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式完成后,江源朝江安努努嘴,江安点点头,“诸位不要忙着走,江源还有些事情需要各位做个见证。”
江源笑道:“各位也知道,我这破身子能拖到今日也是难得,指不定过几天就去了,我家南儿又是个不懂的事的。今天当着诸位的面,将我家的一切都交给我这懂事的女婿,还望大家将来看着我的面子,怜惜我家的女婿,他在外行走办事的时候诸位给行个方便,多多照应下,不要拿些流言蜚语来中伤他。毕竟南儿当不得事,往后也只有靠他了。江源在这里替先夫跟南儿谢谢诸位了。”说完她拉着江南又对着在祠堂里的众人拜了几拜。
众人见他礼数周全,全然一副大户人家公子的样子,也就对江源的话信了几分。又因他年纪年少一夕之间失了父母,也就不再刁难,只叫两人日后记得莫要做什么恶事,要同村里族里的人相亲相爱即可。
这定亲的问题算是解决了,江南随了胡兰继续去学医认药。沈煜则是跟了江源回家,一场看似简单实际上复杂的定亲仪式就这么完成了。
有那些个平常家里大人同江源走得近的女孩子,看着沈煜那白皙的脸,屁颠颠地跟在沈煜的后面往江源家里走去。
大人好笑地拉回孩子,假装板起脸教训道:“你傻呀,那是人家江南的未婚夫,不是你的,你跟在后面有什么用?”
也有平日里不大看得起江南这个傻女的,没看着热闹,悻悻地拉着自家孩子往回走,一边走一边骂道:“跟个傻子的未婚夫后面走干啥,也想变成傻子么,就是你也变成了傻子,也没有人家那运气。你娘可没人家娘亲那本事从山里也给你捡个远房亲戚的大家公子回来。”
沈煜面上露出一丝不快,身形一僵,江源拉拉他的手,劝慰道:“不用放在心上,有那些个善心的,自然也有那些个恶劣的,只要你好,只要南儿好,别人说些什么又有什么呢。”
沈煜转念一想,是啊,别人说那些酸里吧唧的话可不就是嫉妒自己家么。想到这里,他低低地道了声歉,“娘亲,是我想多了。”
江源被这一声“娘亲”甜了心,脚下的步子快了起来,对于未来也不再那么绝望。她甚至觉得,就是现在这样,也是很幸福了。
江源锁了大门,将沈煜拉到了屋里,当着他的面从床底下拿出一个檀木盒子。盒子年代有些久远,上面的红漆已经掉了许多,斑驳不堪。江源怀抱着盒子,脸上的神情满是怀念,“这盒子是南儿她爹嫁给我的时候从夫家带来的。村里人都道她爹是个家族没落的落魄公子,其实不是的,她爹只是他家里不受宠的小侍生下的孩子。那小侍生下他之后便去世了,他嫁我的时候,小侍从前的干姐姐给他添了几分嫁妆。至于他原本的家,早就当他是个死人了。她爹心里对那个所谓的家早就绝望了,为了怕麻烦,一律对村里人说他是落魄的公子。早些年我跟他的干姐姐还有些来往,自从他去了之后,我怕触景伤情,再没有见过她。这盒子里还有几根纯金的簪子,十几亩田地的地契并着二十两的散碎银子,是她爹还在的时候为她娶夫备下的家底。本来还有些银子首饰什么的,都被我这几年的病给耗尽了。唯独这地契我一丁点儿都没敢动,我若去了,这些该足够你们俩个过些悠闲的日子了。你现在也算是我家的人了,我把这东西交给你,你……”江源说着说着流下泪来,“你等南儿大了或是好了,家里人还没有寻来的话,拿些银两租子,自去寻亲人吧。”
作者有话要说:(*^__^*) 嘻嘻……码字是一件灰常痛苦的事情……被BW是一件比码字更痛苦的事情……嗷嗷嗷
╭(╯3╰)╮睡觉去了
4
4、孤儿 。。。
沈煜接过盒子,拿了约五钱银子出来,将剩下的放好,重新放进了盒子原来所在的暗格。他揣着银子,狠了狠心道:“娘,这屋子需要休整休整,不然冬天一个大雪就能压垮。院墙也要修修,煜儿拿这些银子找些人早些把院墙修好,再修些笼子什么的,养些鸡鸭,既可以拿来自家吃也能拿出去卖。钱若是不能用来生钱,只有耗尽一途。”
江源点了点头,闭眼躺在了床上,半天的奔波下来,她已经觉得很疲惫了。摆摆手让沈煜出去,沈煜见状,关了门,自去寻了个房间休息去了。
不过歇息了一个时辰,便听见外面有人敲门,他穿了有些小的衣物,自去开门。打开门,就看见小人儿背着个药篓子站在门前,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他,忽然笑了,脆生生地喊道:“哥哥!”
沈煜踉跄往后退了一步,他望了望天,忽然想到,这个称呼问题,是个大问题。
村里人便罢了,都知道他们两个已经定亲,可是外面的人若是来了,听了这称呼,还不知道会迷茫成什么样子。可是她与他也只是定了亲而已,若是喊他夫君,大约会有人说他不知廉耻。可若是由着她喊哥哥,这这这这不就变成乱仑了么?
江南看着面前人的,脸色像调色盘似地变了许多种颜色,最终定格在苍白色,她眯着眼睛一下子抱住了他的大腿,继续脆生生地喊:“哥哥,夫君!”
“哄”地一声,沈煜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往脑子里冲上来,刚才还略显苍白的脸色现在满是红晕,江南看着只想扑倒他咬上一口。
沈煜晕乎乎地锁了大门,脑子里那一声“夫君”还在转啊转啊,丝毫没有发现罪魁祸首已经放下了药篓子,站在他面前等着他去厨房端吃的。
直到江南拉拉他的袖子,指指自己的肚子,他才意识到江南是问他要吃的。
这时候他才意识到,这个家里的唯二劳动力,除了那个现在躺在床上的娘亲,就是自己了。他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上了贼船。
摇头叹息了几声,沈煜摸摸江南的头,柔声问:“南儿是不是饿了?”
江南点点头,只是看着他。
“那南儿等等,我这就去做饭可好?”
关于煮饭这件事,沈煜也只学了半个时辰而已,他先是往里塞一些干草,用打火石点燃了之后,再将一些干柴塞进去,好在有样学样的他不过一会便把火给生好了。灶台上有两口锅,小的那一口煮饭大的那口烧菜。他看了看米缸,里面的米也只剩下小半缸,从村里去镇上若是走的话,得要两三日的光景,家里的油盐什么的都用的差不多了,看来过两天需要去镇上一趟了。村里人的米除了自己吃的,大多数都卖去了镇上的米行,临近年关,更是没有多余的米卖。要是买米,也只有去镇上了。他狠了狠心,从柴火堆里刨了几个番薯出来,仔细剥了皮洗净了切碎了放在一边。
把米倒到锅里,又添了些水,把锅盖盖好,沈煜转身从厨房靠门边的位置摸出了几颗黄不拉几的白菘,将那些黄色的被虫咬过的叶子剥掉,从水缸里舀出一些水把白菘洗洗干净,做完这些事已经过了大半个时辰。沈煜苦笑,若不是早上江源跟他说了这些,又细心地演示了几遍,怕是他现在连这些东西是什么都不知道。
油很贵,沈煜从油罐子里舀了半天,才勉勉强强舀出了半勺子的油,他无奈地看着那半勺子还搀着水的油,痛心疾首地又倒回去了一半,只将那剩下的半勺子油倒进了那口还在“孜孜”冒着热气的锅。等油上面飘着的沫沫消失了之后,他才将那洗净的一颗白菘放进了锅里,炒了几下之后,看着方才还鼓涨的白菘叶子瘪了下去,才又添了半瓢水,将锅盖盖好。算算时辰,他转过身舀了一瓢水倒进米锅里,又将番薯块都放了进去,搅了几下,重新盖好锅盖。
江南坐在厨房的门槛上,双手托着下巴看着沈煜来来去去地忙,她摸摸干瘪的肚子,闭上眼睛闻了闻锅里飘出来的白菘的香气,很陶醉地深深吸了一口气。沈煜被她望梅止渴的行为弄得哭笑不得,他转身蹲在到灶洞前,随手从旁边挑了根细细长长的柴棍,在灶灰里掏了一会,掏出了一个拳头大小的番薯。江南眼睛忽然亮了,大声地吞了吞口水。沈煜将番薯的上半部分剥去了,便将番薯递给了她。江南小心地接过去,仿佛那番薯是什么易碎品似地。沈煜摸摸她的头,站起来掀开锅盖,看水已经干得差不多了,将白菘翻了翻身,就盛到了旁边缺了个口的碟子里。他又舀了些水细细地洗了锅,忽然感觉有人在拉他的衣袖。他低头一看,江南忽然将一小块番薯地给他:“夫君哥哥,饿,吃。”
沈煜连忙看她,原来她将那块番薯掰成了三块,将一块递给了他。沈煜接过那还带着温度的番薯,忽然觉得眼眶有些湿润,眼泪就那么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江南连忙把自己的那块也递给他,“吃,吃,吃。”
沈煜没有接,他比江南高半个头,明明比他小了两岁,还是个傻子,可为什么自己居然觉得这个人是这么地值得依靠呢?
江南见沈煜止了眼泪,忙把自己的那份塞进嘴里,“咚咚”地往江源所在的房间跑去。沈煜面带微笑站在厨房门口,柔声提醒:“南儿慢些,仔细摔着。”
江源吃了番薯,靠着江南从房里走了出来,便闻到一股白菘的香气,她眼睛一亮,厅堂里那张瘸了腿的桌子上摆着一份冒着热气的白菘,旁边摆着三个碗,碗里的粥还冒着热气,她的眼睛湿了,不住地说:“好孩子,好孩子……”
沈煜面上一红,忙扶着她坐在了桌边。
江南微笑着看着两人,赶紧地端起属于自己的小碗喝粥,她喝了一口,然后哭了。沈煜忙问:“可是烫着了?让我看看,痛不痛?”
江南不说话,眼里包了两包泪,就是不肯再喝粥。沈煜夹了些白菘给她,她也只吃了一口便不再吃了。
沈煜心底一沉,莫不是做的很难吃?他赶紧拦住江源,自己端起粥喝了一口,又吃了一口白菘,一张脸顿时皱了起来,苦笑道:“忘记放盐巴了。”
江源倒不在意,“无妨,第一次能做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以后注意些便是了,看来煜儿做饭还是很有天赋的。”转脸她又教育江南,“南儿吃饭,不许嫌弃。”
江南皱着苦巴巴的小脸,吃了一顿没有盐巴的饭。
江源看着始终皱着脸的女儿,安慰沈煜道:“南儿口味偏重,你下回记得在她吃的东西里放上半斤盐巴便可。”
“半斤?”沈煜吓了一跳。
江南虽然听不懂,从沈煜的语气里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朝江源做了个鬼脸,自个儿到院子里玩去了。
夜里,江源安排沈煜同江南睡,家里就两个房间,两个孩子年岁都不大,睡在一起也没什么。她点着灯,掏出咳满了血的帕子,苦笑不已。
许是临近冬天天气太冷的缘故,在沈煜托胡兰找人翻修了下院子跟房子,又添了几样物事,替一家子添了几件过冬的衣物之后,江源依然没有撑过这个冬天。在一个江南出去认药,沈煜在厨房里煮饭的上午,去了。
江南不知道什么是死亡,她只知道那个总是咳嗽的娘亲再也不会对着她笑了,也不会给她买糖吃,更不会在她哭得时候将她揽在怀里轻轻拍着背部。她茫然地看着家里来帮忙的村人,不知道将要做什么,也不知道能做什么。
沈煜作为这个家里唯一明白的人,进进出出的忙很多事情,包括定下葬的地点,时辰,支付各种各样的银钱,对来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