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桐低低的笑了一声,又揶揄她:“你现在越发不害臊了,总叫我枕着你的腿干嘛?”
“你……”孟清浅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脸颊蹭的变得通红,生气地转过头去,显得有些心虚。
萧桐目的达到,怕惹恼了她,柔声道:“扶我去看看日出好么?”
孟清浅撇了撇嘴,低声道:“都这么晚了还看哪门子日出。”但还是起身扶着他走向窗户边。
萧桐挑眉,忍不住又逗她:“若不是有人一直拿我的腿当枕头,我大概可以早点起来。”
“你……”孟清浅恼怒地哼了一声,转身就要坐回去。
萧桐立刻拉住她:“都怪我都怪我,是我自己贪睡才起晚了。”
孟清浅忿忿地扭过头去不理他,却还是扶着他去了窗边。
萧桐把目光转向窗外,高山连绵,耸入云霄,自有一股雄浑壮阔之感:“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虽……”
“虽不能至,然心向往之(1)。”孟清浅自然地接道。
他微微低头,黑亮的眸子带着浓浓的笑意:“不生气了?”
“你素来是没个正经的,若是把大好时光都用在跟你置气上,岂不是要辜负这一路的壮丽山河。”
今天好得到是快。萧桐挑了挑眉,突然反思起来,最近自己是不是逗她逗得太多了。这对他而言,并不是一个好现象。
“这里我从未到过,不知是哪座名山?”孟清浅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萧桐轻笑一声:徒劳无果的事,想它作甚?不如珍惜当下的美好时光。
孟清浅瞪他一眼:“你笑什么。”
他又低低的笑了一声,她甚至能感觉到他胸腔愉悦的振动:“没什么,只是觉得今天的阳光太好了。”
什么嘛,明显就是在笑人家嘛!孟清浅翘着唇,不满地腹诽。又听得他道:“东西绵延,南陡北缓,应该是阴山。”
“‘不教胡马度阴山’的阴山?”她颇为惊喜地问。
“嗯。”萧桐点头。
“久闻汉时飞将军李广和奇袭匈奴名将卫青将军大名,阴山更是当年将士们驰骋万里、浴血奋战的历史见证!只可惜我生于江南,鲜少来北方,否则岂会等到现在才能一览阴山原貌。”孟清浅颇为遗憾地道。
萧桐挑眉:“看不出你对历代名将也是颇有了解。”
孟清浅摇着头笑道:“我不过是读了几本史书,听闻过许些皮毛罢了,真正要了解一个将军浴血奋战的一生,还非得亲自上战场不可。”
“你也不必遗憾,如今你已经是个地道的北方媳妇儿了,来日得空,便带你走遍这雄伟的阴山,让你好好感受一下当年李卫二将北击匈奴的豪迈!”
“你这话我可记着了,若是信口开河,我可不依。”
“这等小事,我还能骗你不成?”萧桐轻笑,望了一眼远处层峦叠嶂的阴山,正要给她讲几个阴山当地的小故事,突然脸色一变!
“阴山在萧关以北,洛阳则在萧关以南,我们若是乘船回洛阳,应当是看不到阴山的!”他惊道。
当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孟清浅立刻往外探头,水路虽然曲折,却能看出行船当真是往西北走的,现在只怕早已经出了萧国的边界了。
这时,门外又响起不耐烦的踢门声:“开门开门!送饭啦!”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警惕了起来。
萧桐让孟清浅坐在船舱里别出来,自己到门口去,刚一打开门,前来送饭的矮胖船员就往里挤,被他及时抵着门拦住。
他一手接过托盘,一手挡着门道:“饭送到了,我们吃完自己会去送碗的。”萧桐冷冷地道。
矮胖船员充耳不闻,一个劲地伸头往里探,一想到昨天来开门美人儿,就觉得浑身充满了劲儿。
萧桐恼火的使内力推了他一把,矮胖船员才堪堪退后了两步,竟然毫发无伤。
☆、第48章 野云万里无城郭
矮胖船员恼怒地瞪了萧桐一眼,萧桐再使内力,声音振聋发聩,直击丹田:“吾妻不愿见陌生人,以后送饭到门口即可。”
听到“吾妻”两个字,矮胖船员心凉了半截儿,感觉到眼前这人武功不俗,离到目的地也还早,他不愿多生事端,这才愤然离去。船员临走时看了舱里的孟清浅一眼,仿佛潜伏于沼泽的毒蛇,看得孟清浅心惊肉跳。
萧桐麻利地锁上舱门,端着饭进屋坐下,额头已是大汗淋漓。
孟清浅紧张地抓住他的手:“没事吧?”
萧桐摇了摇头,强忍着背上的疼痛,叹道:“我们离洛阳越来越远了,真不知他们到底意欲何为。若是想置我们于死地,在岸上就可以了结我们,又何必诱我们上船这么麻烦。”
孟清浅皱眉:“都怪我太想回洛阳,拉你上了这贼船。”
他浅笑:“别傻了,若是还在岸上,没有药没有吃的不说,还有一大批杀手盯着我们,未必比船上安全。如今有吃有喝,船长只是暂时没有如约去洛阳,未必是要伤害你我。”
孟清浅叹了口气:“但愿他们只是求财。”说着,孟清浅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问道:“你的伤怎么样了?”
他笑了笑,轻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抚:“只是皮肉伤,就快好了。”
“你脱下上衣,我要看看。”
萧桐愣了愣,不想让孟清浅为他担心,索性登徒子似的用食指挑起她的下巴,慢条斯理地道:“这青天白日的,你就这么等不及让我脱衣服?”
若是往日,孟清浅定然是羞得转身就走,但这次她咬了咬牙,坚定地看着他:“我现在就要看。”
“……”萧桐一时语塞,讪讪地收回手道:“先吃饭吧,吃了饭再让你看。”
说着,他便要去拿饭,却被孟清浅一把按住手,她重复道:“现在就看。”
萧桐叹了口气,知道瞒不住了,只好配合地脱去上衣,露出精壮的后背。
他是标准的倒三角身材,肩宽腰窄,由于长期练武,肤色呈一种自然的小麦色,壮实的肌理上挂着醒目的三道手指粗的爪痕,爪痕深可见骨,中间已经发炎,隐隐灌脓,周围一寸的肌肤都感染发红,高高肿起。
孟清浅倒吸一口凉气:“为什么,这么严重了你也不肯告诉我。”
“我也是曾随军打仗的人,这些小伤算得了什么。”
“可你也不该瞒着我!”
他叹一口气:“我就是怕你像现在这样紧张,才不肯告诉你。”
孟清浅眼眶隐隐发红,转了话题:“我去打些清水来给你洗洗伤口。”
萧桐按住她的双肩,让她坐回原位,郑重地道:“你再也莫要独自出去了。”
孟清浅抬起看着他,他解释道:“这一船的人都不简单,我怕你有危险。别的不说,那个矮胖船员对你可是虎视眈眈。”
她只好点了点头:“你也受了伤,咱们都少出去为妙,等到入了夜我再去给你取清水洗洗伤口。”
说着,两人的神色都变得沉郁起来,连带着这顿饭也吃得心惊肉跳。
日子就这样小心翼翼地度过了七天。行船离洛阳越来越远,早就离开了萧国的国土。两人都没到过这陌生的地方,只感觉气候越来越干旱,连带着人心也浮躁起来。
午夜寂静,月色撩人。
孟清浅悄悄从小船舱里摸了出去,她不敢点灯,就怕会吵醒船长和船员,只得快速跑去取了清水,正要回船舱时,忽然听见外面似乎有人声。
她悄悄的挪了过去,看见船长和一个船员在说话,她吓得立刻把身子缩回去,幸好没被发现。
她躲入了两人看不见的隐蔽角落,模模糊糊听见了船长的低语。也不知是船长声音太小了,还是他语速太快,总之孟清浅一个字也没听清。
船长神色十分严肃,船员则是诚惶诚恐的在跟船长报告着什么,他的声音较之船长还要稍大一些,孟清浅听见了,但一个字也没听懂。
她心中一惊:如此陌生的语言,莫不是这两人本就是非我族类?
他们的语言十分奇特,即不像南国的吴浓软语,也与萧国的北方话截然不同,应该不是某个地方的方言,而是来自于另一个陌生民族的语言。
莫不是苗国的人来了?
孟清浅心中一惊,下意识后退了一步,恰好踩在松了的木板上,发出微许响动。
船长立刻警惕起来,用地道的萧国话问了一句:“是谁?!”
孟清浅立刻捂住唇,小心翼翼地往后退,但甲板上就这么大的地方,身后是茫茫的河水,又能退到哪里去呢?
船长和船员试探性地慢慢往孟清浅的所在探,她一步步后退,直到退无可退,只能惊恐地看着船长和船员一步一步地靠近,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突然,有人猛地把她往后扯,并且在她开口惊叫之前紧紧捂住了她的嘴,飞快地在她耳边说了两个字:“是我。”
孟清浅绷得笔直的后背终于软了下来。
萧桐把孟清浅塞进备用船帆下,自己正要出去,却被孟清浅死死拉住。
孟清浅不敢发出声音,手势却再明显不过——想让他也进来藏着。
萧桐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肩,用了巧劲儿扯开了她的手,却又飞快地被她紧紧抱住。
他身受重伤,决计不是船上人的对手,她这次说什么也不愿让他独自面对危险了。
眼看着船长和船员就要找了过来,孟清浅竭尽全力抱紧了他,让他无法挣脱。萧桐忽然低下头,吻上了她的唇。
孟清浅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手上力道不由地放松,萧桐立刻伸手点了她的穴道,然后把她牢牢地裹在备用船帆下,一个闪身就出去了。
萧桐从怀里掏出一块银锞子,瞄准船长身后的桅杆运足内力一掷,发出不小的声响,船长和另外一个船员立刻过去察看。
他回头最后看了孟清浅一眼——她的眼睛像是蓄满了整条渭河水似的,亮晶晶的,泛着让人心如鹿撞的光芒。他忍不住笑了我,然后纵身一跃,从甲板上跳了下去,隐没在茫茫河水中。
船长和船员翻遍了桅杆附近也没找到人,又在甲板上仔细找了一圈,几次路过孟清浅躲着的地方,但都因为备用船帆挡住了视线,没有发现可疑。船长也只好作罢,跟船员进了自己的船舱。
孟清浅亲眼看着萧桐跳下河,眼眶熬得绯红,心疼的连呼吸都困难。
忽然,她好像听到身后有细微的脚步声,紧接就闻到了熟悉的气息。身上的穴道被解开,她看都不看就死死抱住身边的那个人,狂乱的心跳如雷似鼓。
来人闷哼了一声,她立刻想起他后背有伤,慌忙放了手,正要开口询问,他就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孟清浅立刻把到了嘴边的关心吞回腹中,两人小心翼翼地摸回了自己的船舱。
直到把舱门紧紧地锁上了,孟清浅才敢压低声音开口说话:“你的伤怎么样了,还疼么?”
“没事,已经开始结痂了,不疼。”
孟清浅在他胸膛上狠狠打了一拳,萧桐立刻捂着胸口夸张地做出吃痛的样子。她立刻就后悔了,上前想察看他的伤势,却发现他唇角上扬,正在偷笑,立刻气不打一处来。
“你就是个无赖!”孟清浅忿忿地转过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