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反应伤到她了吗?他不是故意的……虽然,他确实有点被惊到……
银铃又被吓了一跳,“你要干嘛?放手!”她挣扎着想拨开他的手。
凌绍呆呆的看着自己的手掌握着女孩的小手,原来女孩子的手这么小、这么软……她的手并不细腻,还略带着些薄茧,应该是时常干活留下的……
他不想放手,一时间却又想不通自己为什么非要抓着人家小姑娘不放,怕太用力会伤到她,所以缓下力道但又让她挣不开,一个不留神,她低下头在他手上狠狠地咬上一口——
“啊!”凌绍吃痛的松开钳制她的手,他惊怒地瞪着她,“你——”
银铃也正巧抬头,一双杏目圆瞪,恨恨地瞪他一眼,然后掉头跑掉。
凌绍看着她越跑越远的身影,揉了下被她咬出一个深深的血印的手背,啧啧两声——
“好悍的小丫头!”
嘴里这么说着,那双深邃的黑眸却像是发现什么稀世珍宝一样盯住那个即将消失在视线中的娇小身影,他一个纵身,悄悄尾随那抹身影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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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恶!可恶!
银铃一步都不敢停的飞奔回琼玉楼,悄悄从后门回到居处,气得直跺脚。
要不是那个多管闲事的臭小子,她就能想到办法跟萌萌联络了!
这下可好,还不知道下回再能出门是什么时候,都怪那个人!最好不要让她再见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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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青,你去哪了?我找了你好半天了。”一道透着浓浓的关怀的急躁女声从不远处的拱门传来。
银铃回神,绽开亲切的笑容迎向待她如亲生孙女的杏婆婆。
“杏婆婆,怎么了?”
“到处都找不到你,你吓死我了……你到底跑到哪儿去了?你的伤才刚好,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你要我到了九泉之下,怎么跟夫人交待?”
看杏婆婆一副快哭的表情,银铃安抚地揽住她的肩,压低声音哄道,“杏婆婆,你别担心嘛,我闷了好久,刚刚只是偷偷溜到街上去走走罢了,后门的守卫大哥没有拦我,也答应我不会告密,我不会有事的。”
唉,年纪大的人,感慨难免会多一些,她能理解的。
杏婆婆终于缓下表情,但仍带着忧虑,“没事就好,你可千万不要再这样了,万一被郝大娘发现,你哪还有命挨下一顿棍棒伺候?”
杏婆婆总觉得自从上次被郝大娘惩罚过后,昏迷两天才醒来的青青跟以前有点不太一样了。
以前的青青胆小又柔弱,常常被人呼来喝去委委屈屈的承受,常常抱着她哭诉,跟现在的感觉相差甚远……明明就是青青……难道因为失了以前的记忆,就连性子也跟着变了吗?
“杏婆婆,我会小心的。”银铃只是笑着继续安抚着杏婆婆,没有承诺不会再出门。
杏婆婆特别紧张她,是因为青青——本姓凤,她是当朝一位权贵家庶出的女儿,杏婆婆是她生母的奶妈,亲眼看见受父亲宠爱的母亲在父亲正妻的迫害下殒命,她的生母在弥留之际,求杏婆婆带她走,并且一把火烧了她们母女的院落,让人认为她们母女都已葬身火海……
最初几年,杏婆婆带着她在一家大户人家工作。
十岁左右时,她的面貌已初长成,她的一张脸却为她们招来灾祸。
有次,那户人家的小少爷见她生得貌美,蛮横地想要将她收作通房丫鬟……杏婆婆打伤了那家个小少爷,带着她从那里逃了出来。
因缘际会,她们遇到一个疯疯颠颠的老人,得知她们所面对的困扰之后,那人给了杏婆婆一种药膏,说,若狠得下心,就毁了她的脸吧。
他告诉她们,这种药膏抹到脸上,脸上会立即生出斑疮,能维持十天,斑疮会渐渐变淡,然后再涂一次……
杏婆婆在再三确认这种药膏不会真的伤到脸后,才下了狠心让她使用这种方法来避祸。
第六章
真的是避祸。
她长得不算顶美的,没有那般国色天香、风华绝代的风情,但这张脸也算得上是清纯可爱,如果不幸遇到谁家的少爷好色心一起……不过是有点姿色的小小婢女而已嘛,随便命令个一句就能拿过来暖床啦。
银铃对此颇为无言,为什么要让向来崇尚男女平等的她来到一个不把女人当人看的时代?
所以后来杏婆婆才不敢再去大户人家应征,那种家宅不宁的人家根本就不把下人当人看的,随时都可能被主人拿来当玩物、被发卖、打伤、打残。但她只是一个年迈的妇道人家,带着脸已被毁的青青怎样才能活下去?
最后她辗转之下在琼玉楼里找了份差使,并不会比在大户人家当下人好,但至少安安分分的在厨房工作,不用接触男人,杏婆婆就是赌上了这一点。
琼玉楼的前任管事大娘是个好心的老人家,她作主给了杏婆婆厨房的工作,也允许青青留下帮忙,但由于青青的脸,她不准她常常出现在人前,这正中杏婆婆的下怀,所以她带着青青在琼玉楼里安顿了下来,就这样待了两年多……
有家,不能回。有颜,不可露。
这就是青青的悲剧身世。银铃无声的叹息。
哪个女孩儿不爱美,尤其是她这种被朋友们笑称自恋成癖的,更甚。但偏偏就给她碰上这种境遇,还真是郁闷呐……
不过,她终于找到萌萌了!
虽然还没能见到她的面,但知道她也在这里,而且一定还好好的,这就够了。她这几天会再想办法到那里去,想办法给她回应,她相信总有一天她们两个能再见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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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青,该去干活了。”杏婆婆提醒她。
“噢,好。”她回神,认命地面对又将开始忙碌的现实。
夜幕降临,而琼玉楼的生意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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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注意到,有一抹身影跟随小银而来,却一直没有离开……
凌绍躲在暗处,呆呆地望着那个忙前忙后的女孩,看着她被人呼来唤去,看着她因不小心抬了头让脸蛋露了出来让人怒骂丑八怪,看着她提着一大桶水、看着她抱着柴穿过院子送到厨房,看着她洗菜、切菜……
看着直到天微微亮她才得以回到她的房间——一间看起来比自家柴房还糟的窄小的佣人房,看着她打开小窗子,静静的看着快要消失在天边的月亮,美丽的眼眸中一片沉寂……心口生出闷闷的痛感,他握拳轻砸了下闷痛胸间,完全不明白自己这究竟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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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玉庄
宁静的午后,秦潇鹏正埋头在书房里忙碌着,林月华亲自替夫君送来茶点。
林月华轻拧着眉头问着自家相公:“相公,洛儿又出门了吗?他这阵子好像常常把公事推给你自己出门去,他到底在忙什么?”
见爱妻前来,秦潇鹏严肃的脸上绽开了笑容。
他放下手中的事务,牵过夫人的手,一把将她拉到自己的腿上,“不用管他,他自己说只要这阵子不要干涉他,等他的事有了结果,就立即接手墨玉庄,让我们放心的去游山玩水。”他宠溺的捏了捏爱妻的鼻子,“开心吗?”
“真的吗?洛儿主动说的?”林月华惊喜不已。
儿子虽有绝佳的经商才能,但墨玉庄的生意可是个重担,偏偏相公为了早日陪她云游四方,从很早就开始设计把担子都往他身上推,导致他对他们夫妻颇有不满,迟迟不答应接手墨玉庄,这回究竟是什么样的机缘,竟然让一向冷酷的儿子主动做出这种承诺?
“嗯,他亲口说的。”秦潇鹏笑看着爱妻。想到不久之后就能无事一身轻的天天陪妻子游山玩水就感觉心情畅快,所以这阵子多替儿子分担些事务也是没有怨言了。
“可是他到底在忙什么?你不好奇吗?还是你早就知道了?”林月华难掩好奇之心。
秦潇鹏神秘一笑,“听宝叔说,他每天都去同一个地方等着偷看一个姑娘。”
“什么?!真的吗、真的吗?”跟石头一样硬棒棒的儿子会对女人感兴趣了?这可真是太让人惊喜了!
秦潇鹏点点头,“据他的贴身暗卫传回的消息,确切的说,是一个小女孩。”
“……多小?”儿子不会真的有什么怪癖吧?
瞧着夫人一脸紧张的样子,秦潇鹏不由得失笑,安抚道:“别紧张,洛儿只是开窍晚了些,没什么怪癖,听说那是一个十四五岁大的小姑娘。”
“那还好,不会很小。”十五岁,可以嫁人了。林月华安心了不少。
“不过还是有一点小麻烦。”秦潇鹏吊她胃口一般继续说道。
“什么麻烦?”林月华歪头瞧着自家夫君。
“绍儿查到那位姑娘从小就定下婚约了。”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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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主、夫人!”
总管宝叔的声音从书房门外传来,夫妻俩一同看过去。
“怎么了宝叔?”
只见发须皆白的宝叔脸色难辨,神情复杂,“少庄主他带客人来了。”
“哦?是谁?”秦潇鹏感兴趣的问道。
儿子的冷淡是出了名的,从小到大,除了亲人,可从没见过他带过什么朋友回来坐客,就连从小就爱缠着他一起玩的凌绍,如果不是因为两人是表兄弟,恐怕他也不会有耐心理会人家。
“是……少庄主偷窥了好多天的那个小姑娘和她哥哥。”宝叔下意识的压低嗓音,不甘愿承认心目中英明的少主人竟然会做出偷窥这等事,而且还偷窥了不只一次……
“真的吗?快带我去看看!”林月华一把推开自家夫君,激动的站起身来就要走。
“咳!夫人……”
林月华这才想起秦潇鹏,立即顿住脚步尴尬的看向被丢在原地一脸无语的自家夫君,她爱娇的贴回他的身上,试图挽回错误,“相公,我们一起去招待一下洛儿带回的客人,怎么样?”
“走吧。”秦潇鹏宠溺的看了爱妻一眼,跟着她起身,动作间他低下头,以只有她能听见的声音在她耳边道:“晚上再来罚你。”
林月华红着耳根挽住他的手臂一起走出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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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安洛亲自带着江家兄妹一路逛至墨玉庄庄内湖心的观景亭,长廊由岸边通往湖心亭,坐在亭内,环顾四周即是墨玉庄的几大主院落,再往主宅院后眺望,则是依稀可见的山峦。
“秦大哥,墨玉庄果然名不虚传。”江若寒赞叹地看着墨玉庄的美景。
墨玉庄占地颇广,但由于秦家人丁单薄,所建的主院落并不多,主宅的院落只有有庄主夫妻的墨石居、少庄主的玉麟居和待客用的寄雨轩,但每个院落的规模都可媲美一个城内的富庶之家,侧宅则是一般家仆的居处。
庄内院落间小桥流水亭台楼阁,无一不精致。不是华丽的精致,而是处处透着典雅古意的低调精致。
颜沁萌也不由得在心底大赞,在现代很难见到如此的景致,这真是太美了!
“若寒兄过奖了。”秦安洛目光转向倚着栏杆欣赏湖中美景的江若雪,“雪儿妹妹可是喜欢墨玉庄?”
颜沁萌回头,正对上秦安洛别有深意的视线。
怪!这个时代男人都早熟吗?二十一岁男人在二十一世纪还是靠父母供养念书的小屁孩,哪里会有这么深沉的目光?
她不吝惜的赞道:“少庄主,墨玉庄果然不愧为金月第一庄。”
秦安洛目光微沉,对她的称呼感到不悦,“我说过,雪儿妹妹不必拘礼。”
颜沁萌只是笑笑。这位大哥,不要叫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