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现在没办法,我必须得回去了,且是以不正当的方式,比方说翻墙进,再比方说挖洞进。
花间过的功夫在这两个月中我不是没有领教过,实在是深厚,甚至于与萧瑟和叶大哥都能一较高下,却不知他先前隐忍的那两年我对他拳打脚踢外加调戏究竟是怎么过来的,成大事者,隐忍内敛,这话果真是不假的。
因为有了花间过这样的高手,潜入飞雪山庄便就轻松了许多。我没有做任何的反抗,没有做任何的挣扎,也没有任何试图逃跑的迹象——倒也不是因为我怕他,而是因为在来之前,他告诉我说:“二小姐,你最好不要耍什么花招,这些年在下出入侯府,小公子体内的培婴蛊还是在下亲手种上的……”
这培婴蛊是什么东西,我曾有幸听萧瑟他师父秦飍老头儿提起过,说是只要在婴儿出生后的七日内种上,若非下蛊者死或者解药解掉,则这蛊毒将会伴随婴儿一生,并且会将婴儿的身体拖累直至垮掉。而若是下蛊者要控制婴儿那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了。
也就是说,如果花间过说的是真的,就算他不会拿萧清安怎么样,我那傻儿子怕是要拖着病体过一生了。我当时脑子一片空白,只有萧清安那肉嘟嘟的小脸在眼前闪过,双手紧紧握起,将指甲掐进肉中。
借着微微的痛感,我深深吸了口气,定了定神,冲他笑了笑,“放心吧,我既然说了会帮你们,就不会耍花招。”
花间过笑了笑,“最好如此。”
于是我如今才乖乖的跟着他来这飞雪山庄。
原本天下人就都在私传谢家二小姐侯府少夫人偷了调仓令,我一旦出来被人认出来了,必定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可若是说起花间过为何非要叫我来飞雪山庄偷江湖令,当中倒确实有点类似于秘辛的东西。
江湖令就供在飞雪山庄后山谢家祠堂中,因为江湖令乃重中之重的东西,因此在通往后山祠堂的路上少不了阵法,若说单单有这阵法,花间过他们怕是也不需要我来了,偏偏最后一道打开祠堂大门的钥匙是谢家嫡氏子孙之血。
不过这祠堂我只有小时候刚刚搬来的时候跟着家里大人去过,后来就再也没有去过了,
我记得那一次,家里长辈设置阵法的时候,的确有将我的手划破滴了血进去,那会儿我不明所以,只痛的哇哇大哭,现在想来就该是这样阵法了,可当时被划了手指的也不是我自己一个,我记得我哥当时比我哭的还要厉害,这么说来,该是两个人的血才对,且不说花间过他们是怎么知晓的祠堂秘辛,谢家内部有内鬼这是肯定的了,不过这次,他们是失算了罢?
而事实证明显然是我想的太过浅显了,后山的阵法,花间过的确是不费吹灰之力便带着我闯了过去,并没有想象中的箭矢流的,只是很平静的如同走山路那样的就过去了,这就更加说明这飞雪山庄中,有一只隐藏至深的鬼。
我一边想着那只鬼可能会是谁,我们很快的就到了祠堂门前,瞧着门洞旁太极八卦形状的圆盘机关,我突然升起些幸灾乐祸的感觉,于是很主动的划了手腕流了些血进去,就一边往手腕上缠着纱布,一边瞧着花间过等下会怎样气急败坏。
不过前面说了,我想的太过浅显。我正想着看他的笑话,他却像是知道一般,冲我挑了挑嘴角,从腰间掏出一枚手掌大小的瓶子,瓶子是透明的,里头暗红色的液体被微微晃动着,我听到花间过似是无意的叹息,“谢大公子为了咱们寒护法真是甘愿刀山火海流血流泪啊……”
哥哥!我大惊,面上却保持的镇定,只是笑了笑,“那是自然,毕竟是我哥啊。”
祠堂久闭的大门轰然而开,江湖令就近在眼前,而然还没等我们迈出一步,祠堂内突然跃出近十名黑衣弟子将我们团团围住,看衣饰,该是飞雪山庄派在此处守护祠堂的。领头那人大约是认识我,微微愣了愣,开口唤了一声“大小姐”,语气中还带着微微的疑惑。
我当年来祠堂时,的确是以谢家嫡氏长女的身份前来,自然是谢家的大小姐,看来这些年该是当年就在这祠堂中的,数十年如一日的守护一枚冰冷的令牌,为的是保全天下苍生的安宁,我后来想,所有建立工业平宁天下的英雄人物,事实上都不及这些在背后默默守护的人功劳大,这些人才是真正的英雄。
他这一声“大小姐”喊的实在不是时候,被他这么一喊,其他以兵戈刀剑相对的守护者们就都开始犹豫,而像花间过这样狡猾的人,岂会放过这样的机会,他身形嫉速转动,刀剑声响起又消失,不过片刻的功夫,这十余个守护江湖令的高手便就都倒在了地上,当然他们并没有丢了性命——就算花间过再厉害,也没有到达可以一个人将十余个高手在短时间内悉数解决的本事,不过是用了些下三滥的手段罢了。
祠堂高架之上,被天窗中天光笼着一层淡淡金光的令牌,乾坤一念。
将江湖令拿在手上,花间过丢出一个小药瓶,道:“此药配萧氏至亲的指间血可解贵公子之毒,二小姐保重。”
说着就转身要走,我忙伸手拉住了他。他回头,眼中有些疑惑,我瞥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守护者们,苦笑道,“事到如今,我也算是大云的叛国者了,你以为,我还有什么颜面可以回去?”
“也是。”他略一沉吟,点了点头,“那二小姐的意思是……”
“自然是跟你们一起同流合污啦。”我叹了一叹,抬眼看着他,“你们组织没有要求不收谢萧两家的人罢?”
花间过静静的盯着我看了一阵子,那双眼中犀利的目光似乎要将我看穿,半晌,他哈哈大笑起来,“没有。”
我耸耸肩,“那就好说咯,那咱们以后就是同道了啊。”
花间过微微点了下头,指了指我手中的小药瓶,“那你儿子的毒……”
我捏起手打了个响指,蹲下身将药瓶塞到方才那几个被花间过打倒的守护者的领头人的手中,对他说道:“若是盟主和旁人找来,你就将这个交给他们,告诉他们把这个交给萧归寂。”
说完,我站起身来,看向花间过,“走吧,这样就行了。”
花间过点了点头,抬脚走了两步,却又顿住,转头问我,“你就不告诉他用法?”
“不用,”我按着手腕间被纱布覆盖的伤口,“有医仙秦飍在,不用担心什么。”
花间过没有再说话,只是迅速的带我下山与等在山庄某个角落的马车汇合,遥遥望见马车时,花间过突然叹了一叹,“谢长歌,你是我见过的第二冷血冷情的人。”
“第二?”我侧头瞥了他一眼,笑了笑,“这么说还有比我更冷血冷情的人咯?”
“她叫许多情,”花间过望着阴沉的天幕,声音低沉,“她是我见过的这世间最冷清的人。”
许多情……这名字似乎有些耳熟呢,我想了想,却半天都没有想起来是谁,于是作罢。
回到幽着我的院子时,我依旧是被蒙了头送进来的,可见他们还是不能完全的相信我,不过也罢,这样就很不错了,至少花间过可以重新将我带回来,我便就可以在这里查一查他们的背后,那所谓的西楼故国人究竟是哪位高人了,顺便寒倾的事情,说不准也可以弄清楚。
我想着,等搞清楚了这些,我再想办法骗花间过带我出去,那时候我就可以找个空儿甩开他直奔百里阁总堂了,毕竟这明安城统共就这么大,且这地方离倾酒家不远,那离的百里阁自然就也不远了,说不准隔壁就是百里阁呢?
不过还没等我把这些弄清楚,花间过就拎着一纸信笺扔在了我的桌子上,我疑惑的望向他。他微微一笑,神色清浅,“你们大云的狗皇帝正满天下的通缉你,你家那位萧阁主发了江湖令函来约你一见,啧啧,要不要去看看他?”
萧瑟要见我?定然是想问这几个月来的事情了,可是我该怎么向他说这一切呢?
我想了想,笑了笑,“全凭组织安排。”
花间过恩了一声,道:“那就去罢。”
我愣了愣,不禁皱起了眉。他却又继续说道:“萧归寂找你一定是要问调仓令的事情,你就带着调仓令去见他,当然我会派人跟你一起去的。到时候你们夫妻好好叙叙旧,也许这一生,统共就这一回了,咱们复国军可以很有人情味儿的啊。”
这一生?我暗自嗤笑,这货还真以为本女侠我是屈居于此的吗?真是笑话,凭着我袖中一直没有动用的十六根飞针,也足以走出这间院子,我不过是想将这一切查的清楚一些,让萧瑟和哥哥不要那么操劳罢了。
不过既然人家这么认为,咱也就照着他们的想法演戏呗。于是三月十六,桃花纷乱,我在隐山的桃林中,见到了几月未见的思之若狂的人。
26
三月十六,连接几日的阴沉天色如今晴朗清明,天光温暖,包裹着茫茫隐山。新开的桃花粉粉嫩嫩,就像是萧清安那张粉嫩的小脸。
我站到那片桃林中时,突然觉得这世间的一切,不过都是这桃花开落,无论争春与否,都逃不过这零落的宿命挣扎。一个帝国,也是如此。我抬眼望了望高处的山涧,那里隐隐的有人影晃动,我知道那是花间过带了人准备伏击那个将要来赴约的人。
不过我此刻的心情有点复杂,想见他,又怕见他,更怕他真的一个人傻乎乎的跑过来——花间过回复的书信中要求他一个人过来。
但那个傻子终究还是自己一个人跑来了。
桃花树下,落英纷纷。他如画的眉眼间蓄着厚重的倦意,脸色也有些苍白,大抵是因为这些日子外面的流言蜚语,他见到我时,表情有些冷。我身子微微抖了一下,觉得心底似乎有什么东西要破裂了。
他就静静的站在那里,墨发如染,白衣胜雪。
我心中一边想着他穿白色与穿月白衫子哪一种更好看一些,一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扫了一眼满山的桃花,我冲他笑了笑,“阿瑟,你看,这满山的花儿真美啊……”
他眉间闪过一丝怔忪,抬眼看了一眼满山的粉红,皱起眉看着我,声音清冷:“长歌,你是不是拿了江湖令?”
花间过料的不错,他要问的果然不止是调仓令,我按照花间过的要求,自袖间摸出一枚小令牌来在萧瑟眼前晃了几下,“你说这个?啊,这个是……”是小花觉得好奇,就拿来瞧瞧的,我马上送回去。
然而花间过为我设计的台词还没有念完,就被萧瑟那带着怒意的声音打断了:“长歌!你知不知道你闯了多大的祸!”顿了顿,他又道:“我问你,调仓令是不是也在你那儿?”
我点了点头,按照花间过事先编好的话往下说,“是在我这里,可是这是……”我在路上捡到的,前天才知道是调仓令,我马上送回去。
不过我的话又一次被截住,这次,我听到萧瑟他几乎是咬着牙的怒意,“你知不知道江东大旱死了多少百姓!你知不知道就因为这调仓令!就因为没了调仓令君上发了多大的火!你知不知道为了你,整个临南候府差点都……”
我自然是知道的,可是我有什么办法?若不是被幽了那两个月,我怕是连萧清安被下了蛊毒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