时有点反应不良。尤其是那张据说密码是简宏图生日的银行卡,简宏成都不敢相信简敏敏还能记得老三的生日。他不由自主地将那张卡掏出来反复看,上车前下意识地将卡在车门上刷了一下,刷完便知出错,他不禁一笑,上车对司机道:“就近找家银行。”
刷ATM之前,简宏成心中完全没有把握。等他输入宏图的密码,见机器毫不犹豫地通过,一时更加吃惊。他便将信将疑地查询卡里的余额。等数清2后面的0,表明卡上余额不多不少正是20万,简宏成的脸红了。他想到简敏敏说的那句话,“我们不用假装还是亲姐弟了,没办法的,关系破坏了就破坏了,补不好的。以后见面只做个熟人吧。”即使他表现得雍容大度,不计前嫌,可到头来他走出简敏敏的门就立刻验证简敏敏给他的卡,他何尝对简敏敏有信任。简敏敏将这种姐弟关系看得清清楚楚。
但是简敏敏又将银行卡交到他的手上,这超乎熟人关系的行为又说明了什么?
简宏成将银行卡退出,缓缓走出银行。他想,或者这就是姐弟积怨的解决之道,没必要强求恢复正常,毕竟强扭的瓜不甜。但这熟人关系又牵连着千丝万缕的血缘,自然是稍微有点儿特殊化了。
宁宥一上飞机就睡着。这几天太累,又还得打起精神提防被栽赃,直到上了飞机才稍微放心。郝聿怀不累,他自个儿看书,一程过得很快,广播里就在报降落了。他推醒妈妈,迫不及待地问:“妈,有个问题。如果你穿越回到小时候,最想对当时的自己说什么?只能说一句话。”
宁宥睡得迷迷糊糊的,让这个问题打得措手不及,坐着发呆。
郝聿怀狡黠地笑了,“书上说,这问题问出去,一大半大人会被打懵。经历越复杂的人发呆的时间越久,回答得越快的人越没诚意。”
宁宥听了讪讪地笑,翻了一下儿子手中的书封面,道:“看的书越来越杂了啊。”
郝聿怀得意地笑着蹭着妈妈,道:“别顾左右而言他。书上说,效果最好是猝不及防地提出问题,耶耶耶。”
宁宥被迫继续想。但飞机安全降落,大家起身拿行李,同事们彼此招呼着出去,给了宁宥许多转圜的时间。可时间越多,想起来的悲惨过往越多,宁宥越想越不敢想,走到开阔处,与同事们距离远了,她立刻将答案倒给儿子,“我只想抱抱小时候的自己,告诉她‘别怕,我爱你’。”
这下轮到郝聿怀愣住,这是什么答案?答案不该是那种“记住买什么什么股票”,或者“以后不可轻信他人”之类的吗。“妈妈赖皮。”
“没赖皮呢。”
郝聿怀看看妈妈,见妈妈果然脸色很严肃,不像是赖皮,就道:“好吧,等下回到家里你再解释给我听为什么。”
宁宥等行李时,开始飞速浏览手机上的信息,“律师来信,你爸的案子8月20日开庭。”
“这么早,你不是说起码要排一个月的队吗?”
宁宥抬头想要回答,却见儿子探头探脑地往外面接客人群张望。她奇道:“你见到谁啦?”
郝聿怀道:“我出发前拿你手机给班长叔叔发了短信,问他有没有时间来接我们。算我将功赎罪啦。不知道他来了没有。”
宁宥大惊,看向左右的同事,忙结束浏览,给简宏成一个电话。“嗳,你在没在机场?”
简宏成笑道:“放心啦,一看就知道是你儿子偷发的短信。你发肯定会给航班号,而且……你怎么会给我机会让我当着你同事的面去接你。”
宁宥惊魂甫定,可心里若有所失起来,偏道:“我飞到半空才想起忘了发航班号。不过没关系,上海再晚也有出租车。难怪没见到你。”
简宏成又笑:“你又没出来。怎么见不到我?”
宁宥吓得拎起行李箱大踏步走开好几步,“到底在没在?”
“在。不过不会给你惹麻烦。你出来借口找家饭店吃点儿什么,我看你与同事分手后,会找你汇合。”
宁宥笑了,结束通话便顺手给自己拍一张照,看看在飞机上睡了一路,头发乱没乱。郝聿怀看着也没当回事,反正妈妈出门前都要在梳妆镜前磨蹭半天,老习惯了。
他们拿行李出去,到了外面大厅,宁宥高风亮节地将专车让给路最远的同事,随即借口小孩子肚子饿了熬不住,牵着郝聿怀脱离大部队。
郝聿怀早已习惯妈妈比他考虑在先,他都不用妈妈领路,自己跑去喜欢的店买吃的。宁宥悠闲地跟上,左右寻找简宏成。果然,见简宏成啃着汉堡从不远处走来。宁宥站住,微笑看着简宏成走近,心里想:他很忙,忙得晚上十点都还没吃上饭,却凭着小孩子一条偷发的短信就赶来机场。
简宏成走近就笑道:“有很多事要跟你说……”他猛啃完最后一口,将包装扔进垃圾桶。抬头就见宁宥递给他一张湿纸巾。他开心地接了擦手。简宏成深知此时满嘴汉堡包的他如果开口说话,会被宁宥剁了,便一声不吭,只看着宁宥笑。
宁宥看着简宏成也说不出的开心,忍不住道:“刚才灰灰突然袭击问我如果回到过去想对小时候的自己说一句什么话,我想半天都不知说什么才好。”
简宏成的眼光一闪,笑着扭头咽下最后一口。急不可耐地道:“还能说什么,只一句:大人的事关小孩屁事。”
宁宥笑,但看见郝聿怀走过来,有一丝犹豫的样子,她忙伸出手,先管住儿子。等儿子走近,她笑道:“班长一看短信就知道是你发的,因为大人发这种消息肯定写上航班号。飞机经常误点,而且有可能同一地飞来的飞机降落在不同航站楼,甚至不同机场,只写到达时间会让接机的人不知所措。”
郝聿怀本来见了简宏成就尴尬,伸手爬几下算是打过招呼,便躲到妈妈身后,大声算账:“妈妈,买这些吃的一共花了三十五块,这笔钱得你出,是家庭正常吃喝支出。”
简宏成听了笑,“车上去结账吧。我们这边走。行李我来拿。”
母子跟着简宏成上车。简宏成放好行李,回到驾驶室,从脚底下的包里拿出五叠钱交给宁宥,“简敏敏给你的赔偿金。”
宁宥一愣,接了钱,却放到前面仪表台上。“理由?”
简宏成道:“正要跟你说,简敏敏这次的表现让我吃惊,也很有感受。她不是取保吗,决定不上诉后,执行期一到就去报到坐牢。我想来想去还是决定从上海连夜赶过去送送她,顺便带上我妈。我考虑到坐牢之前肯定是她最脆弱的时候,我们作为家人适当给她点温暖,她会感受强烈。再说,有个小心思我一直没说出来。因为你的原因,简敏敏那个案子我没额外使劲,只打算交给法院公平裁决,才会有一年半的结果,这次去送她也算是表示一下歉意。直接去你家,还是先去吃个宵夜?明天周末,今天晚点儿也没什么。”
宁宥回头向儿子征求意见,“灰灰呢?”
“你去哪儿我也跟哪儿。”
宁宥道:“行。吃宵夜去吧。班长你继续说。”
简宏成开着车,继续道:“但其实我也没怎么展示亲人的温暖,简敏敏多疑,没法跟她……”
“那封给赵总的信,你问她没有?”
“没问。我跟她几乎是三言两语就被她赶出来了。她说,跟我的姐弟关系,事到如今裂痕不可能弥补,那么别假装还是姐弟,以后做个熟人罢了。跟我妈也是类似态度,没感情,有厌恶,不愿见面,别假惺惺。至于过去对你对我造成的巨大伤害,她说她做人愿赌服输,她做的,她担当,但说到道歉,什么都得照顺序来,谁先作恶,谁先道歉,完了才轮到她。所以她自觉给你五万赔偿,但她这意思是没道歉。我忽然有些赞赏她的态度,才收下她给的五万,转交给你。我觉得你可以收下。”
宁宥听得目瞪口呆,忍不住回头看儿子,见儿子瞪着大眼睛,就问:“灰灰听懂了吗?”
郝聿怀摇摇头,可忍不住道:“你跟你弟也别假装姐弟了。”
简宏成赞了一句,“灰灰旁观者清。我当时也想到你和宁恕,我很怀疑哪天宁恕平心静气了,最终也是抛给你这么个结果。”
宁宥道:“可问题我跟宁恕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啊?哪像简敏敏对你几乎是动刀动枪逼得你有家无回。宁恕跟我交恶根本是找不到确切理由,让我怎么对症下药?只有我大量对他付出,他还我人情债都来不及呢,怎么反而他先对我发难?哎哟……”
“想到了?”
“不是,忘了你是路盲。开嘉兴去了。”
“简敏敏的做法看来也震撼到你。”
“是啊。她明火执仗表明不做君子,也厌恶做伪君子,我听了反而心虚万分。”
“我也是。她拿一张银行卡给我,委托我帮付保姆工资和给你的五万。我跑出门立刻找银行验证,验证证明卡里确实有钱,我顿时觉得自己够伪君子。我再回想她的态度。大家都是成年人,聪明人,谁又看不出谁的小算盘呢。以后不如有私心,有想法,还是大大方方亮出来,有委屈也直接砸回去。更直接,更爽快。”
………
宁宥笑道:“别‘我也是’啦。你从来不怕告诉所有人:老子就这么说这么做;老子就是这德性,听你还是听我;老子不改,您看着办;老子是个狠角色,顺我者昌……”
简宏成听了第一个“老子”就笑出声来,一路伴奏一样,但忍不住唧唧哼哼地道:“我这么厚道的人。”
宁宥都不需要扭头检查,便吩咐儿子:“系上安全带。”
“那你们讲重点儿,否则我听不见。”
简宏成道:“灰灰你吃什么,这么香。”
“炸鸡块。你要吃吗?”
“就等你这句话,哈哈。来一块。”简宏成伸出右手,郝聿怀捡出一块鸡块放到简宏成两枚手指间。两人配合完成一次交接。
宁宥一声不响看着,黑暗中微微一笑。
简宏成吃完,道:“宁宥你找个地方指挥我下去,我们得转回市区。晚上走小路会迷路。”
宁宥道:“你明后天有没有要紧事?”
简宏成道:“最近家里事多,荒废不少工作,本来明天打算加班。后天跟人约了爬山。不过都不是最要紧。”言下之意,看来你有需要,我当然什么都可以为你推掉。
宁宥笑道:“你真没觉得两边的风景有些眼熟吗?”
简宏成疑惑地朝两边看看,“半夜三更的,不都一回事吗?”
郝聿怀也冲窗外看,“该不是去外婆家……嗷,南辕北辙吗?”
简宏成笑道:“这指路风格太飘忽了。我们到底去哪儿?”
宁宥笑道:“刚才一说到简敏敏我就全神贯注,眼看着错过两个口子,既然你说没什么要紧事,那索性故意错过一个出口。没法回去啦,将错就错,度假去吧。”
郝聿怀大喜,“耶,错得真好。”
简宏成一个劲儿地笑,心中大喜。可疑惑地往外看了好一会儿,道:“问题是灯光越来越亮,这不是上海市区是哪儿?”
宁宥笑了:“报机场被骗一箭之仇。”
简宏成失望地道:“欺负厚道人。”
郝聿怀更失望,“可是我没骗你,妈妈你不能言而无信。”
简宏成忙火上浇油:“是啊,怎么可以骗孩子,怎么可以忘记曾子杀猪的典故。”
郝聿怀道:“就是啊,古时候的猪欸,杀一头多不容易啊。”
宁宥懊恼连累到儿子,“那时候的猪又怎么了?”
郝聿怀道:“根据考证,中国古代养的猪是黑毛猪,猪八戒的原型应该是黑猪。黑毛猪肉要比白毛猪肉贵一倍,所以杀一头多不容易啊,妈妈,你要向曾子学习。”
简宏成哈哈大笑,“一诺千金啊,千金!杀一头黑毛猪完全是亲情价,打折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