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监带领着孟清浅和游子轩进了怡心殿,明阳帝端坐在主位上,眉宇间自有一股不怒而威的神色,孟清浅和游子轩一同行了个国礼,谦而不卑。
主位上的明阳帝却愣住了。
她太像梅洛了。若说相貌上只有三分相似,那双眼睛便像足了十分。他死都不会忘记梅洛的那双眼睛,就像一片浩瀚的海,平静如水,亦温柔如水。
见明阳帝迟迟没有让两人起身,一旁的小庄子小声提醒,一连叫了好几声,明阳帝才如梦初醒的说:“南国贵客请起。”
孟清浅不卑不亢的起身,一抬头就对上了明阳帝探究的目光,虽然不解,但她并没有回避,反而得体的回了一个微笑。
明阳帝自嘲的笑了笑。她不是梅洛,年纪上差了很远不说,梅洛只是一个平凡的农家女子,而她,是南国尊贵的公主。
“朕已经就安排了会香宫迎接南国所有贵客的到来,大家稍作休息,今晚朕在碧湖边设了流觞宴,所有萧国皇室和二品大臣的子女都会参加,算是为南国公主和丞相接风洗尘。”
孟清浅盈盈一拜:“多谢萧皇盛情款待。”
“公主舟车劳顿,想必辛苦了,不如先去会香宫稍事休息,臣随后就到。”话是对孟清浅说的,但游子轩确实看着明阳帝的神色。
明阳帝点了点头,孟清浅便行礼告退,自有一群宫娥太监送她出怡心殿。明阳帝屏退了左右,游子轩这才呈上南国的秘密文书。
“南皇好大的口气,十万大军岂是说借就借的。”看完了文书的明阳帝沉声道。
游子轩自如的道:“萧皇言重了,付出与回报往往都是对等的,南国与萧国世代皆是友好的邻居,如今南国需要萧国的帮助,给出的回报也不会让萧国吃亏了去。”
“哦?”明阳帝有些不屑道:“但我萧国似乎并没有必须卷入这场战斗。”
游子轩从容的说:“当今时事,天下三分,苗国向来好战,今日敢欺我南国,若萧国袖手旁观,那么下一个目标不就显而易见了么?唇亡齿寒的道理,萧皇想必是知道的。”
“游相此言差矣,我萧国兵多将广,自然无惧苗国,就算是真打起来,只怕苗国占不到半分便宜。”明阳帝自信道。
“萧皇所言甚是,萧国自然是无惧现在的苗国,”游子轩笑了笑,话风锋一转:“苗国士兵凶残,战力非常强大,最大的缺点就是物资匮乏,不利行军久战。而我南国最大的优势便是富甲一方,万一苗国赢了南国,自然不会少向我南国索要金银财宝,到时候,萧皇还能如此笃定苗国不成气候么?”
明阳帝鹰眸眯起,欣赏的看着游子轩,道:“萧国与南国世代友好,如今邻居有难,我萧国袖手旁观恐会被天下人耻笑,只是不知这场战役中,我萧国得到的,除了一个好名声,还有什么?”
“南国决不会让萧国白白出兵的,除了一路的粮草由我南国承担之外,另有黄金五十万两送予萧国,权当感谢萧国出手相助。另外,我南国公主孟清浅已到适婚年龄,愿嫁与萧国有识之士,从此以后,我南国与萧国互为姻亲,世代友好。”
明阳帝沉吟了一会,道:“南国诚意十足,我萧国自然不会让邻居失望,只是游相可否听过一句话,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游子轩一愣,隐隐猜到了些什么:“萧皇的意思是?”
“南国富庶,五十万两黄金不过是九牛一毛,于我萧国而言,五十万两黄金也只是犹如鸡肋,不要也罢。只是南国的茶叶和丝织品名扬天下,远销海外,我萧国羡慕不已。若是两样绝技都让南国与我萧国分享,未免显得太贪心,若只是两国交流一下丝织技术,对南国来说,应该只是举手之劳吧?”
游子轩在心里道:这老狐狸,明知茶叶种植对水土要求高,即使引进南国茶种易地而种,也很有可能发生南橘北枳的现象,便讨巧要求将丝织技术传授萧国。想得倒美。
想是看出了游子轩的犹豫,明阳帝立刻补充道:“这一要求游相若是答应了,那十万大军便算我萧国赠与南国了,等战事结束后就在幽州驻扎,朕会派人逐步将其家人送去幽州,这十万将士便可安心留在幽州,世代保卫南国安宁。”
游子轩赞道:“萧皇好魄力,既然如此,我南国也绝不会让萧皇失望,待十万大军启程幽州之时,便是我南国百名御用织女抵达萧国之日。”
明阳帝大笑:“哈哈哈,如此皆大欢喜的结局再好也不过了,朕就喜欢跟游相这样爽快的年轻人说话。”
“多谢萧皇,只是在下代表南国还想向萧皇强调一件事,”游子轩郑重道,“黄金也好,丝织技术也罢,于我南国而言都是有价之物,而我南国的公主,才是真正的无价之宝。”
“哈哈哈哈,这是自然。”明阳帝从善如流的说,“游相和南皇大可放心,孟清浅公主身份尊国,自然会许配给朕最得意的儿子,她嫁过来,也是我萧国的无价之宝,我萧国绝不会亏待与她。”
“有萧皇这句话,在下就放心了。”
☆、第6章 人生若是如初见
?孟清浅到了会香宫没多久,就迎来了第一位客人。
“端妃娘娘驾到……”小太监尖细的声音传来。
好在来萧国之前,孟清浅就把萧国皇室的重要人物都熟悉了一遍,稍微回想一下,她就记起了端妃的身份。待端妃进门后,她立刻起身行礼。
“南国公主孟清浅见过端妃娘娘。”这声音温和悦耳,好似一汪明净的湖水温柔的流过沙岸,让人觉得说不出的舒适。
“不必多礼。”端妃连忙扶起孟清浅。她衣着华贵,谦和得体,尽显一国公主风采。
“谢娘娘。”
孟清浅请端妃坐上主位,正要让婢女奉茶,端妃却已经让纸鸢将带来的茶水奉上。
端妃道:“这是今年新采的茶,味道馥郁清香,陛下很喜欢喝,本宫就特意带过来,公主也尝尝罢。”
说着,纸鸢便奉了一杯新茶递向孟清浅,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一向谨慎的纸鸢手忽然滑了一下,茶不慎晒在孟清浅身上,她慌忙起身,青葱素手还是被茶水溅到了,好在茶水并不烫。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纸鸢连忙跪下道歉。
端妃睨着纸鸢冷冷的道:“怎会如此不小心,难道是在永和宫日子过得太舒坦了,竟连端杯茶水都不会了?”
“奴婢知错,奴婢该死!”
孟清浅展颜一笑,对纸鸢说:“不碍事的,也没真的伤着,只是以后姑娘在端妃娘娘身边当差,可不要如此粗心大意。”
“是,奴婢谨记。”纸鸢慌忙点头,丝毫不见往日的从容之态。
端妃歉意的对孟清浅说道:“公主旅途劳顿,还要看这样的笑话,真是我这做长辈的照顾不周。”
孟清浅微微一笑,眉间散发出的端庄娴雅却表露的恰到好处:“娘娘言重了,这般小事,何必挂心。”
“难得公主大度,还不退下。”端妃瞪了纸鸢一眼,纸鸢连忙告退。
会香宫中,人算初识,从家室亲友到喜憎好恶,端妃和孟清浅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却是越聊越投机。
很快天色就暗了下来,端妃邀请孟清浅一起去参加流觞宴,孟清浅不好拒绝,只得让端妃稍等,待她将一身正装换下,改成了简洁素雅的白色衣裙,这才跟端妃一起出发。
会香宫恰好离碧湖不远,端妃一路上顺道给孟清浅大致介绍了碧湖和今晚的流觞宴。
“碧湖是我萧国的先祖花了大价钱修建的一条人工湖,湖底的地势经过特意的改造,灌满了湖水后,水会自动绕着御花园而流,坐上游船不需要划桨便可顺流欣赏御花园四周的美景。
我萧国向来崇尚文风,皇族大多是风雅之辈,而流觞宴就是最能体现这一点的。每年的夏历三月,皇宫经常会在夜晚举办流觞宴,皇子公主们在碧湖边聚会宴饮,或者坐上游船,宫娥们会将质地很轻的漆器酒杯置于湖面上,任其顺着曲折的水流缓缓漂浮,酒杯漂到谁的跟前,谁就可以取杯饮酒。如此循环往复,直到尽兴为止。”
孟清浅由衷感叹:“萧国果然风雅!试想一下,文人雅士在碧湖边饮酒作乐,纵情山水,有清谈老庄之者,亦有游心翰墨之辈,共作流觞曲水之举,当真不同凡响。”
南国位处江南一带,四周都是水乡,却也没有想出这样风雅的办法,反观萧国地处北方,大多数人都是旱鸭子,反而造了这样一片人工湖来作流觞曲水,确实难得。
话间,端妃和孟清浅已经来到了碧湖边,流觞宴虽还没有开始,湖边已经汇集了千帆。端妃指着不远处的小船,说:“这里的船也是特别建造的,载客量两到四人不等,船边放了一盏小灯,一艘船坐够了人,灯下的机关就会转动,灯就会缓缓升起,那么其他人就不会再上这艘船了。”
孟清浅点头,端妃又指着船上挂着的有黄有绿的木牌,道:“这些木牌是用来表示船里人身份的,往往是几个知己好友相约游湖,先到的人找一艘船,在木牌上写上代表自己名字的一个字,然后挂上,好友看见木牌就能找到自己想找的人。”
“比如说公主你姓孟,就在木牌上写下一个孟字。”说着,端妃从最近的船上拿下一块绿色的木牌,抽出套在木牌侧边的笔,在木牌的正反两面都写上了一个“孟”字,然后挂回船上。
孟清浅没想到端妃这么快就帮她把木牌挂上了船,她正要说想在湖边走走,端妃就把她往船上推:“流觞宴很快就开始了,清浅快上船看看吧。”
“那娘娘您呢?”孟清浅问。
端妃笑笑,“坐船游湖赏月是你们年轻人做的事,至于本宫,自然是陪着陛下在湖边散步饮酒了,公主放心上船吧,今日流觞宴一定会让你印象深刻。”
孟清浅只好依言上了船,她的重量让小船微微下沉,随着船入水的深度增加,船边的小灯果然上升了一些,她不由再次感叹萧国人的智慧。
小船里面也十分精致,船里有两张小长桌,一张放了几道下酒菜,另一张摆好了笔墨纸砚,船头挂了一排写着灯谜的纸条,船尾挂满了酒壶。窗子是打开的,一抬头就能看见夜空上皎洁的明月。
孟清浅很快就喜欢上了这样的环境,她走到窗边,明月倒映在碧绿的湖水中,随着水波一圈一圈荡漾,灵感乍现,提笔写下一联:江清月留碧。
突然,船沉了一下,孟清浅诧异地转头。
一个穿着月白色长袍的男子上了船,他的衣杉上绣着代表萧国皇室的雅致翠竹,腰间系着一条白玉缎带,上面还挂了一块四爪金蟒玉佩,乌黑的发被银钏束起,整个人看起来温文尔雅,儒生味十足。
孟清浅看了看船外,她的木牌边上果然多了一块黄色的木牌,上面写着一个矫若游龙的“桐”字。
萧桐,不正是萧国三皇子的名讳么。
“三皇子有礼。”孟清浅颔首示意。
萧桐微愣,传闻中的兵部侍郎之女孟小姐,耳大招风,嘴唇厚实,一笑起来连眼睛也看不见,虽然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小姐,但在萧国的名气可不小。可是眼前这位“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