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周老爷子是关键人物,即使周承义回德国了,如果周昭和宣布恢复周承义的姓氏呢?
袁锦想不论怎样,哄好周昭和还是必要的。
袁锦知道周老爷子喜欢自己多半是因为自己奶奶。当年的江家小姐是周昭和心里的遗憾。袁锦从没见过奶奶,可她的样子她却能描绘出来。袁启华有个宝贝箱子,里面有几张老照片,黑白的,还有些泛黄。袁锦从小到大只见过三次。
袁锦想在周昭和面前提及奶奶,可又觉得是对奶奶的不敬。心里一直矛盾。直到有一天,周昭和突然要求袁锦帮他画像。
“画一个梳着辫子的丫头。要眼睛亮亮的,形状和你的一样,但肯定比你漂亮。”周昭和在旁边望着窗外出神。
袁锦心里一沉,她猜到周老爷子是让她画奶奶。
“手里要提着毛笔,桌上要放杯碧螺春。茶面上还得漂着片,一看就是新沏的。”
周昭和一点点地说,袁锦有些感动。或许这就是奶奶在他心里最美的样子吧。
“还有桌上是副对联,上联用颜字,下联却是瘦金。上联是‘闲看门中木’,下联是‘思耕心上田’。”
周昭和说着就微笑起来扭头问袁锦:“这对联的字你就别写了。”
袁锦有些不忍,可还是小声道:“爷爷,您要的是画,而且国画最好。可我擅长的是西方画法。画成油画没了意境。”
周昭和几分怔楞,只好叹口气道:“也是,你们这些小辈有几个真心学国粹的。阿荣算是最好的,可她的画却少些灵气。”
袁锦默声,倘若叫她画奶奶的肖像,她敢保证画得和那照片一样,可周老爷子要的是当年那一瞬的美好感觉,她无论如何也画不出的。
周昭和又楞怔了会儿,忽然很感伤的说:“我唯一一张照片还被袁启华给抢去了。”
袁锦不知如何答话,周昭和也不等她答话继续道:“当年若不是顾及小我那么多,也不会徒留遗憾到现在,连张照片画像都没有。承义比我有魄力,我是想全了他的那份心。”
☆、周承义回德国
“或许不是遗憾吧。”袁锦轻声道,拿起桌上的毛笔蘸满墨,在宣纸上写了“闲思”二字。两个字都用的瘦金体。把字拿给周昭和看。字迹未干,墨香扑鼻。
周昭和看着那个“思”字惊道:“比阿荣的像!”
“我喜欢瘦金体,爷爷允许我对着奶奶亲笔写的字帖练习。我喜欢偷懒,不像姐姐他们涉猎广泛,就总借着练字逃课。如果说书法谁的最好,还是我大哥的,可谁的瘦金最像奶奶的,那便是我了。”
周昭和感叹道:“你奶奶也好瘦金。也只写瘦金。”
“我和奶奶这点最像。要喜欢只会喜欢一个。我爷爷其实也喜欢颜体的,可他从来不碰。”
“袁启华的字就不要说了。他那叫瘦金吗?”周昭和不屑道。
“是,爷爷的字是不好,写不出颜骨赵姿,他的瘦金体也不‘瘦’。可他愿意陪奶奶写。他不会顾及别人的看法,也不会因为爱好不同就放弃,更不会不顾奶奶的喜好让奶奶换字体。”
“哼,他懂字吗?”周昭和被袁锦说得有些不开心,脸色也不好看起来。
“爷爷不懂字,可懂责任和爱。”袁锦也不怕周昭和生气。周昭和今天突然回忆当年,也只是想告诉她,他现在能理解周承义当年为韩沂抛弃周家的举动了。
“假如当年爷爷遇到奶奶前已娶别人为妻,我相信爷爷也会对那位奶奶真心相待,绝不会遇到奶奶后见异思迁。我这么说自然对爷爷奶奶不敬,可我想告诉您,其实我爷爷比您更懂得什么是责任,什么是爱。”
“您当年不喜欢韩沂,逼着周承义娶了徐阿姨。周承义也保证和韩沂情断。可后来呢?他抛弃了徐阿姨和周十州,您又放他和韩沂去德国。如今他想要回来了便带着韩沂回来了,可有没有想过徐阿姨?她是完全的受害者,她的痛苦谁能理解?还有周十州,您想过他的感受吗?”
“丫头,你是来指责我的吗?”周昭和铁青着脸沉声道。
“是!”袁锦毫不犹豫地回答。“我知道从没有人敢这么对您说话。可周爷爷,别人不说并不代表您做得对。徐阿姨对您孝顺吧?徐阿姨为周氏操劳吧?徐阿姨完全可以再嫁,可她为了周十州嫁了吗?她的情感,她的青春就这样付出了,可如今周承义做了什么?带着破坏了她家庭的第三者韩沂,大摇大摆毫不愧疚地在她面前秀恩爱!而这一切,都是您同意的!”
“还有周爷爷,您今天这样提及我奶奶,有没有想过周奶奶呢?”
袁锦说完这一句就站一旁不在言语了。周昭和脸色铁青,紧抿着嘴唇盯着袁锦看。
他活了快九十岁了,竟被一个小丫头给训了!他不懂责任?如果他不懂的话,当年怎么能“死”掉亲生儿子!他不懂爱?如果他不懂的话,怎么会忆及昨日仍清晰入目?怎么会容忍济川这么久!
袁启华那土匪的孙女能有什么好教养!周昭和突然想到这一点,可立即被自己推翻了。袁锦虽然牙尖嘴利,可平日里也活泼可爱孝顺贴心。周昭和顺了顺气道:“我已是风烛残年,他是我儿子,年老了就希望儿子能在身边。济川如果孝顺,怎能挡着他父亲尽孝。”
“周十州当然不会挡着。只是您儿子却带着韩沂来咄咄逼人。您儿子如果真心孝顺,怎么会在意对外界声称什么身份留在您身边呢?又怎么会带着您讨厌的戏子来您眼前晃呢?”袁锦提起周承义韩沂就忍不住刻薄起来。
“哼!那你让他怎么做?韩沂毕竟陪了他那么多年!”
“那徐阿姨呢?”
周昭和说不过袁锦,只得咬牙道:“都多大的人了,还在乎那些争风吃醋吗?”
袁锦只觉得一向深明大义的周老爷子原来是个不讲理的,便切了声不屑道:“那您又为何屡屡和我爷爷吵架争强呢?”
周昭和被袁锦堵得说不出话来。他和袁启华是一辈子的死对头,他们吵架争强到现在怎么会是争风吃醋!可今天这些话都是他让袁锦画画引起的,源头还是袁锦的奶奶。
“周爷爷,”袁锦忽然变了腔调,不再义愤填膺,反而像孙女撒娇一样软声道:“我理解您的心情,您的拳拳父子情。我也相信周承义对您的孝心,也敢保证周十州不会干涉周承义来进孝心。您是想周承义的,那他可以来陪您啊。可您想想,您喜欢韩沂吗?您喜欢韩沂在您眼前晃吗?周承义是您儿子,可韩沂呢?她却是使您失去儿子的人啊!周家在江城可是家和业兴的典范,倘若周承义带着韩沂和周百川进了周家,那江城会怎么看待周家呢?”
周昭和沉住声,袁锦觑了眼便起身到桌前提笔写了“周氏风骨”四个字。写完晾干便拿着到周昭和面前双手托举小声道:“我第一次写颜体,还请爷爷指正教导。”
周昭和接过字看了看苦笑道:“也不知袁启华那小子怎么教你的,真让我打也不舍得骂也不舍得。”
袁锦笑得眉眼弯弯:“我知道这四个字写得不好,以后会跟着济川哥好好练习的。请爷爷给我时间,一定不会叫您失望的。”
周昭和闷声嗯了声,摆摆手叫袁锦出去了。
袁锦到了门口偷偷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周老爷子疲惫地闭目靠在椅背上,很是惆怅落寞。袁锦心生不忍,带着愧疚离开了。
周十州说三个月内周承义会带着韩沂母子回德国,果然,才第二个月袁锦就得知他们要走了。
周承义临行前一定要约周十州和袁锦见一面。周十州不语,袁锦替他应了。
周十州埋怨道:“去见他做什么?”
袁锦轻声道:“只是去道别一下。也当是为了老爷子开心些。”
三人见面并没说几句话。周承义拿出一个文件夹小心道:“你们订婚我也没送什么,这个权当是给小锦的见面礼。”
袁锦看周十州不动,她便也不动。她对周承义没什么好印象,可他毕竟是周十州的父亲,她也不会给他甩脸子。只要周十州不说,她便不做表示。
周十州不接,周承义举了会儿也觉尴尬,便自嘲笑笑道:“这是那个香港铺子,本来就是你的。”
周十州抬眼看了他一眼,接过文件道:“老爷子说今年生日不大办,只和二叔二婶他们一起吃个饭。老爷子生日你还记得吧。”
周承义动了动喉结才道:“能带琳恩来吗?”
周十州立刻甩手拉着袁锦就走,周承义忙追了过来拦下解释:“只剩琳恩还没见过老爷子了。吃了饭就送他回德国,他连汉语都说不利索,不会再回国的,这对他们爷孙俩是唯一的一面啊。”
周十州冷哼道:“一个连汉语都不会说的人,是来气老爷子的吗?”
周十州拉着袁锦几步就回到车上。周承义站在原地看着车离开却动不了脚。
袁锦有些怅然。周十州开车半天忽然停下,拉过袁锦亲吻半天低声问道:“觉得我冷血吗?”
袁锦摇摇头,攀上去贴着他耳边小声道:“其实他会理解的。”
周十州伸手按着袁锦的头不让她回身,他不想叫袁锦看到他此刻的表情。他想眼泪这样的东西根本不属于他,他的眼睛里只能是理智和冷静。
袁锦能感受到他的心情,很自觉地贴着周十州的耳朵放松身体。她伸手去抱周十州的背,这样的姿势叫周十州感到很暖。
作者有话要说:
☆、礼成
俩人去了小公寓。很默契地,周十州没有提及送袁锦回袁家,而袁锦则更希望陪他。袁锦看着路线一点一点往小公寓行进心里一点一点充满了甜蜜。自从订婚,更准确来说自从结婚起,她和周十州很久都没有单独相处过了。她理解周十州的忙碌,便也没任性非得有蜜月。
周十州给袁锦调好洗澡水,袁锦就倚着门框看他在那里整理洗浴用品和调试水温。周十州的细心叫她沉迷,思绪也一点一点扩展,渐渐想到了面红耳赤的事情。上辈子和周十州连婚礼都办了,可因为她身体不好,又格外排斥周十州,周十州并没强迫她。两辈子到现在,他们算是两世夫妻了,竟仍只是名义。袁锦心里有了愧疚,暗暗下定决心。袁锦脸烧了起来,紧张地抓着门框咬着嘴唇看着周十州。看他修长的手臂伸开调好开关放水,又伸着骨节分明的手去试浴池里的水温,袁锦心跳得越来越快。
放好水,摆好洗浴用品,周十州回头去叫袁锦洗澡,就看到袁锦脸蛋红红的带着拘谨抓着门框看着他,眼神害羞又小心翼翼。
“怎么又咬嘴唇了?疼不疼?”周十州两步走到袁锦面前,关心的话语叫袁锦有些慌乱。
“不疼……”袁锦小声回答,嗓子却有些粘,声音出来竟带着颤音。
周十州被袁锦逗乐了:“快洗吧,多泡会儿会舒服些。”说完就亲了下袁锦的嘴唇要出去。袁锦却紧张地抓着周十州的胳膊。
怎么了?周十州疑惑地看着袁锦。袁锦期期艾艾起来:“我……你……”
周十州盯着袁锦看了会儿忽然笑了,低下头用额头抵着袁锦的额头小声道:“你紧张什么?嗯?老婆?”
周十州的语气带着三分暧昧,那个“嗯”从鼻间发出带着上挑的鼻音把那三分暧昧挑成了七分,而最后那几乎是轻声的“老婆”几乎瞬间就把袁锦点燃了。
袁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