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她两岁的李先生告诉她,像他们这样的人,在这种情况下进入婚姻很正常,很多人婚前都没来得及培养深厚的感情,相处时间长了感情就培养出来了。
她听得怔怔然,只觉得这个相识几个月的男人变得更加陌生。
像我们这样的人?我们是什么样的人?我和你是一样的人吗?没有感情甚至还有感情在他处的婚姻很正常吗?
如果,那也是现实婚姻的一部分,那么她愿意承认,她不懂婚姻。
她尊重婚姻、尊重的感情,尊重自己在感情和婚姻中应当得到的尊重。
她没有做好准备,就这样把自己的一生投放进去。
她是真的害怕。
她从不是那么狠心决绝的人,这辈子也只做了那么一件奋不顾身的事情。
她没有后悔,只是很难过自己竟不小心发生了意外,就那样从父母的时空消失,来到这个未知的时空里。
爸爸妈妈现在还好吗?
她拒婚的举动令他们很生气吧?
她失了踪他们会很伤心吧?
她还回得去吗?
她没有答案。
按捺多日的思乡之情汹涌而出,扯得她胸口生疼,她痛得蹲下身来,双手覆住整张脸,泪水却是怎么也止不住。
~~
忽然,颜沁萌感觉手臂上有一股拉力,自己的身子随即被人一把拉起,跟着腰间一紧,娇弱的身子撞上了一堵硬硬的胸墙,陌生的气息密密的包围过来,让她的身体不由得一颤……
她迅速地抬头,发现自己正被禁锢在一个厚实的胸膛里,奔流不止的眼泪迷蒙了她的双眼,让她一时间瞧不清他的面容,只能由微微相贴的身子隐隐感觉得出,这是一名成年男子。
秦安洛定定的看着怀里娇小的女孩。她因突然被他拉起而面生讶异,樱唇微启,那双媚意自生的丹凤眼中尚含着泪,脸上也有着未来得及擦掉的泪痕……
这是名还未完全长开的俏丽少女,眼波荡漾间,楚楚可怜的姿态尽显,虽不是倾国倾城的绝色佳丽,但可以想见,再过个一年半载,这女孩绝对是个赏心悦目的娇艳美人。
“你怎么了?”微凉的手指抚上她的眼角,替她拭去泪痕。
感觉着指尖上的湿意,秦安洛无意识的微拧眉头。眼泪,原来是温温的。但他不喜欢,尤其不喜欢它们是从她的眼中流出。
“放肆!还不快放开我家小姐!”
江若雪的婢女春儿见竟有人在轻薄自家小姐,忙不迭的跑过来,一把将自家小姐从男人怀里拉出来,在不远处的马车旁待命的家丁们也连忙奔过来,围在小姐身边,对着陌生男人摆出防御的姿态。
颜沁萌低着头,脸颊上的微凉触感让她微微发窘,她在春儿背后悄悄试干了泪,然后安抚的拍了拍护在她身前的春儿,示意她退开。
“多谢公子关心,小女子没事的。”她仍是半垂着头,只能由遮在自己身上的影子感知,对面的男人离她不过两步的距离。
“倒是在下孟浪了,还请小姐见谅。”偏冷的嗓音从前方传来。
“小姐,我们该回去了。”春儿提醒着。
“嗯。”颜沁萌应了声,暗暗吸了一口气,才鼓起勇气抬头,朝着“多管闲事”的公子微微一笑,“公子,告辞了。”
这一眼看过去——哟,是个很酷很俊美的年轻男子呢……她学生时代最迷这种冷调调的帅气的男生了,真可惜,她的心理年龄已经有二十七“高龄”了,嫩草什么的,她提不起兴趣发花痴。
当然,她忘了她“江若雪”现年不过十四。
云家的马车已走出好远,而年轻男子依然动也不动的看着那个方向,神情难辨。
一道身影无声无息的落在他身边,拱手行礼,“少庄主,要属下跟上去吗?”
“不必了。”淡淡的抛下这三个字,他轻点脚尖掠向另一侧的灌木丛后,几匹骏马正静静的等着主人,由于灌木遮掩,从河畔看不到这里,他飞身上马,策马奔去。
身后,数名黑衣人跟着上马随主人离去。
~~
“小姐,你可要想开些,别做傻事啊……”
正坐在马车中陷入深思的颜沁萌听到耳边传来贴身婢女春儿担忧的声音才回过神来,看来自己是被误会为情所困了。
原来的江若雪是真的很喜欢她的未婚夫。
因为两个人是从小就相识,虽见面次数不多,但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男方相貌和才学都算是不错的,江若雪虽一直没有特别明显的表示,但对他也确实很是心仪。
两家的父亲同朝为官,后来定下婚事也是顺理成章,门当户对,江若雪自然是心生欢喜,待嫁的少女一颗真心更是完完全全的飞到未婚夫身上,一心只盼着到了出嫁之龄就能跟心爱的未婚夫双宿双飞。
只她做梦也没想到还没成婚,未婚夫就先有了异心,甚至还光明正大的将对方迎进门……
江若雪是个身体孱弱但骨子里却爱憎分明的大家闺秀,想必是爱之深、恨之切,然后痛之彻,未婚夫纳妾的事是真真实实的伤到她的心了,伤心欲绝。
颜沁萌猜想,或许是因为江若雪完全没了求生的意志,才会在那一场大病之中撑不过去殒了性命,所以她的灵魂才得以进入她的身体吧。
就为了一个男人,真是……太傻了!
她轻勾唇角给了春儿一个安抚的笑,摇头,“不用担心,我没事的。”我没事,出事的,是真正的江若雪啊。
江若雪啊江若雪,你连生命都放弃了,你对待感情竟然是如此绝决又不知变通的吗?
她撩开车帘看了眼愈发西沉的夕阳,心中仍是无法平静。
小银,你到底会在哪儿呢?
第四章
好疼、好累、好困……
银铃小心翼翼地走路,以足与乌龟相媲美的缓慢速度回到了自己的小屋,这几乎又要耗掉她半条小命。
伤还没好,可琼玉楼的现任管事大娘郝大娘说了,楼里不养闲人,区区那么点“小伤”,养了那么多天还不回去干活,这么娇气的主儿,就别在琼玉楼待下去了吧。
一把年纪的杏婆婆对着管事大娘又是跪又是拜,求她再宽限两天,只要再让青青躺在床上歇两天就好。
但是银铃是个硬骨头的,杏婆婆待她好,她不愿眼睁睁的看她受辱,所以她硬是扶起杏婆婆,不让她再对那刻薄的郝大娘跪拜,自己咬牙撑着爬起床去干活了。
她侥幸借着别人才捡回的这条小命,她还想要,但是不能建立在别人的牺牲之上,她受之不起。
门扉被轻轻敲响。
“杏婆婆,我在呢。”会来这里并且会敲门的人,只有杏婆婆。
杏婆婆推门而入,见她一脸疲惫的靠坐在床上,连忙上前,紧张道:“青青,怎么样?身体还撑得住吗?不然还是让我去求管事,让她再允你休息几天。”
“别了,杏婆婆。”她赶忙按住老人家的手,“我还撑得下去。”
见她气虚微弱,杏婆婆一脸的凄苦,双手紧紧的握住她的小手,心疼道:“都是杏婆婆无能,没本事给你一个优渥的生活,你可是金枝玉叶,合该是锦衣玉食的供着的大小姐,要不是我年纪大了人没用,怎么会让你受这种苦?都是杏婆婆害苦你了……”说着说着,杏婆婆又是泪水津津的。
听着杏婆婆又一次对着她忏悔自责,银铃颇为无奈的轻哄着老人家,她着实缺乏与老年人相处的经验,一时间又是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
“杏婆婆,我头有点疼……”银铃急中生智,装模作样的轻皱着眉头按了下额角。
闻言,忏悔中的杏婆婆立即打住话头,紧张的扶着她躺下,小心翼翼地查看她头上未完全愈合的伤口。
“怎么样?还疼吗?大夫留下的药呢?我帮你抹药……”一连串的关心从老人家的口中流出。
银铃朝着她微微一笑,缓声道:“一躺下就好多了,杏婆婆你就别忙了,你不是也才下工回来吗?快点回去休息,我也睡一觉,说不定睡醒了就全好了呢!”娇软的嗓音,不似平日里干活时的低哑。
这也是杏婆婆的要求,杏婆婆说她真实的嗓音甜甜软软的,很勾人,所以要她平时遇见人都刻意将嗓音压低,以免引起他人的注意。
这可真是个技术活,幸好她干活时需要说的话少之又少。
“好,我等你睡着就回去睡了。”杏婆婆拍拍她的小手,慈爱的看着她。
银铃无力的笑了笑,对杏婆婆的固执,她实在是没有办法。
最后她只能闭上眼睛装睡,想着是装睡,但疲惫病痛交加的她却是真的很快就昏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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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日午后,同个地点,碧草青青的河畔。
第二次、第三次……这是第七次了……
好沮丧啊……
没有半点小银的消息,屡遭挫败的颜沁萌哀怨极了。
她不能太频繁的出门,怕太过明显引人怀疑。所以只能每隔三四天,陪母亲用过午饭就出门,然后在傍晚之前回家。
也幸好江若雪恰逢情伤,给了她完美的理由出门去“散心”。
第二次来时,她在河岸边的一颗大石上画上了一个铃铛,还有一个萌萌的小兔脸,这是高中时代每次偷偷在课上跟小银传纸条交谈时两人的“签名”,如果小银能找来这里,她很容易就能看到。
可是如果“小银一定也能找来这里”的这个直觉是错的,那么这茫茫人海,她要怎么找小银呢?
来到这个时空已经超过一个月,现在,她对自己的直觉产生了强烈的怀疑。
这一个月来,她凭着这个身体原本的记忆在江家——严格来讲她不是在江家,而是在母亲娘家的别院跟母亲和哥哥一起生活,并没有出现什么问题。
江若雪的生父江守义是金月王朝的三品大臣,家中一妻两妾若干通房,有二子三女,江若雪和大三岁的哥哥江若寒是正妻云氏所出,只比江若雪大半岁的姐姐江若梅是二夫人所出,十二岁的妹妹江若薇和十岁的小弟江若岩是三夫人所出。
江若雪的母亲云殊柔十四年前生下江若雪之后不久,发现夫君竟然将妾室带进门,而且那妾室还是抱着比若雪大半岁的女儿进门,气怒攻心之下,她带着两个孩子避居到娘家所赠的别院,从此与江守义关系破裂。
不知是出于愧疚还是对妻子娘家的顾忌,江守义并没有休了发妻,甚至没有让后入门的妾进入主院,这也导致费尽心机进门的妾室永远只是二夫人的身份,而江家的大小姐江若梅也永远只是个庶出的孩子。
这倒不打紧,不幸的是,江若梅和江若雪喜欢上的是同一个人,但有资格同对方定亲的,自然是嫡出的江若雪。所以,江二夫人恨云殊柔恨了十几年,江若梅也恨了江若雪好几年。
江若雪和哥哥跟随母亲长大,自然受母亲的影响比较大,想必她那对感情的决绝,便是承袭自母亲云殊柔吧。
云殊柔半生为情所苦,所以江若雪一心只想嫁个能够一生一世只对她一人好的良人,却没想到心中的良人却是伤她至深……
颜沁萌大叹,说白了,江若雪你就是个死心眼的吧?未婚夫不良,换一个不就成了?为什么非要把自己的小命给送掉?
话说回来,如果这里的江若雪意志坚强,那么她……当时也就真的掉下山崖就此跟人间说拜拜了吧……
这心情,还蛮复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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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哥,你真的被迷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