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北霞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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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北霞晚- 第4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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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用尽此时最大的力气告诉他,也是告诉这个监牢。告诉我心底的替他不甘。
  恒伽把酒一饮而尽,我看见他眼角也溢出了水珠。
  “不要做傻事,好好活着比什么都值得。”
  “不,我不甘心!我要送你走……”恒伽赶紧捂住我的嘴,怕我祸从口出。
  “走吧……二妹。什么都不用做,你该走了。若有来世,愿我们有缘,我定不欺负你。”
  我遇到点小麻烦,是被兰陵王接走的。他没有责怪我,只是陪着我在马车里哭了一路。
  啊邕……告诉我,你还好吗?爹娘都好吗?我以为此生最难熬的时候都过去了。
  当恒伽跟前后几位兄弟,站在断头台上,抢在刽子手前集体自刎时,我便知错了。
  我没办法把所有泪水留在你眼前,即使我那么讨厌自己哭的模样。
  恒伽的眼睛一直盯着我,嘴巴张了张,看口型却是:二妹保重。十分安详的闭上了眼睛。
  那一刻我震住了。
  我穿着一身白裳,连斗篷都是白色。没梳发髻斜戴着白花,却留恋不过他们的离去。
  我好像不在害怕人死的那一刹。今天无雪却有微风,有几叶梅花淡淡的落到他们身上,像是在哀悼亡魂。
  断头台上的侩子手惊了,周围防止劫囚的侍卫,好像都在自嘲自己的多余。
  生死算什么,在忠义面前一切都是虚妄。可笑,高纬不知,小怜不懂。
  我拖着白衣,麻木的往回走。不过两步就遇上了冯后摆着全副鸾驾威仪而来,停在我面前。
  余姚搀扶着我轻轻给她跪下,她摆手不用。
  可我不会承情,我现在恨不得杀了她。我出来是王爷准许的,王爷只恨自己不能亲自想送。
  “把斛律恒伽送你的东西交出来,本宫饶你不死。”我冷冷开口:“娘娘所指是何物?”
  “令牌,皇上收拢大军,却发现少了那五千精骑的令牌,是不是给你了?”
  我方才醒悟,淡淡笑了。“皇后娘娘说笑了,我身上怎么会有那东西。我只是一介女流谁会听令呢?”
  “嘴硬!……你为斛律氏穿白裳,就是与其同流合污,本宫有权把你拿下。”
  当时我确实怕了。我死不足惜,可偏偏腹中还有个你的骨肉,还有整个兰陵王府会受牵连!
  我一时不知怎么答言,就这样强装镇定的站着。原来没有你的日子这样难过。
  她黠笑道:“不过呢……四哥跟这几个都是好友,你来送送也是情理之中。本宫准许你……一跪一叩,追念亡魂。也算替本宫聊表哀思”
  余姚想跪下为我求情,被我拦住。她来这里,不就是想羞辱我的吗?我看了一眼周围围观的百姓,我知道我们的孩子不会怕这个。
  “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我一字一句念着,“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她聪慧,该知我指的是兰陵王。最好传到高纬耳中,斛律氏以灭,看他有何颜面再逼迫自己的兄弟。
  孩子在腹中感觉到了压迫,我身子又沉重,每叩一首都是一种煎熬。余姚搀扶着我,不停的为我擦汗。
  我想着跟恒伽和姐夫第一次见面的情形,恍如昨日,可今日他就躺在了我的面前。
  那个骄傲的家族,从老将军年轻的英武,到现在他子女们的英勇就义,竟落得个无人相送的结局。
  我终于爬到了台上,抱住恒伽的残躯,泪水就滴在他的发间。“没关系……”我道,“你们为大齐戎马一生,我来送你,来世不要这么固执。”
  我回头去看冯小怜的反应,却发现台下的百姓都悄无声息的跪着,满脸哀容。冯小怜的脸都气绿了。
  我的泪流的更彻底,不知到底是被谁感动了。这该是我第一次赢得民心,却是用恒伽的命换来的。
  然而我真的撑不下去了,脑袋重重砸了下去,银簪啪嗒落在地上,好像你在告诉我,不能倒下,至少不能在冯小怜面前。
  有人往冯小怜的鸾轿上放了不少暗箭,虽然都是虚晃而来。
  那些侍卫居然拿着手里的刀犹犹豫豫没有上前,我真的好想让她被万箭穿心,可她就这样逃走了。
  有个黑衣蒙面人在我身边落下,我再熟悉不过这套装束了,除了杨兄还有谁。
  他把我抱起来,我还能说什么,因他,我跟孩子又再一次得救。只有一句:“把……我送回……兰陵王府!”
  我早已感觉到身上落了红,但冯小怜不会因此可怜我。他没有回答,眼看着地上尽是担忧,赶紧带我离开。
  啊娘怀我们姐弟三人时都是在苦中度日,我拿我们的孩子做了这样的赌注,你一定会生气。
  可我多希望你不是个帝王,不用让我为你担心,更能及时出来保护我们母子。
  是我太不知足了,你莫怪,我跟孩子都平安无事。
  窗外明月如钩,几叶红梅在月光里绕如姽婳,我放佛看见了恒伽的脸正冲着我温柔的笑着。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接了当初月庭花漾的故事,看看紫落是如何一步步走向杜欢的~~~~~


☆、伤怀春

  白梅签:
  我的手艺总算有些长进,这些小衣服做起来也得心应手了。
  王府现在有些死气沉沉。王爷因为斛律氏一家灭门,整日愁云惨雾。几天了,无论高纬怎么对他,他都感觉不到痛意。
  也许是他也意识到了什么,他已经在安排把我跟阿姐送往北周。若不是我们都有身孕,不易舟车劳顿,他必然现在就做了。
  能让他如此想的绝非好事。他嘱咐我把令牌收好。此令牌乃是昔年邙山之战胜你十万大军的骁勇之士。他道我不似冯小怜那般有心机,又无有身份地位,以此为礼,我便有了争位的筹码。
  你应该不想看到我挣什么名分,我没有做后的才智,有你的呵护便足矣。
  杨兄我真没办法,他非要陪着我,护我周全。
  且,现在我需要有人在我身边帮我。他说他不喜欢我们的孩子,可每当我闲下心来给孩子制衣或者看书,他总是看着我的神情痴痴的笑。
  我一开始就知道他懂音律,他还像以前那样教我摆弄琴弦。以前你经常待的那个琴坊我又去了一趟,那把琵琶还在那里等我。
  每当给他弹琴,总会想起你的笑颜。他说你平时一丝不苟,笑容惨淡。看来你是把所有温柔都寄放我这了。
  有时我也纳闷,你身边怎么会有这么多能文能武,又能弹琴之人?
  你身边是不是高手太多了,才会把这个放到我身边保护我?
  或许是最近因为恒伽受了刺激,身上很不好,又出现了孕吐的现象,意识有些眩晕。这孩子也受苦了……
  紫兰花签……
  这几日,我一世难忘!
  因恒伽所赠令牌,高纬要收查兰陵王府。就因为这些将士是当年邙山之战的主力,当年在你手下救过高纬。
  可笑,高纬竟把他们当成了耻辱!
  而冯小怜,我终于想明白了,因为我跟了你,另她愤恨。所以才一次次的刁难。
  王爷被调走,家里主事的就只有阿姐一人。
  高纬这一举措让阿姐突然早产,她一次次看着王爷痛哭,绝望,也跟着绝望崩溃。
  而那一刻我被看死在楼阁,王爷被调走回不来,我只能坐着什么都不做才能保住我们的孩子。
  只是他们居然杀了稳婆,余姚跟杨坚都出去找了,许久不见回来。他们这架势哪是为了找令牌,分明就是冲我们姐妹来的。
  他们还想搜我的身,我拿银簪刺喉,他们才不敢僭越。我也很怕,但总归冯后不想让我这么轻易的死。
  我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姐姐身边的胥儿向我来报,姐姐出了很多血,命在旦夕。我已经无法冷静,跟着她急匆匆的奔过去。
  “啊!”胥儿在那一刻把我绊倒。
  我听着腹儿跟着我再台阶滚落的声音。好痛好痛,我的孩子……她的痛传递在我体内一次次的提醒着我……
  身下一片温热,若非阿姐的叫声,我可能就这么倒在血污中。可我不能……
  泪水伴着我一点点爬向阿姐的内室。
  “啊……王爷……”阿姐的惨叫一声接着一声,我又岂止是无能为力,啊邕,对不起……
  “阿姐……啊姐……”我虚弱的喊着。
  “啊郑……”
  杨坚跟余姚终于回来了。可是……太迟了!稳婆进到里边呼喊:“用力,用力啊……娘娘!”
  我的泪都不知该如何决堤,白裳已经被染红了。姐姐的命保住了,可我身上留下的都是我孩子的血。
  杨坚抱着我,我哭他也哭。“啊郑,算我求你……撑住,一定要撑住!”
  我还有撑下去的必要吗?孩子都没了。我不配当娘,更不配当你孩子的娘。“啊郑!啊郑……啊郑求求你……想想你的苏煜,苏煜!”杨兄一直在我耳边聒噪。
  想到你我来了哭的力气,至少心脏还有疼的动静。
  那天外面下着小雨,他带着我跑了很远很远。为了让我们能够出去,余姚姐掰开了他们挡在门口的剑,做了我们的人肉障。
  我眼睁睁看着她,双眼模糊。伸手却只能被杨兄带走。她只有一句话:“一定要活下去!”
  她们让我连死都找不到理由,我仅凭着那缕残存的信念,直至他把我放下,我已经分辨不出什么了。
  只听得外面雨声叩石,漏舍寒窗,敲打得不知是石头还是我的心。
  迷蒙中我看见他单膝跪在地上的背影说:“求求你,救救她,她是北周皇帝的夫人,救救她们母子!”
  我连喘息的力气都没有,只有眼泪呆滞的浇灌不停。
  他在我身边用力咬我的手臂,又咬我的脖子。疼痛让我又添了一分力气!“啊郑……一定要醒着,不能睡,不能睡……”
  “孩子……孩……子……”我想我的孩子,它还在我肚子里,我不能带他一起走。
  有人在我身上扎了一下,痛几乎贯穿了我的血液,我为之一振,腹部渐渐有东西一点点的脱离。
  “啊……!”如此反复了三四次,一次比一次的身心剧痛,终于让我看清了这个世界,看清了杨兄湿润的脸。
  “让……我抱抱,让我……抱抱……”杨兄抱着孩子站在那里看着我,电闪雷鸣映着他脸上的挣扎,我此一生恐难忘怀。
  他把孩子圈进我怀里,勉强笑着。声音嘶哑,“是个女孩儿,很漂亮的女孩儿。”我的力气已经用尽了,连亲她一下都做不到。
  她是那么小,就这样安静的闭着眼睛。可身上的淤青和撞痕又是那么明显,就算是死了也失去了完美。
  在楼梯滚落的疼痛我不敢忘,我生的孩子,那么奇妙的样子。痛过了,她便去了。
  “云遥……好吗?”我问杨坚。
  他趴在我的嘴边仔细的听着,勉强笑笑。“宇文云遥?甚好,甚好!”
  可惜她都来不及叫我一声娘亲便走了,我甚至不能让她完完整整的离去。
  幸而没关系有我陪着她,你也会放心的。我真的不想在撑了,那一刻,我真的看见你从远处走来,凤眸微眯,对我笑的极美……
  可老天还是让我睁开了眼,我沉寂在跟你和孩子的团圆里,却发现什么都是假的。我身边,我怀中,什么都没有。
  然,杨兄在。他憔悴的不成样子,看我醒来惊喜不已。我只问:“孩子呢?我的云遥……?”
  他的脸看上去很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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