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母子几个还有小秘密呢,到底是什么事一个字也不能跟朕提啊?”话间,一个明黄色的身影信步走来,不是明阳帝又是谁?
“臣妾参见陛下。”端妃第一时间行礼,剩下的人也跟着行礼。
明阳帝面带笑容,心情愉悦,正打算让众人起来时,竟看见了那颗他守护了二十年的梅树树干上深深插了一支金箭,顿时失了一切好心情。
“大胆!谁竟然敢拿箭射朕的梅树!”明阳帝大怒。
“……”众人都被这滔天怒气吓得不敢回话。
明阳帝狠狠的指着端妃:“你说,谁拿金箭射朕的梅树!”
“臣妾……”端妃语塞。
明阳帝正准备发怒,萧暮开口了:“启禀父皇,是儿臣一时之过。”
“你大胆!你竟然敢伤了朕的梅树!”明阳帝竟如发了疯般一把纠住萧暮的领子,右手紧握成拳,额上的青筋暴起。
端妃连忙起身一把抓住他的右手,“皇上请息怒,暮儿只是无心之失!”
“你给朕滚开!”明阳帝一把甩开端妃,正打算狠狠的给萧暮一拳。突然,又有一只手扣住了他的手腕。
明阳帝抬头一看,对上了萧桐乌黑的眸子,他正要斥责,萧桐抢先一步:“父皇是一国之君,真的要在御花园里当着所有奴才的面打下去么?”
萧桐的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这句话如同一盆冰水从明阳帝头顶浇下,他顿时清醒,竭尽全力才压下怒火,终于放开了萧暮。
萧楚见状连忙上前扶起萧暮,萧桐也放开了明阳帝的手,扶起跌坐在地上的端妃。
场面顿时僵住,一园子的人大气都不敢出,等着明阳帝发话。半晌,明阳帝才挥了挥手说:“你们都下去,谁也别来烦我。”这样无力的语气,得有多少心痛和无奈才会至此。
众人松了一口气,连忙离开暗香园这个是非之地。
明阳帝独自站在梅树前,双手小心的握住金箭,一用力,金箭便被拔了出来,箭头上还粘着些许树皮和木屑。
他随手丢了金箭,宽大的手掌抚上了那颗梅树,动作轻柔,仿佛在抚摸一块易碎的珍宝。
这棵梅树本是生长在南国一处名为雅州的地方,全称便是雅州白梅,它是梅洛亲手种下的。
二十年前,明阳帝还是太子的时候受命出使南国,一时兴起,太子殿下决定微服私访,体验南国特有的水乡柔情,却遇见了那个让他牵挂一生的女子——梅洛。
梅洛只是一家客栈掌柜的女儿,却有着许多贵族女子都没有的一颗善良的心和一双灵巧的手。她就如一块未被雕琢的宝玉,虽没有浮华的外表,却给人一种直达心灵的高贵。或许也是因此,她种出来的梅树,花朵总是格外的洁白,干净,至真至纯。
她没有显赫的家世,没有倾世的容颜,只是那一双如水的眸子,看了他一眼,就只是那么一眼,他便泥足深陷,不可自拔。
他渴望把她留在身边,哪怕他要因此付出生命中的所有也在所不惜,怎奈何,梅洛早就心有所属。无论他如何拼了命的努力想要抓紧她,都只是徒劳无功,甚至适得其反。
她的离开如春雨一般自然而然,无声无息。若不是她留下的那株雅州白梅,他几乎不敢相信,梅洛真的曾路过他的生命。
她走后,明阳帝将梅树移植进了宫,每日的悉心照料,把梅树保护的极好。只可惜这雅州白梅像是认得主人一般,执拗的再也没有开过花。他也就这么傻傻的守着这株梅树,一守便是二十年。
明阳帝轻轻的抚摸着梅树,似乎这样便能模糊了岁月。恍惚间,他好像看见了二十年前那个有着如水般容颜的女子,身穿胜雪白衣摇摇晃晃的走来,似一朵盛开的白梅,清冷孤傲,遗世独立。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声音把明阳帝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皇上,夜凉了,您还要在这里站多久?”是端妃。
明阳帝抬头看了看天,果然看见了一片深蓝。原来,不知不觉中,自己竟然从午后站到了入夜。他自嘲的笑了笑,抬腿想回寝宫,却发现腿已经站麻了。
一双手毫无征兆的扶住了他,那冰凉的触感让明阳帝清醒了不少。他挺直了身躯,摆出一个帝王该有的姿态:“走罢。”
明阳帝刚迈开腿就一个趔趄,差点就摔倒了,幸好端妃及时上前扶住他。两个人互相依偎走过斑驳的石子路。这样熟悉的场景,一如当年。
“暮儿的手好些了么?”明阳帝问。原来白天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萧暮的手受了伤,也注意到了萧暮手上包扎用的手帕,是端妃的。
“暮儿觉得这点小伤不必看太医,我拗不过他,只好嘱咐让他回宫上药了。”端妃低眉顺眼的答着。
明阳帝长叹一口气,“端妃,辛苦你了……”
“作为一国之君的妻子,这是我该做的,何来辛苦。”端妃笑笑,心却疼了起来,曾几何时,她也是用尽了所有的真心去爱这个深情的男人,只可惜,他的深情只对梅洛。旁人即使为他做了再多,他也永远视而不见。
想着,一股无法言说的酸楚涌上心头,端妃不愿流泪,便打趣的转了话题,“听说孟清浅公主已经进了萧关呢,皇上要养好精神,可别顶着个熊猫眼,让未来儿媳妇笑话。”
“呵呵,”明阳帝笑着,目光变得格外柔和:“是呀,可不能让我们的儿媳妇笑话。”
可不能让我们的儿媳妇笑话。
我们的……儿媳妇……
慧心如端妃,自然一点就通。
☆、第5章 半路云泥迹不同
?翌日清晨,朝暮阁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四皇子萧暮骑射不精,伤了暗香园的梅树,从即日起罚四皇子萧暮每日独自照料梅树,直到梅树再次吐露芬芳。钦此……”
“儿臣领旨。”萧暮不咸不淡的接过圣旨。
来宣旨的人是怡心殿总管太监小庄子,他宣完旨走时瞥了萧暮一眼,眼中似乎有些嘲笑。萧暮也不睬他,等他走远,就把圣旨随意丢在桌子上,转身坐了下来。
萧楚坐到他身边,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四哥,你可真倒霉,那破梅树二十年没开过花了,我看你下辈子得天天对着它了。”
萧暮无所谓的笑笑,没有回应。
“四哥,你说父皇是不是糊涂了,不过是射中了这么一颗不开花的破梅树,怎么罚这么重。”萧楚自顾自的说着。
“你看父皇昨日下午那么失态的样子就知道这梅树有多重要,我这么点处罚在父皇看来还远远轻了,他自然还有别的处罚。”他顿了顿,露出狐狸般的笑容:“不过另外的处罚对于我和端妃娘娘来说,都是莫大的奖赏。只是三哥嘛,大概有得烦了。”
“三哥?这又关三哥什么事呀?”
话说到这便足够,萧暮慵懒的倚在七宝榻上,反而急了萧楚:“对三哥来说怎么样?到底是什么惩罚,你到是说呀!”
萧暮还是笑,却不肯再开口了,因为他知道,即使继续说下去,萧楚也听不懂。
萧楚太单纯,根本不会去想,平时在皇子玩乐射箭都是用轻简的木弓箭,为什么这次会用沉重的金箭金弓;他也不会去注意到托着靶子的小太监似乎是刻意往暗香园的方向移动;更不会去想,用上等牛筋所制的弓弦为何会如此轻易的断开。
巧合一个尚且说得通,若是多了,便假了。
果不其然,萧楚走后不久,有得烦了的那位就出现在了朝暮阁。
萧桐遣退了左右,怒气冲冲地盯着萧暮。
“三哥怒气冲冲的进了我这朝暮阁,也不怕端妃的眼线看见,那多年来你我辛苦伪装出不和的假象岂不是白费功夫?”萧暮半躺在七宝塌上,好整以暇的看着萧桐。
萧桐冷哼:“数日不见,我竟不知,四弟跟端妃成了一条船上的人!”
“三哥这说的哪里话?”
“端妃那点小伎俩,你敢说你完全不知?你只是故意惹怒父皇,就是不想要跟那南国公主联姻!”
萧暮嬉笑着摆摆手:“我可是在帮你啊,南国富庶而兵不足,而我萧国兵有余而粮不足,南国对于我萧国来说,是最好的盟友,你娶了南国皇帝唯一的女儿,等于坐拥了半个南国,对你今后的计划大有帮助。”
“你明知道,我心里只有乐儿一人!”萧桐猛的抬头直视他,目光竟如雄鹰一般锐利,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冷紧紧包围了萧暮。
“可乐儿一心只想着大哥,对你并无意。”萧暮正色道:“三哥,你蛰伏十年,千万莫为了儿女情长坏了大事。”
萧桐的双手紧紧握成拳,手上的青筋尽数爆了出来,“有时真恨不得一剑了结了封雅婷这个贱人,为你我的母妃报仇雪恨!”
“三哥切莫冲动,若只是想杀了端妃,那我们今天就可以如愿!可是,我们有更重要的事做。你的娘亲瑶妃,日日夜夜无时无刻不在想念你,高傲如她,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冷宫中苟延残喘的活着,这样的生不如死,都是为了你!”
这段话仿佛有魔力一般,萧桐渐渐冷静了下来,他的眼变得深邃而幽暗,惊心动魄的往事历历在目,就如一块千斤巨石般压在他的肩头,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却要竭尽全力去承受。
当年端妃联合封丞相使计陷害瑶妃。瑶妃百口莫辩,为了儿子的安全,只好意在众人面前虐待他,好撇清与儿子与自己的关系。明阳帝信了,毫不留情的将瑶妃打入冷宫,而萧桐则被过被继给了端妃。那时,他不过才九岁。
萧暮看着萧桐由最初的愤怒到悲伤,最终转为一贯的沉静,这才松了一口气,说:“三哥,虽然知道这条路很艰难,可我相信你一定可以正大光明的把瑶妃娘娘从冷宫接出来,以太后的身份!”
“我会的。”萧桐缓缓闭上眼,再睁开时,他的眼里已经恢复了一贯的温和。
今日的阳光格外灿烂,洛阳城也分外热闹。
一支庞大的队伍浩浩荡荡进了洛阳城,数千名侍卫头带胄,身穿甲,训练有素。队伍的中央是一顶巨大的黄金顶轿,轿子里坐了一名女子,隔着轿帘,让人们看不清她的样子。
洛阳城的百姓全出来看热闹了,街道两旁,万头攒动,大家争先恐后的拥挤着,要争睹南国公主的风采。沿街两边都驻有萧国不少官兵,也差点压制不住躁动的百姓。
孟清浅静静坐在轿子里,看着四周熙熙攘攘的百姓,叹了一口气,为自己,也为那个从未见过面的夫君。
很快,千人大队来到了皇宫的门口,一群太监抬着步辇早就在这等着了。
孟清浅刚要迈步,游子轩突然拉住了她:“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清浅,你可要想好了,这道门,一旦进去,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孟清浅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笑容,说:“大表哥,只要是为了我们的国家,我怎样都心甘情愿。”
太监宫女们簇拥着孟清浅和游子轩上了步辇,南国来的数百名随从也抬着数不清的箱子从偏门进宫。
太监带领着孟清浅和游子轩进了怡心殿,明阳帝端坐在主位上,眉宇间自有一股不怒而威的神色,孟清浅和游子轩一同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