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气息稍微稳了一些,就冲他笑了笑,“别难过啊,我们不是早就知道的吗?这么久了,你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吗?”
他手指从腕间移开紧紧握住我的手,还是一眨不眨的盯着我,声音是抖着的,“你是不是早就准备离开我了?”
我笑了笑,又咳了一声,“哪有啊,我也以为我会好的。可是……”
只是说着话,就又咳了起来。他转身坐在我身旁,伸手将我紧紧的抱着,还像之前那样将头抵在我的肩上,这一次,他的声音中,竟有了些哽咽,“长歌,你还记不记得,你说过的,你不会再离开我了。”
记不记得,在这种时候,还有什么意义呢?
我暗自叹着,哼哼两声,佯作生气道:“那时候我还没想起来,你那样坑我说那些话,我还没同你算账呢!”
他声音喑哑,“那就以后慢慢算,好不好?”
沉默了一瞬,我微微一叹,抬手拍了拍他的背,“萧归寂,我师父常教导我,人生老病死爱恨别离,是很寻常的事情,得到的,失去的,也都是很很寻常的。你不用很难过,我在下面等你几年,你什么时候不想活了,就来找我啊,反正我这次会等你啊。”
恩,这样教育他好像不大对啊,这不是教他自杀吗?
在他开口之前,我连忙又呸了两声,也咳了两声,“那个,刚刚说的不算数。你……可以学叶大哥嘛,你如果实在太难过了,就去少林寺找叶大哥,我觉得啊,你们俩一联手,将来肯定是一个主持一个方丈,少林寺就是你们的天下了!”
恩,反正我给他生过儿子了,他这样去了少林寺,萧氏也算是后继有人了。
“长歌。”他从我肩上抬起头来,又是那样直勾勾的盯着我,“一定还有办法的,一定还有的。”
我再也没法保持着笑容跟他说话了,真是朽木不可雕也,我既没有深明大义的让他再娶,又没有说让他忘了我好好活着之类的屁话,我都那样给他出主意了,他竟然还是不明白,我如今这样子,根本就不能在撑多久了。
敛了笑意,我掩唇又咳了两声,抬眼看着他,“阿瑟,你还记不记得,过年的时候,你师父曾去过帝京为我把过一次脉?那你知道为何他后来什么都没说就溜了吗?”叹了一叹,“没用的,不是我不想活着,我还没有看着我儿子长大,我当然也想活着,可是没用的。”
“炎杀箭下,哪里有生魂?”我还是又笑了一下,“这一年,已经是勉力强撑的奇迹了。”
他沉默了,半晌,突然又一把将我搂入怀中,整个身子都在颤抖着,“对不起,长歌,对不起……”
我原本是想着开口安慰他几句的,可一张口,竟然又开始咳了起来,这一咳还连着吐了几口血。接着脑子一片轰然,渐渐混沌起来。要不要这么突然啊,让我等我那傻儿子醒过来也行啊。我闭了闭眼,深深吸气,想着能让自己清醒一番。但并没能如愿。
天安元年三月二十九,刚到临南的第一日,我咳得昏了过去。
再醒来时,就已经没什么气力了,单是窝在被子里,动一下都觉得要费尽全身的力气。又不停的咳着,咳得脑子疼,脑子一疼,灵台就不得清明。
又撑了两天,在萧归寂告诉我萧清安已经无碍的那一刻,像是一直支撑的信念刹那间崩塌了一样,我连咳嗽的力气也不再有了。
萧归寂一直坐在我的床前守着,衣不解带寸步不离,两天里也消瘦了不少。我趁着脑子里最后的一点清明,和最后的一丝气力,同他说了最后一番话,啊,也就是遗言。
“萧归寂,你记得啊,以后说了就赶紧去做啊,你说一定还有办法,却整天窝在我这里不去找办法,这哪能行啊。还有啊,你要记得啊,如果真的觉得难过,就去少林寺,别自杀啊,听说自杀要下地狱的,我可是要去上面的,你要是想不开自杀了,咱们恐怕也碰不上了。啊,最重要的一点,你一定,一定,一定要记清楚啊……把我儿子……教成男神……不要……不要……像你一样的……神经……”
最后的那个“病”字,我还没说出来,眼前的景象就突然变了,不再是萧归寂的正脸,而是变成了他的背影和床上那个已经断了气的我。
当我站在云端,跟着一个脸很长像马一样的鬼差往上面走的时候,我看到了很多过去的我的一生中发生过的事情,包括许多我不曾看到的场景,由此我总结出了我这一生之所以悲苦如此的最后还是咳死的原因。
这个原因就是:我得罪了那位执笔书写的江湖总报堂主。
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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