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国之君》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亡国之君- 第6节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霍方脸色立变,华平微微一笑,微一拱手:“若要对抗柳从之,向月国求援是唯一的方法,老奴与月国皇帝打过交道,愿往月国一试,搬回援军。”
  华公公都要亲自上阵做事了?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臣子们神情古怪面面相觑,有脑袋转得快的稍一转眼,联系华平日前动向,已明白了这老家伙打的是什么主意,却都垂眉敛目,默不作声,唯有霍方一声冷笑。
  华平此言,说得冠冕堂皇,但明眼人都知道月国不打过来就谢天谢地皆大欢喜,去月国求援?也真的是想得出来。老太监无利不起早,才不管你亡不亡国,只怕是这些天钱搜刮得差不多了,准备借机跑路了。
  先帝在时,华平狐假虎威独掌大权,霍方虽是朝中重臣,却不敌一个宦官,实是心头大恨,这时先帝病逝,新帝明显与华平不对付,宣京告急,霍方索性也直接与华平撕破脸了,“华公公,月国狼子野心,不知你要许以怎样的重利,才能让月国人不反戈相向?”
  一句话言辞锋锐,直指这所谓计谋的软肋——薛朝万顷江山,月国窥伺尚不及,要他们帮薛朝打仗,岂不笑话?华平气定神闲,声色不动,直视薛寅道,“只要能保住我大薛不灭,忍一时之气,割让半壁江山,以图后计,又有何不可?”
  不知是否他这话厚颜无耻得太过理直气壮,一时大殿竟然静了静,霍方一时气结,竟是没能反驳,薛寅从龙椅上正起身子,叹了口气,竟是鼓起了掌。
  他诚恳道:“华公公,你说得实在是太好了。”
  他说着又摇了摇头,一副心悦诚服的样子,放下抬起的手,似乎是嫌冷,干脆把手塞进了龙袍的袖子里,问道:“这么说,华公公愿意自请离开宣京?”
  华平拱手,“还请陛下应允!”
  这老阉货大约是誓死不跪薛寅这个皇帝了,薛寅若有所思,还没发话,旁边霍方“砰”地跪下,厉声痛陈:“华平勾结月国,企图通敌叛国,请陛下明鉴!”
  霍方大约是真的气得狠了,脱口就给华平扣了个大帽子。华平冷笑一声,“霍大人慎言啊!当心闪了舌头。”
  场上火药味一时极浓,薛寅淡淡道:“霍老请起。”霍方脸色稍缓,却听薛寅漫不经心道:“既然华公公执意如此,那么……”他顿了顿,骤然拉长了声音,慢吞吞地活动了一下肩膀,殿下人脸色均是莫测,华平气定神闲,胸中似是已有成算。
  “就请华公公走一遭了。”
  薛寅边说边伸懒腰,声音轻飘飘地响在殿内,华平嘴角露出笑容,正要开口,下一刻,笑容却僵住了。
  他不可置信地低头看着自己胸口,尖锐的匕首直直刺入心脏,腥红的血顺着刀柄流淌下来。
  他抬头看着那个坐在王座上,一脸漫不经心的人,“你……怎么敢……”
  他甚至没能说完这句话。
  薛寅仍然维持着伸懒腰的姿势,两只手臂都伸着,右手微向前倾,明显就是他刚才说话时借着伸懒腰的姿势掷出手中匕首,诛杀华平,一击毙命。大殿之上顷刻间血溅五步,他却仍是一脸疲色,惫懒地打了个呵欠,一步一步走下龙椅,行至华平面前。
  所有臣子一片死寂,静静地看着少年新皇蹲下身,漫不经心拔出华平胸口的匕首,又嫌恶地看了一眼龙袍上溅上的血迹,冷冷淡淡摇头叹息:“华公公一路走好,到了黄泉路上,别忘了是谁送你下去的。”
 
  ☆、国之危难
  薛寅这一击来得毫无预兆,疾如雷霆,朝堂之上天子手刃权阉,这戏码别说是没看过,简直是连听都没听过,你几时听过皇帝杀人是自己动手的?更别说是直接诛于朝堂。即便痛恨华平者如霍方,此刻也被震在当场,一时回不过神来,其余华党官员浑身冷汗直冒,慌了手脚,大殿自最初的死寂之后,哄地一声混乱了起来,有人仓皇有人欣喜,乱成了一锅粥。华平掌权已久,依附于其的大臣不知凡几,骤见华平殒命,竟有人大喝“来人”,宫内护卫呼啦一下涌入内殿,见这阵势,却都不知所措。
  华平历久不倒,还是有两把刷子的,至少这宫中多是他的人,他甚至和御林军首领关系非常不错,而薛寅这皇帝却是个正儿八经的外来户,地皮都没坐热呢,势力自然也谈不上,虽是皇帝,可是乖乖,名义上的皇帝招呼没打把正儿八经的第一号人物给捅了,这可怎么办?
  薛寅在华平尸体前站着,有一下没一下把玩着手中匕首,冷眼看着殿上乱哄哄的大臣和不知所措的侍卫,骤然爆出一声暴喝:“全部给我停下!”
  殿内倏然一肃,薛寅双眼含煞,神情凶狠如兽类,“华平无德无能,以宦官之身干政,奸佞误国,如今更里通月国,祸乱朝纲,已为朕亲手诛杀。”他抬头,神情冰冷地看着乱作一团的大臣,“朕为天子,代天受命,诛杀奸佞。诸位都是有名有姓的国之栋梁,跟着个作乱的太监下黄泉作伴可就不好了。”
  与此同时,殿内再次涌入守卫,这批守卫不着正规侍卫服,正是薛寅自北化带来的亲兵。天狼一身青袍,冠带潇洒,向薛寅单膝下跪:“属下来迟,累陛下受惊,请恕罪。”
  “无事。”薛寅一指华平尸体,“把这个处理了。另外传令下去,立刻让人围华府,一切财物充公。”
  “是。”天狼瞥一眼华平尸体,面上毫无惊色,使了个眼神,左右两个侍卫上前,直接将华平尸体拖走,地上空留一片血污。
  天狼不再说话,侍立一旁,其余北化军一动不动,把持大殿各处。薛寅坐回龙椅上,淡淡道:“诸位爱卿可想好了?”
  他突然来这么一手,北化亲兵又干脆利落地把持了宫中兵权,在场的都不是傻子,心里都知道怎么回事,然而华平已死,哪怕是华党的,也犯不着为了个死太监——这时还真是个死太监了——触皇帝霉头,再怎么说,这也是皇帝不是?更何况还有那恨不得弹冠相庆的。霍方即刻下拜:“陛下圣明!华贼为祸朝纲已久,恶行累累,罄竹难书!陛下能除此贼,实是我大薛之大幸!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其余臣子同样下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要这群人安安心心地跪一次,也当真是难得,薛寅坐在龙椅上叹气:“众卿平身。”
  至此,华平的事情就可以告一段落了,老太监厉害不错,但再厉害也死了,掀不起什么波澜。这出戏闹完,事情又回到原点,柳从之大军厉兵秣马,就在城外了,要怎么整?
  新皇刚才露了这么一手,倒教人对他对了一分信心,结果薛寅在满朝文武的目光中一摊手,仍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诸位怎么看?”
  下面人一对望,叹气。霍方出列:“自华溪至宣平,要渡澜江。澜江堪为天险,臣以为,应当派兵前往澜江阻截柳从之部队,尽量将其拖住,同时在宣京设防,以备迎击。”他说到这儿,忽然顿了顿,似乎有些犹豫,“另外,宣京兵力实在不足,应当急召辽城王溯回防勤王。”
  听到霍方的后半句,薛寅眨眨眼,漫声道:“辽城啊……是该如此。”他挥了挥手,“不过事关辽城,一会儿再说吧。”
  不是他懒,而是辽城实在是个大麻烦。薛朝一路被柳从之从南面边境打上来,先是占了江南,而后以鱼米之乡为根基开始北扩,一点点鲸吞蚕食,目前实在是把薛朝大半江山都给占了。如今数一数薛朝领地,也就只有宣京以北,月国以南这一片,其中除宣京及其附近,其余地方大都贫瘠,薛寅的老家北化就更是鸟不拉屎的穷地方,这些地里驻军人数足够的,也就只有边境重镇辽城了。
  辽城守将王溯,乃是一名武勋不弱的将领,本是柳从之旧部,因恰好受先先帝赏识,三年前被派去接替柳从之守辽城。据薛寅所知,王溯妻小本来留在宣京,也是为了防他起二心,结果王溯年方十五的女儿出落得太漂亮,不幸被华党一个败类给糟蹋了,自尽而亡,王溯的妻子悲伤太过,暴病身亡。结果就是,华平公公和这位手握兵权的驻边将领结下了血仇,只得连忙召王溯回京以便加害,但王溯妻女皆亡,孤家寡人一个,也就豁出去了抗旨不回。这人跟了柳从之许久时间,倒是学到了点柳从之的本事,有本事把手下皇帝老子给的兵都带成自己的亲兵,军队在手,饶是华平也奈何不得。
  华公公本待出兵讨伐,但还没来得及行动,柳从之反了。两头起火,只得先回去看烧得烈的那一边,现在柳从之这把火烧得何止是烈,简直是要燎原了,王溯则是端守辽城,拒不回京,也不投柳从之,就这么耗着。
  所以,结论是。霍方的提议虽好,但辽城实在是啃不动。这两年派去召王溯回京的圣旨都不知发过多少张了,虽然现在华平死了,局势可能会有改变,但哪怕来了呢?远水救不了近火。
  柳从之是在造反,和谈无望,霍方说得不错,出兵是目前唯一的办法,薛寅托着下巴,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派多少兵?谁愿出战?”
  堂下一片寂静。
  薛寅眯着眼把下面一张一张脸扫过去,本朝武将,传奇者莫过于江贺与柳从之。前者被华平间接害死了,导致其手下将士怒不可遏,也直接成了柳从之反叛的导火索。还算有能耐的王溯和华平仇深似海,拒不勤王。柳从之从南边起兵打上来,手下降兵降将越来越多,反观朝廷这边,人手越发的少,派兵去打柳从之倒像是给他送人去的一样。到现在,还站在这儿的武将,多是滥竽充数上不了台面的角色,打仗?简直像个笑话。
  薛寅一晒:“无人愿往?”
  堂下武将纷纷垂头,寂静不语。霍方似想说话,然而眉头紧锁,显然心中也并无合适人选。
  一片死寂中,一个声音响起:“陛下,臣自请出战,愿率五千名士兵,前往澜江伏击柳从之。”
  薛寅向声音的主人看去,是个站在队伍末尾的年轻人,着五品文官官服,身材修长,却是个年轻俊朗的文士。薛寅抬了抬眉毛:“你是谁?”他现在还真只认得有头有脸的大人物。
  年轻人长身而立,冷静自若,沉声道:“回陛下,兵部五品参校,顾均。”
  参校是兵部的文职,掌军中杂物,物资分配,却不负责采买,不是个顶重要的职位,也无甚油水。薛寅看他一眼,“你是文官,可曾上阵杀敌?”
  顾均眼也不眨:“并未!”
  “你是否习得武艺?”
  顾均道:“臣曾习武,然而武艺微末。”
  “那么……”薛寅饶有兴趣地看着似乎信心十足的顾均,“你既非武官,又不曾带兵,朕为何要把军队交给你?”
  顾均似乎早料到他有此一问,朗声道:“家父曾言,国之危难,匹夫有责!顾均虽仅是一介书生,但也上得马背射得弓,亦曾研读兵法,懂行军布阵之道。今军情紧急,顾均虽是微末之辈,也愿尽我所能,阻柳从之于澜江!”
  一番话说得响亮而自信,薛寅扫了一圈下面默不作声的群臣,正待开口,忽又想起了什么,“你姓顾,你的父亲是……”
  顾均垂首:“陛下明鉴,家父正是顾源。”
  薛寅恍然:“怪不得。”顾源,字致文,名重天下的大儒,天下读书人的楷模,柳从之的启蒙恩师,刚正不阿,忠君爱国……已于三年前病逝。薛寅顿了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