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逸兴一身黑衣裹着高大身形,英俊的面孔满是忧郁与伤感,两鬓微微夹着几丝白发,更显出一派成熟男子的沧桑魅力。若是从前,程楚翘一定会心动不已。可是如今,她只有心烦加厌恶:这个演技派怎么跑这来了?我连他的电话都不想接,更别说看见他的人了。
景逸兴并不知道程楚翘原本对他的好感已经跌到了谷底,自顾自地一边走进门一边问:“楚翘,你的手机是不是坏了?给你打电话一直打不通。所以我今天特意找来画室看看你在不在?”
程楚翘那天关机拒接景逸兴的电话后,重新开机时就把他拉进了手机黑名单,只要是他打来的电话永远都是忙音或无法接通。还以为这样会令他知难而退,谁知他居然这么不识趣,还找上门来了。她一点儿也不想搭理他,表情十分冷淡地说:“我的手机没坏,只是最近有些事搞得心情很不好,所以不想接电话。”
“出了什么事让你的心情不好?”
“不好说。总之……师母去世后,我的心情一直都不好,我为她感到难过。”
程楚翘话里有话,景逸兴却听不出来,他驾轻就熟地堆出一个伤感的表情:“阿静走后,我的心情也一直很难过。夫妻一场,原以为可以白头偕老的,到头来却只落得一个形单影只。唉!我真想念她呀!”
景逸兴的一番话纵然听起来真诚无比,但已经深知其实全是假话的程楚翘却听得几乎要吐了。她不得不深呼吸一下,极力平静心绪,提醒自己不要当面拆穿他,好歹看在他曾是自己老师的份上多少给他留点面子。
“景老师,你找我有什么事吗?我这里还忙着呢。”
程楚翘暗示景逸兴有话快说,他也就直接表明来意了:“哦,是这样子,下个星期我的暑期班学生都要复课了,我想问一问你每周二四六能不能继续来帮我上课。”
程楚翘提醒他:“景老师,以前你让我帮忙上课,是因为你要去医院照顾师母,没时间天天守在家里带学生。现在师母都已经不在了,你完全可以自己教所有课程了。怎么还要找我帮忙呢?”
景逸兴叹口气,一脸忧伤愁苦地请求:“因为阿静的死让我受到很大的打击,最近的精神状态一直不太好,如果要教所有学生的课程会很吃力。所以,楚翘,我希望你能继续帮我。行吗?”
程楚翘的耐性一向不太好,景逸兴那一脸貌似真诚实乃虚假的伤心多情,终于让她忍无可忍,实在没法再替他留面子了。她冷笑着说:“是吗?景老师,师母的死真的让你受到打击了吗?恐怕未必吧。我知道你根本就从没爱过她,只是在大家面前扮演一个好丈夫罢了。当然,不得不说你扮演得非常成功,简直是妥妥的演技派一个。”
程楚翘的话让景逸兴大吃一惊,完全意想不到的揭穿让他瞠目结舌了几秒钟后,才顾得上矢口否认:“楚翘,你在说什么?这些荒唐的话你是从哪里听来的?完全没有丝毫可信度可言。”
“一切都是师母亲口说的,可信度绝对没问题。”
景逸兴更吃惊了:“什么?你师母什么时候说过这些话,这不可能,她从去年开始就不能说话了。”
“在师母还能说话的时候,她曾经在网上找了一位情感专家咨询她的不幸婚姻,写下了一段长长的倾诉在那位专家的博客里。我全部看见了——因为她把专家回复她的博文特意收藏在书房电脑的收藏夹里,我在你家帮你上课时无意中发现的。”
景逸兴极力否认:“不,这不可能,你一定是误会了,可能是其他女人在向情感专家倾诉,不会是她的。”
程楚翘讥讽地一笑:“请问你是在侮辱我的智商吗?那段话究竟是不是师母写的,你认为我会看不出来吗?景逸兴,我不是三岁小孩子,我有着自己成熟的判断力。”
景逸兴沉默片刻后,只得承认事实并努力挽救不良局面:“楚翘,好吧,我承认,我没有爱过阿静,我们的婚姻也不是你们表面上看到的那么幸福。但是她出事后,我还是很伤心,毕竟一夜夫妻百日恩,我一直在尽心尽力地照顾她,你也都是看在眼里的。对吧?她的死也我非常伤心,葬礼上我哭得眼睛都肿了……”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程楚翘更加对他嗤之以鼻:“得了吧,你可不是哭得眼睛都肿了,你是在手背上抹了刺激性的东西,故意刺激得眼睛流眼泪,制作痛哭流涕的假相。不是吗?”
景逸兴再次大吃一惊:“你怎么……”
差一点他就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的”,不过他及时警悟改了口,硬生生地改成了:“……你怎么能这么说呢?你凭什么这么说呢?”
“凭我的手当时不小心碰到了你的手背,我从葬礼离开后没多久,眼睛里进了沙子就用手揉了一下,结果眼睛火辣辣的痛——因为我在你手背上沾到东西了。”
景逸兴涨红着脸抵死不承认:“不是的,我没有,你一定是在别处沾到的辣椒油。”
“咦,我都没说我沾到的是辣椒油,你怎么知道的?当然是因为你最清楚自己手背上搽了什么东西了。”
景逸兴顿时哑然,程楚翘看都不愿意再多看他一眼,扭过头板着脸下了逐客令:“我正忙着呢。如果没其他事了就请你先走吧,恕不招待了!”
程楚翘毫不留情面的逐客态度,以及话里浓浓的鄙夷厌弃,让景逸兴不禁有些恼羞成怒起来:“程楚翘,你喜欢了我整整五年,现在却说翻脸就翻脸,是因为那个陶君朴吗?一定是,你原来是这么一个见异思迁朝秦暮楚的女人。”
景逸兴满是醋味的话落入程楚翘耳中后,被她迅速捕捉到了一个重点。她霍然转过头盯着他问:“你刚才说什么?你说我喜欢了你整整五年——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的?”
景逸兴明白自己失言了,支支吾吾:“我……我猜的。我早就看出你对我有好感了。”
“不可能,如果是猜测的话,绝不会有这么准确的时间年限。你是什么时候开始知道我喜欢你的?”
景逸兴无法回答,便咬紧牙关不说话,企图蒙混过关。但程楚翘是个聪明之极的女孩子,从他露出的蛛丝马脚中,很快举一反三地明白了很多事。她瞪着他一边思索一边说:“景逸兴,原来你早就知道我对你有好感,所以你才会那么多学生不找,唯独找我去你家帮忙上课——你分明是在故意制造机会接近我。对吗?”
一念至此,一念又起,程楚翘再次有所触动地说:“还有,师母说过她宁愿死也不会和你离婚,而她居然就真的煤气中毒死了——景逸兴,她的死真是意外吗?”
程楚翘这句话仿佛有个雷炸响在景逸兴头顶,他的脸色顿时就变得难看极了,五官甚至有一瞬间的扭曲,让一张原本英俊的面孔变得魔鬼般可怖,声音无比阴森:“程楚翘,你想说什么?”
被景逸兴前所未有的狰狞模样惊得下意识倒退一步后,程楚翘忽然意识到了自己的鲁莽,她不该不假思索地就指出他有谋杀妻子的嫌疑。现在这间画室可只有他们两个人,万一他被她激怒得走起极端来,男女体格上的巨大悬殊,她很有可能成为他手中的又一个受害人。
程楚翘正惊慌失措时,房门忽然又被人敲响了。她如获救星般地立即冲过去开门,只见汤敏达满脸笑容地站在门外:“楚翘,你妈说你的画室在这里,我正好路过,就上来拜访一下,不打扰你吧?”
如果是平时,汤敏达这样不请自来打扰自己的潜心作画,程楚翘一定不会欢迎他。不过现在,她却由衷欢迎他的及时出现:“不打扰,我很高兴你能来。请进。”
☆、第4章
汤敏达的意外造访,让景逸兴与程楚翘越来越僵的谈话彻底画上了句号。看了眼前这个年轻俊美衣着光鲜一派富二代模样的帅哥后,景逸兴自以为弄明白了程楚翘与自己闹翻的原因——原来她迷上这块小鲜肉帅哥了。虽然他满心嫉恨十分不甘,却深知程楚翘已经看穿了自己最不可告人的秘密,与这个白富美再没有可能发展关系了。功亏一篑的他只能铁青着脸告辞:“楚翘,既然你有客人,那我先走了。”
程楚翘一脸毫不掩饰的求之不得:“慢走不送。”
景逸兴恨然不甘地离开后,汤敏达有些疑惑地发问:“楚翘,刚才那个人是谁呀?怎么脸色那么难看,他刚才是在这里跟你吵架吗?”
程楚翘不想详说,一语草草带过:“他是h美院的讲师,是啊,刚才我们的谈话的确不太愉快。不说他了,越说越烦。”
汤敏达便转移话题:“那你家的家事处理得怎么样了?”
这也是个让程楚翘烦心的话题,重重叹口气:“唉!也还是烦!
“看得出来你整张脸都刻着一个‘烦’字。来,跟我走吧。”
程楚翘不解:“去哪儿?”
“去喝下午茶。心情不好的时候就要去吃东西,吃东西可以让心情变好。尤其是甜点,吃甜食可以增加幸福感,这可是科学论证的结果哦。”
程楚翘有些犹豫:“我也很想吃,但是吃甜食很容易发胖的。”
“你们女人怎么都这么怕发胖啊!放心吧,偶尔吃一次不会胖成猪的。”
程楚翘想了想不再坚持:“好吧,我要去半岛酒店吃他们的低脂意式芝士蛋糕。低脂的多吃两块也不怕。”
汤敏达立即拉开房门,笑眯眯地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程大小姐,let’sgo。”
半岛酒店装潢优雅的大堂吧里,客人三三两两地四下散坐着。一个临窗的观景座位上,程楚翘和汤敏达惬意地窝在舒适的沙发椅中,共享着一顿传统英式下午茶。各色美味的甜点,琳琅满目地摆放在三层银饰点心架上,并缀以花朵装饰,被衬托得格外诱人。
两块低脂意式芝士蛋糕入口后,程楚翘的坏心情确实得到了不少缓解:“嗯,美食绝对是烦恼人生中的最大救赎。”
汤敏达微笑着问她:“现在没那么烦了吧?”
“好多了!不过,烦心事仍然存在,吃完了还是要继续面对。”
汤敏达有些不解:“我给你的那个建议,应该绝对可以完败那个把怀孕当手段的心机女,你还烦什么呢?”
程楚翘解释:“原本我们不想那么麻烦地去走什么法律程序转移财产,只想弄个假相让那个孙曼莉信以为真,自己放弃。谁知却出了一个内奸,告诉她我们只是在演戏,该死的心机女现在打着真爱的幌子一定要生下那个孩子,等着将来当提款机使呢。”
汤敏达慎重地劝告:“别嫌麻烦了!还是和你父亲谈妥赶紧办财产过户手续吧。对于那种目的不纯完全就是冲着钱来的坏女人,哪怕给她一分钱都是对她不择手段的纵容。你应该不会想纵容这种行为吧?”
程楚翘大力点头:“没错,那个孙曼莉简直太让人恶心了!人长得丑就算了,心灵也这么不美,我一分钱都不会给她的。”
程楚翘的话音刚落,忽然有个女人声音在她身后不冷不热地响起:“汤敏达,很久不见了,没想到今天会在这里遇见你。”
说话的人在程楚翘背后,她没能第一时间看见对方,却可以清楚地看见汤敏达的表情起了微妙的变化,变得不太愉快,笑得也很是勉强:“江雪,你也来这里喝下午茶吗?”
江雪这天带团在附近参观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