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寒风,一样如此凛冽,但是我却一点也不觉得冷,我心情的兴奋,使我完全忘记了寒冷,如果现在不是天还没有亮,我一定立即去找石文通了。
我先回到了家中,将我见到王正操的情形,和白素说了一遍,她起先不相信,在我的叙述中,不停地打著呵欠,可是她却无法回答我的那几个问题。
我问她:“你不信有立体复制机那回事,那么,你能解释沈万三的聚宝盆是怎么一回事?为甚么东西一放下去,就能满盆都是?”
妻扬了扬眉:“那或许是一件法宝。”
我立时道:“所谓宝物,其实就是科学制成品,那吒的凤火轮,就是今天的机器脚踏车,千里眼就是电视,掌心雷也和手榴弹差不多,所以,聚宝盆,就是立体复制机,毫无疑问。”
妻笑著:“我不和你争论,可是首先得肯定一点,沈万三有聚宝盆,这个记载是不是可靠?”
我也笑了起来:“现在已不是这个记载可靠不可靠的问题了,事实上,我们得到的碎片,在专家的眼中,一眼就看出那是精密之极的电子仪器。”
她仍不感兴趣,再打了一个呵欠:“我不是早已说过了么?它像是一个太空船的碎片。”
我不禁说不出话来,因为事实上,她的确是早已那样说过的了。
在那样兴奋的神情下,我是无法继续睡得著,我又在书房中看著许多有关沈万三的记载,发现那只聚宝盆,除了是“立体复制机”之外,简直不可能是别的东西。
王正操的发现实在太伟大了,可以说是打开了人类科学的新纪元。因为直到目前为止,人类科学对于“重现”这一方面,只能停留在“平面”阶段,或者说,只是停留在“虚像”的阶段,而没有实体的。
照片是平面的,电视是平面的,有所谓“立体电影”,但是那只不过是利用光线所造成的一种视觉上的错觉而已。但是王正操却开了一个新的纪元,他创造了立体,改进了另一空间。
立体复制机,从立体复制机联想开去,将来就可能有立体电视机,而如果立体复制机经过改良,可以复制一切物品,那么,人只要造出一辆汽车来,在一天之内,就可以复制十万辆,所有的其它机器全被淘汰,无穷无尽的游离电子,成为人类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财富,到那时候,人真的可以要甚么就有甚么,世界上再也没有纷争、困扰了。
我一直呆呆地想,做著“白日梦”,等到我陡地惊醒之后,天已大亮了。
由于兴奋,我一点也不觉得疲倦,我匆匆吃了一点东西,就去找石文通。
等到我到了石文通原来的住地,才知道他已经搬走了,幸而他的邻居有他的地址,我又按址找了去。石文通见了我,欢喜莫名,他道:“我已用你给我的钱,开了一家小店子。”
我道:“那很好,现在,我还想要一片聚宝盆的碎片,你有办法么?”
石文通呆了一呆:“还想要一片?据我祖父说,那东西,一共被掘出来了四片,可是还有两片早已下落不明了,上哪儿找去?”
我早知道石文通会那样回答我的,所以倒也不是十分失望,我只是道:“那么,你尽量留心著,一有消息,立即通知我。”
石文通连连点头:“那东西有甚么用处啊。”
我自然不便将真相告诉他,只好含糊其词地道:“那是古董,很值钱的。”石文通皱著眉:“好,我来想想办法,在同乡人之间,尽量找找那两个人的下落,我知道他们一个姓萧,一个姓杨,可能他们还在南京,也可能他们的后人也来到了这里。”
听得石文通那样讲,好像事情还不是绝望,我又签了一张支票给他,作订金,石文通人倒老实,他推辞不要,我将之塞在他的口袋之中,要他一有消息,就立即来通知我。我又去找王正操,将石文通的话转告给他,王正操高兴得不得了,他道:“最好那两片一起找到就好了,那我可以将立体复制机,制造得更完美了。”
当天一天,我和他一起在实验室中,听他解释著许多复杂的理论和他的立体复制机还存在的难题,我有的懂,有的听懂,但是都囫囵吞枣听著。我答应王正操,一有消息,就立即告诉他,就和他告辞了。
在那天之后,我并没有再和王正操怎么见面,因为我怕打扰了他的研究工作,但是我们倒经常通电话,王正操是一点时间观念也没有的,他想起甚么时候要找我,就会拿起电话来,有时在半夜,有时在清晨。
而他打电话给我,大半是为了催促我加紧去寻找聚宝盆的碎片。我给他弄得啼笑皆非,因为这绝不是因为著急,便可以达到目的的事。
我也照样去催石文通,可是石文通那方面,却一点头绪也没有。
而当我在电话中问及王正操,他的研究工作是不是进展之际,他的回答总是“没有”,话气显得很沮丧。而且愈来愈沮丧。
到了一个月之后,天气已经渐渐暖和了,石文通突然来到了我的家中,他高兴地道:“卫先生,总算不负所托,有下落了!”
我高兴得直跳了起来:“找到了?”
石文通忙道:“只是听人家说,其中的一片,有人看到过,是在那姓杨的家里!”
我忙道:“那姓杨的住在甚么地方?”
石文通苦笑了一下:“看到的人,是在十多年之前看到的,那时,姓杨的住在南京,我又去打听过,那姓杨的已经死了,他的儿子好像不住在南京。”
听到了那姓杨的住在南京,我已经凉了半截,更何况那姓杨的已经死了,而且,他的儿子也不在南京。
我呆住了出不得声,石文通道:“真是没有别的办法了,那姓萧的根本打听不到下落,我知道姓杨的是一个有钱人家,他们家的大屋在南京很有名,如果到他家的大屋去找一找,或者有些希望。”
我苦笑道:“到南京去?”
石文通也苦笑著,我拍著他的肩头:“不论怎样,我谢谢你。”
在送走了石文通之后,我略想了一会,便又去找王正操,当我见到他的时候,吓了一大跳,他憔悴得可怕,一见到我,就道:“要是再找不到另一片碎片的话,我可能要疯了!”
我将石文通的话转告了他,他呆呆地听著,过了好一会,他才道:“是那样啊!”
我也不知道“是那样啊”究竟是甚么意思,我想告诉他,就算有人到南京去,那也是没有希望的了,因为十几年来的变动是如此之大,谁会一直保留著一片一点用处都没有的东西?但是我却没有说出来,我反倒道:“王博士,如果你将你的研究工作,由科学先进的国家,集中力量来研究,或者很快就会有成就的。”
王正操却发起怒来,喝道:“胡说,我绝不会公开的,你走吧!”
他下了逐客令,我自然也没有办法再逗留下去,所以只好走了。第二天,我打了一个电话给他,电话响了很久,没有人接听,我放下电话,没有在意。第三天我又打了一个电话给他,又是没有人接听。
我呆了半晌,肯定已有甚么事发生了,我决定去看看他,等我到了他的住所之后,敲门敲了很久,也没有人来开门,结果,我是撞门进去的。
当我撞门进去之后五分钟,我就肯定屋中没有人。在地下实验室中,那些电子仪器仍然在,但是那一片微凹的金属板却不见了,显然已被拆了下来。
我大声叫著,也没有人应我,而我根本无法在别人处打探他的下落,因为他一个人生活,完全不和外界发生任何接触。
王正操失踪了!
在他失踪之后的第三天,我突然想起那天王正操在听我说起那姓杨的旧屋在南京时的奇怪神情,我立时明白他是到了甚么地方去了,他到南京去找那另外一片聚宝盆的碎片去了!
当我想通了这一点的时候,我不禁苦笑,我自然希望他能够回来,但是像他那样的科学家,去了之后,回来的可能性实在太少了。
一直到了半年之后,王正操仍然音讯全无,而我有一个机会,趁一班科学家在此地举行会议的时候,带他们去看了王正操的实验室,但是没有人说得上那些仪器是有甚么用处的。
而当我提及“立体复制机”和聚宝盆之际,所有的科学家都笑得前仰后合,完全将我的话当作梦呓一样。
唉,我发现,一个伟大的、能改变人类文明的科学家,必须有丰富的想像力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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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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