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冉折并不回答,只是勾着唇角看她,眼角眉梢都给这春日的夜风染上了几分妖娆。
花荼兮似乎有点坐如针毡,她有些慌乱地竖起五指,如数家珍地报与他听:“呃…是喜欢李府千金那样出尘高洁的,还是喜欢谢家胸大腰细的嫡女,哦,还有江南顾宅的大小姐!那一双美腿又白又长!”
“你很了解么?”莫冉折抄着手,语气凉凉。
“哈哈。。哈哈…”花荼兮干笑两声:“男人嘛,总归都喜欢这样的…”
得,花荼兮的声音慢慢小了下去。
就算看不真切,她也能感受到两道寒光冷飕飕地往自己脸上招呼。
她当男人的时候,莫冉折弄来了一屋子女人上手就狠狠治她;她现在变回了女人,他会不会再整一屋子男人来吓唬她?
花荼兮被自己的想法恶心的抖了抖,乖乖地闭上了嘴。
幸而顺了顺她头发正温声哄她回房的国相大人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不然此时此刻非得被气得血溅三尺。
作者有话要说: 来个小剧场:
君年(愁眉苦脸):“阿荼她现在翅膀硬了,不听我的话了,我镇不住她了嘤嘤嘤!”
莫冉折(冷笑):“你什么时候镇住过她了?”
君年(哭闹):“我不管你得帮我收了她!”
莫冉折(扬眉):“好,自然是要收了她的。”
☆、第四十二章 狭路暗涌
绵绵细细的春雨下了一夜。
地上积起了许多不大不小的水坑,水汪汪的一滩,避也避不过。
今日虽是休沐,但季了却在天蒙蒙亮的时候就被君年召进了宫里。
苏福伦守在玉衡宫殿前,眼观鼻鼻观心地看看从檐下滚落的雨滴从断断续续变成了一连串水珠子。雨又下大了。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过去,季了从玉衡宫里出来。他一迈出宫室,便顿住了。因为来得时候赶得急,他下马车的时候手边并未带伞,这会儿雨势渐大,一时半会儿还真就被困住了。
他皱皱眉,正要开口让苏福伦差个人寻把伞过来,一抬眼,却看见了迎面走来的莫冉折。
水色氤氲中,他手握一柄竹骨绸伞,不急不缓地拾阶而上。
眼看着就要行至眼前,季了身形微微一顿,然后弯腰行礼:“国相大人。”
莫冉折“嗯”了一声,与他擦身而过,直直往宫室里去,视线不曾斜上一斜。
季了慢慢直起身,隔着水汽弥漫的雨幕看着他的背影,眼神闪烁。
苏福伦看到莫冉折就像看到了救星,一张脸登时就笑成了一朵菊花。他迎上去:“大人您可来了!陛下等得您心都焦了。”
莫冉折停步,收起手中的骨伞递给他,淡淡笑了笑:“陛下又不好伺候了?”
苏福伦接过,脸上颇有些挤出来得尴尬。可不是,百花宴将近,里头的那位祖宗一听到这三个字一准火冒三丈高,谁去谁被喷,就等着国师大人您来治他咯!
“还请大人好生劝劝。”苏福伦苦着脸,手上却殷勤万分地推开宫室门。
“无妨。”莫冉折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他这是在闹性子。”说罢衣摆轻晃,人便飘了进去。
苏福伦一脸轻松地合上宫室门,一转身,却看见季了还站在台阶下不曾离去,眸光幽黑难辨。
苏福伦晃了晃手中的拂尘,拖着调子道:“季大人怎的还在?莫非找陛下还有事?”
季了收回目光,笑得温和:“瞧您说的,这就走。”
言罢他顶着一片朦胧雨色踏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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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衡宫里暖意融融。
莫冉折弗一进门就看见君年坐没坐相地摊在雕花大椅上,不是往这边扭就是往那边扭,好好的没个正形。
“怎么,有谁在咱们陛下座位下安置了个火盆不成?”
君年闻言抬起眼皮,没好气地招呼:“你来了。”
莫冉折迤迤然走近几步,开门见山地问:“百花宴准备的如何了?”
君年扶额,声音顿时高了八度:“朕知道了!别再啰嗦了!”
“这么不情不愿?臣给你开个静气安神的方子可好?” 莫冉折长眉微挑,饶是知道他在烦心劳神什么,也依旧毫不留情地专踩他痛脚。
这次的百花宴,对于别人来说最多只是一场有皇帝坐镇的筵席,可对于君年来说,却是一场避无可避的选妃宴。
为何说避无可避,因为先前有花荼兮帮他挡着。
在将军府造好之前,花荼兮都是按着君年的要求住在皇宫里的,美名其曰就近守卫陛下安危。但此等举措毕竟不合礼数。君年之所以能力排众议安排她住在宫中,有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他还未曾纳妃。
于是群臣开口问了:敢问陛下那什么时候纳妃?
君年回答:急什么?等过些时日,朕有这等闲功夫了,这事再拿上来议,到时候再让将军搬出去。
几句话表明了轻重缓急。
当时君年上位不久,又经历过暗杀,朝廷群臣就算是再指指点点也没法说什么,女人和皇帝陛下的安危哪个重要?
花荼兮自始至终都是抱着你们商量我随意的态度。她其实心里明白自家大哥的心思和用意,在一处长了这么些年,她知道君年不耐烦女人多的地方,于是唇枪舌剑都给他挡了。可如今她不在了,玉衡宫外头少了个不近人情的门神,朝廷百官们可不逮着机会,使劲浑身解数把自家女儿往宫里头送。
而百花宴正是最最好的时机了,名正言顺,合情合理。大昭的皇帝定要在这次筵席上充盈后宫的。
君年想到这些就神不清气不爽,不禁朝着莫冉折怒目而视,这人还真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非得要来火上浇油。
莫冉折似浑然不觉,闲庭漫步般地走到他身侧,视线落在君年的书案上。他长指一挑,从一堆折子里挑出来一本,然后点着其中一个名字道:“我看她就很好。”
君年眼睛一瞥,神色更为气闷:“你怎么也这么说。”
“也?”
“阿荼跟你说过一样的话。”
莫冉折弯了唇:“说明我们心有戚戚。”
君年惊恐地看着他,抖落一身鸡皮疙瘩:“怎的说话这么腻歪?”
手上折子一合,莫冉折横他一眼:“能自己做决定的时候就不要矫情了。今年的百花宴,正赶上西楚的储君来访,他定是也要参加的。依臣看,他带来献给陛下的女人,您是不要也得要了。”
君年眉头一皱,摆摆手道:“再说吧。”根本是连提都不想提。
莫冉折看着他这幅模样笑了笑,把到唇边的话又收了回去。有些事,小皇帝也要自己解决不是么?
他继而换了个话题:“臣进门的时候正巧碰见了季了,陛下可是在与他交代百花宴的守卫?”
君年点头:“是啊,西楚的储君来访,这次可不能出半点差错。朕除了让他调动好羽林君,还让他把龙鳞卫给找来做禁军防守。”
莫冉折似笑非笑地听他说要,开口道:“龙鳞卫?他能将人集得齐吗,这群人可只听荼兮一人派遣。”
君年:“。。。”这可真是看不起人了,想不到国师大人排挤起人来这么夹枪带棒的。
“这次是朕的口喻。”所以就算是龙鳞卫,皇帝的话也是要听的。
莫冉折眸中点点微光掠过,眼神戏谑。
君年托着下巴看了他片刻,突然笑了:“我说爱卿,季了可有什么地方得罪过你?”
莫冉折微微抬眼:“未曾。”
“那就别太过分了。”君年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扣着桌面:“好歹他也代替我们陪在阿荼身边,照顾帮衬了她这么多年。”
话音刚落,就见面前莫冉折微微笑开了,如夜风里绽放开的莲,一瞬风华,寂静却又寒凉。
又露出了他一贯冷淡漠然的模样。
小皇帝顿时闭了嘴,心里委屈得很,自己刚刚说了什么吗?
莫冉折微微一行礼:“陛下还有事吗?没有的话,臣就退下了。”
眼看着莫冉折就要走,君年到底还是叫住他,问:“阿荼的眼睛怎么样了?”
莫冉折没回答,就像没有听见一样。
君年只得又问了一遍。
莫冉折看他一眼,淡淡道:“只看得见大概。”
大概?君年心中狐疑,莫冉折何曾说过如此模棱两可的话。于是他只好再道:“大概是指什么程度?”
“颜色,形状,再细致的就看不清了。”
君年啧了一声:“你赶紧地给治好,这样你带她出去,朕也能放心点。”
莫冉折矗立在殿中,眉眼沉静,闻言只淡淡说了一个“好。”
***
外头的雨渐渐小了,轻飘飘的从半空中飘下,落在宛若明镜的小水坑里,漾出几点微纹。
莫冉折出了宫门,接过苏福伦递来的绸伞,却并未撑起。
他踏着一地清润水汽慢慢走着,衣袍宽大,满袖迎风,鬓发被细雨浸润,恍若从白雾袅袅的仙山中行来的谪仙。
他从玉衡宫下了台阶一路,却在路过太液池的时候停下了脚步。
莫冉折目光冷然地看着满池涟漪的池水,从袖管里掏出了一个剔透的小瓶,里头依稀可辨出几粒药丸模样的东西。
他将它们尽数拢在手里,握拳,再张开掌心时,一阵细细的畿粉瞬间被风吹散。
“扑通——”随着一声轻响,太液池水晃荡,手中的小玉瓶被抛入其中。
莫冉折看了片刻,转身离去。
***
“季大人。”守卫在皇城门口的小兵见季了出宫,连忙收腹挺腰,恭敬地打了声招呼。
“嗯。”季了颔首应了一声,脸上隐隐几分笑意,看起来心情似乎不错的样子。
只是。。。。小兵一脸不可思议地盯着他的背影,又不确定似的瞧了一眼外头,这。。。雨下得不大啊,怎么走过去的季大人竟然浑身湿透,像是整个人都从水里捞出来的模样?
唔。。。方才走过去的国相大人,也没有撑伞,可人家就好好的啊?
作者有话要说: 为什么季了一身湿,因为他跳湖了,为了去寻莫冉折扔进去的东西。
那么问题来了,莫冉折在太液池边处理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第四十三章 龙鳞为盾
天还是蒙蒙亮的时候,将军府里已经到了不少人。说是不少,其实也就三五人而已,但跟这里往日的清冷相比,已算得上是热闹的了。
来人皆是男子,都穿得都很随意,一身便服信步而入,在前院里略略转了一圈,随后便闲散地往椅子里一座,神色自若地像进了自己家门一样。不知是太过熟稔还是相互看不顺眼,在座几人都极为默契地选择地选择不说话,似乎在沉默地等着什么人。许是等得有点久了,有几个不耐烦了,干脆往背椅上一靠,闭眼假寐起来。
如同一个约上了三五老友,安静祥和的早晨。
然而事实并不是如此。饶是不言不语,这群大老爷们的会面就已让人感到了扑面而来的压迫感,更别提从他们身上透出来的浓浓煞气,根本无法忽视他们的存在。
没错,煞气。一看就是常年真刀真枪,双手染血浸淫出来的杀气。
深色衣料包裹下忿起的肌肉线条硬朗,个个窄腰长腿,眉眼锋利。看似不在动,浑身上下却是长满了眼睛没一个地方是真正歇下的。
这都是常年累月练出来的真本事,机敏无比。
若说花荼兮这么些年呕心沥血,要真总结一下也没干什么特别惊天动地的大事,成天打打杀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