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秘书倒了温水,手从她的肩头穿过,揽着她坐起来,小心翼翼的把水喂进她嘴里,因为高烧,她整个喉咙都肿起来,一吃东西就呛得咳嗽,水喝进去,很快也呛出来,全洒在他的衣服上。
她虚弱的说:“我还是不喝了。”
他却坚持:“就算不为了雍先生,你也要为你自己,为你的母亲坚强的支撑下来,你还那么年轻,将来还会遇到挫折与困难,自暴自弃,受伤害的也只是你自己而已。”
他像个长辈,话语生硬,道理却让她信服,她点点头:“我会坚持下来的。”
“那就把这杯水喝完。”
他很有耐心的一点一点喂她,她强忍着喉咙疼一点一点的往下咽,中间也吐出来两次,他一点也不嫌脏,用纸巾轻柔的为她擦拭:“没关系,已经有很大的进步了。”
喝完水,他又喂她吃了小半碗粥,他特地要求看护把粥熬得入口即化,跟喝水一样。
她没想到沈秘书还给她带了书来,是她准备考研的书,他将书放在她的手边:“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把精力放在对自己有帮助的事情上,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这些书都是他从她公寓里搬来的,见她在英文书里夹了一张英文补习班的广告卡片,他说:“你请我当老师,我可以给你算便宜点。”
闲聊中,她才知道沈秘书是剑桥大学经济系的高才生,他擅长英、法、德,中四国语言,从小在新家坡长大的他还会说马来语和泰米尔语,不得不说是个语言天才。
他大学一毕业就进入雍显母亲所创办的天丰实业工作,担任市场部助理,作为储备经理进行培养,刚好雍显回到雍母的身边,所以雍母把有才干的他派去给雍显当秘书。
“那你会不会觉得大材小用。”
如果当初留在之前的岗位上,现在他估计也是独挡一面的区域总裁之类的职务了,而不是天天跟在雍显身后,与其说是秘书,更像是个管家吧。
沈秘书说:“当初会有一点小情绪,只是和他相处久了之后才发现,我的职位不仅仅是秘书,很大程度上,他把我当成哥哥。”
沈秘书比雍显大五岁,雍显回来的时候,因为有一段在雍母看来‘堕落’的经历,他的身边需要一个能正确引导他的人。
雍母大概是看上了沈秘书的亲和力的组织能力,因为从小到大在学校里,他几乎都是班长、学生会会长和一些业余社团义工的组织者,而且他在读经济学的同时还兼修了心理学,并拿到了心理学学士学位。
她突然来了兴趣:“你第一次见到雍显的时候,他给你的印象是什么?”
他想了想,回答说:“像个全身立着尖刺的刺猬,他似乎并不想到公司来上班,却因为某种原因,不得不压抑着。”
她听洛恒峰讲过,他是为了赵仙仙才回去的,因为只有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才能保护珍爱的人。
“他会不会让你很头疼?“
“一点点,他是个内敛的人,从不喜形于色,什么都藏在心里,这种人沟通起来会比较麻烦,所以刚给他当秘书的时候,我没有直接进入工作状态当中,而是天天和他打篮球,要得到对方的信任,就要用他喜欢的方式来靠近他,不过跟他打篮球真的很吃力,他个子那么高,一双大长腿,他跑一步我得跑两步,一个月下来,我发现自己瘦了10斤。”
她被逗笑了,他讲述起事情来,抑扬顿挫,又带着幽默,她发现和沈秘书聊天是一种享受,情绪能得到微微的放松。
放松之后,再看到窗外灰蒙蒙的天气,她的心还是会纠结起来,时间越长,他生还的机率就越小。
聊了一会儿天,她感觉到累了,沈秘书就催促她睡下,只是她一觉醒来,床边的人变成了她母亲。
林妈妈的情绪出乎她意料的平静,她知道在母亲的心里,早把雍显当成准女婿来看待,现在他失踪了,生还渺茫,怕妈妈再次受到打击,她一直瞒着没说,还担心新闻被母亲看到。
她能猜到是沈秘书把母亲叫来的,因为他说过,她的生活还很长,不为自己,也要为自己的亲人,现在母亲就是她的精神支柱,所以她要坚强的挺过来。
她强打起精神:“妈,我只是小感冒,是沈秘书太大惊小怪了,非得让我住到医院来。”
林妈妈没揭穿她的慌话,如果不严重,也不会打电话让赶紧过来陪女儿。
林妈妈从口袋里拿出一大包八月瓜,深红色的外壳已经裂开,露出里面雪白晶莹的果肉。
一看就知道是从外婆家带来的,外婆家的后山上到处都是八月瓜的树,小时候去外婆家玩,等果子成熟的时候,就带着绑了铁钩的长杆子去掏,每次都能摘一大背篓回来,酸酸甜甜的味道,她喜欢把籽吐在外婆家的院子里,希望来年长成大树,结果后就不用跑后山去摘了。
她赶紧坐起来:“我要吃,现在就要吃。”
不知道是八月瓜太好吃的缘故,还是她喉咙的肿痛得到了缓解,她一口气吃了五个,最后在林妈妈的制止下才停嘴,说要给韩玖月留几个,那丫头也喜欢吃这个。
说曹操,曹操到,没过一会儿,韩玖月也来了,说她感冒不能喝鸡汤,特地跑到山上去给她摘八月瓜,韩玖月把袖子挽起来:“看,都是为你负的伤!”
她赶紧对林妈妈说:“快把剩下的给我吃了吧,看样子她已经吃过了。”
☆、第60章 二更
林至爱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雍显依旧是失踪状态,连新闻都说,他已经没有生还的可能性了。
因为母亲在旁边寸步不离的照顾她,她只能把所有的悲伤都压抑在心底,等母亲夜是睡熟之后,对着月光用眼泪来发泄。
想到那天分开时,他说的话,让自己什么都别想,一直向前,往岸边走,没想到这句话,却成了临别的遗言。
她翻身把头埋进枕头里,不想让自己轻轻抽泣的声音被隔壁房间的母亲听到,过了一会儿,她感觉到一只头放在了她的头顶。
抬起头,看到是母亲,她赶紧擦着脸颊上的泪水,母亲却笑着说:“想哭就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得到母亲的应允,她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我知道这个时候要更坚强,但是我克制不住,就是想他,没来没的想他。”
林妈妈说:“孩子,你的心情我能理解,就像当初我失去你爸的时候,我也觉得生活似乎一下就失去的意义,想到今后的人生孤单一个人,我就想着去陪他算了。后来在疗养院里,医生经常的开导我,说你爸就是老天爷送给我的礼物,这件礼物陪了我三十多年,让我幸福快乐,现在老天爷把礼物收回去了,我不应该悲伤,而是该感激,它让我幸福了这么久。虽然你爸走了,但我相信,他是希望我能够继续幸福的,所以,我不有辜负他的期望,一定要好好的活着,将来到了下面,见到他,我会开心的告诉他,我很顺利的完成了我的人生。”
林妈妈语重心长的说:“孩子,你就把雍显当成你人生美好的礼物,虽然短暂,至少他带给你快乐过,而且我相信,他那么拼命的把你从船舱里推出来,就是要让你好好的活着。”
她点点头:“会的,我不会辜负他的。”
出院后,她跟着母亲回了外婆家,一个叫桥兰的区县小镇,每天除了看书,就是去附近的山坡上溜达。
她从小吃货的味蕾就是在这里培养的,山上有许多野生的蔬果可以吃,正值秋天,是很多野果的成熟期,她就挎着篮子到山上去找,中午进山,到傍晚回来,篮子会装得满满的。
她喜欢一个人到山里去呆着,听听鸟声,摘摘野果,她把这清闲的生活也当成是老天爷的恩赐,来代替她失去的那一部分。
蔺南升突然来了,大清早的,他把车停在外婆家院子大的门口,却不敲门,而是站在旁边的榆树下走来走去,他那辆沃尔沃在这个地方算是豪车了,引得不少人驻足观望,她好奇:“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从沈秘书那里知道的。”
她临走前有告诉过沈秘书地址,如果有急事可以直接去找她。
她问:“有什么事吗?”
“没事就不能来了吗,最近心烦,想找到能让我平静下来的地方,我就想到你了。”见她手上拿着竹篮子:“你这是要去买菜吗?”
她指指屋后绵延的青山:“去山里转转,放松一下。”
“我陪你。”
他心情不好,自然是有心事郁结,他要发泄,她愿意当那个倾听者。
蔺南升就朝着父亲希望的方向在努力,却一直得不到父亲的认同,所以当雍显向他抛出橄榄枝的时候,他就欣然接受了,驰远集团最近几年一直在亏损,他想把自己的资金和精力用来开拓新的事业,而不想走父亲的老路,当雍显提出用他手上15%的驰远股权作为市区那块地皮的投资时,他犹豫着答应了。
结果现在雍显失踪了,他不仅失去了父亲的支持,最要命的是,开发酒店的事就搁浅了下来,现在接手雍显工作的是沈秘书,他跟雍显的处理风格不样,到底不是自己的钱,做起决策来犹犹豫豫,拖泥带水,他现在是骑虎难下。
他还开玩笑:“说不定以后我们会成为合作伙伴的,到时候你别也给我出难题。”
她听得懂他的弦外之音,都过去半个月了,雍显还是没有消息,肯定是凶多吉少,如果雍显的那份遗嘱生效,那块地皮上雍显所拥有的部分就是她的,而他是投资的股东,以后自然要合作。
她说:“只是听沈秘书说说而已,这么贵重的东西,怎么可能轻易就给我,既然真的给了我,我也不会要的,拿来没什么用,毕竟我不懂做生意,只喜欢遗传学上那些造型独特的符号。”
蔺南升对她的帮助很多,她对他非常的敬重,也很珍惜这份友谊,如果掺杂了利益,就不那么纯粹得让人依赖。
走到一棵树下,上面有绿色的凹凸不平的果实,有些熟透了,就掉在地上,有小松鼠比她抢先了一步。
蔺南升问:“这是什么?”
“核桃。”
他的眼神惊讶,她笑他:“你是习惯看那些股票,业绩之类的线条箭头,很少关心柴米油盐的事儿,刚摘下来的核桃跟我们吃的时候差别很大,要把核桃果从这绿壳里弄出来,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他说:“别捡地上的,你骑在我肩上,去摘树上新鲜的。”
说着,不顾她的拒绝,搂住她的腰,让她骑在自己的脖子上,不过还是差了一点点,他说:“要不我爬到树上去。”
蔺南升把外套脱下来扔给她,然后挽起袖子就往树杆上爬,看他优雅又艰难的动作,就知道他从来没干过这类淘气捣蛋的事儿,她说:“还是算了吧,我不要核桃了。”
他是个不轻易言败的人,她越这么说,他就坚持要摘到为止,刚爬上主干的分叉上,他就摔下来了,她赶紧去扶他,他挫败的坐在那里:“我最近是怎么了,做什么都不成功。”
“成功是给有准备的人,你现在所做的一切不就是在准备吗,别恢心,会好起来的。”
她把外套给他披上:“山里风大,仔细虽感冒了。”
她的手绕过他的肩头,拉着外套的衣领,她离他很近,他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幽香,趁她不注意,他在她的脸颊上轻轻的吻了一下。
林至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