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等着自己的将是怎么样的结果,徐瑛华也完全不难想像:警察很快也会来抓她了;她很快就要被铐上手铐押进囚车;她会在法庭上被控绑架罪,然后被关进监狱坐牢,至少是十年以上的有期徒刑……
徐瑛华今年才二十七岁,还是青春未老的好年纪,未来等待着她的原本可以有无限可能、无限希望,但是这一刻,无数黄金般的可能与希望都已经失去了,只给她留下悔不当初的悲观与绝望——我完了!我完了!我彻底完了!
电话打进来时,程家的客厅里除唐素兰、管嫣和徐瑛华三个人外,还有后来闻讯赶来的唐素梅。程楚翘平安获救的好消息,让唐素兰激动得抱住唐素梅喜极而泣:“太好了!君朴救回了楚翘,她没事了!真是太好了!”
唐素梅也一脸老怀大慰的笑:“是啊,真是太好了!素兰了,今天你们真是流年不利,妹夫忽然就去世了,楚翘又出了这么一桩大事,好在菩萨保佑,有惊无险。等楚翘回来后,你们赶紧去庙里烧个香还个愿吧。”
唐素兰与唐素梅都只顾着庆幸与开心,都没有留意到徐瑛华听到电话后那一瞬间面如死灰的失态。唯有知情的管嫣细心地捕捉到了她的表情异常。
像个活死人般地呆了片刻后,徐瑛华忽然站起来就往外走,唐素梅不解地看着女儿的背影询问:“瑛华,你去哪儿?”
“楚翘既然没事了,我忽然想起来我还有点事情要处理一下。”
徐瑛华一边说,一边回头微笑了一下,那个笑容很浅又很深,眼神飘忽如梦、迷离如雾:“姨妈,妈妈,我有事先走了。”
唐素梅觉得女儿就这么离开不太好:“瑛华,什么事这么着急要处理呀!你还是等楚翘回来再走吧。”
“很急的事,我不能再等了。妈,楚翘回来后您替我问候一下她吧。”
徐瑛华答完这句话后,就头也不回地拉开门走出去了。唐素梅有些尴尬地对唐素兰笑了笑:“这孩子,家里头还出着事呢,还管什么外头有事情要处理呀!真是的。”
管嫣知道徐瑛华与这场绑架有关系,徐瑛华这个时候忽然急着要走,她第一反应就是她想要跑路吧?于是找借口说:“瑛华姐走得这么匆忙,一定是有很要紧的事要办,我去问问她要不要帮忙吧。”
就这样,管嫣也匆忙地跟在徐瑛华身后走出程家大门。
☆、第九章 8节
楼道间的电梯口,徐瑛华正独自站着等电梯。她低低垂着头,肩膀一耸一耸的,很明显是在哭。管嫣走上前,轻声询问:“瑛华姐,你怎么了?”
徐瑛华没有想到管嫣居然悄悄跟出来了,匆忙擦干眼泪摇头说:“没什么。”
管嫣大致可以猜出徐瑛华为什么哭——绑架行动失败了,她的两个同伙这时候可能已经都被警察抓了,接下来很快就要轮到她了。她一定是害怕了!也后悔了!可是事已至此,覆水难收,这一关她无论如何躲不过去,眼泪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迟疑片刻后,管嫣小小声地说:“瑛华姐……你……去自首吧,那样还可以争取宽大处理。”
徐瑛华浑身一震,忽然明白自己其实早就暴露了,可笑却还一直自以为计划周密。果然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苦涩地一笑后,她梦呓般地轻语:“自首……你说得可真轻松,自首哪有那么容易呀!”
说话间,电梯门已经徐徐打开了,徐瑛华拖着无力的脚步走进去后,抬起一只手,阻止了想要继续跟着她的管嫣:“你别跟着我了!让我自己单独呆一会儿吧,这可能是我生命中最后的自由时光了。”
被隔绝在电梯门外,看着两扇缓缓闭拢的金属门,管嫣再一次急切对着门内的徐瑛华劝说:“瑛华姐,你听我的,赶紧去自首吧。”
直到电梯门完全关闭,徐瑛华始终沉默无声。
景逸兴家的书房里,被牢牢绑在椅子上的景逸兴已经努力挣扎很久了,却始终没能挣脱绑住他四肢的绳子。陶君朴把那几根绳子绑得非常牢固,如果没有人来替他松绑,单凭他自己是万万挣不开的。他折腾来折腾去,除了手腕脚腕上增添了几道绳索勒出的淤痕,并把自己弄得筋疲力尽外,他依然与自由无缘。
正灰心丧气着,景逸兴忽然听到房门被人打开的声音,一时间又是希冀又是害怕:希冀的是有人来救他;害怕的是陶君朴去而复返,继续用刑逼供他说出程楚翘的下落。他只知道莲花山下别墅区那一个藏匿地点,如果陶君朴没在那里找到程楚翘,那他可就又要活受罪了。
还好,在书房门口出现的人却是徐瑛华,让景逸兴不觉松了口气,唔唔唔地示意她帮自己扯掉堵在嘴里的毛巾。然而,徐瑛华却入了定似的呆立在门口,不声不响,一动不动,活像一具泥塑木雕。
虽然昏暗的室内光线下,看不清徐瑛华脸上的表情,但她所表现出的那种无动于衷的站姿,让景逸兴原本松了的那口气又提起来了。忽然想起,他昨晚不仅已经和这个女人彻底闹翻了,还哪儿痛打哪儿地数落了她一大堆难听的话。现在想要指望她救他,恐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呢。
离开姨妈家后,徐瑛英像一缕游魂似的走在街头,享受着自己为数不多的最后自由时光。平时普普通通的街景,寻寻常常的路人,此时此刻在她看来却都那么的可爱可亲。甚至每一阵微风,每一口空气,都让她觉得无比亲切,无比眷恋。曾经这些都是她生活中最常见的一切,以后,却会成为最奢侈的。关进监狱后,等待着她的生活将是一眼可以望到底的灰暗日子,生活里再没有七彩颜色,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黑暗……
一想到未来的监狱生涯,徐瑛华就机伶伶地打了一个寒战,从心底抗拒生活即将呈献给她的这个巨大变故:不,我不想坐牢,如果要坐牢我宁愿去死——在那种地方度日如年地煎熬着,倒不如死了干净。
下定求死的决心后,徐瑛华马上走进路旁的一家药店,想买一瓶安眠药结束自己的生命。药店的人告诉她,安眠药属于处方药,只有在正规医院凭医生处方开药,药店是不允许出售的。
想了想后,徐瑛华惨然一笑:“那请给我拿一瓶降压药吧。谢谢。”
买不到安眠药,徐瑛华改变主意买了一瓶降压药。她很清楚过量服用降压药的危险性之大,程楚翘就曾经差点因此送命。现在她打算自己吞下一整瓶,也算是偿还之前蓄意加害表妹的那笔孽债吧。唉!她当初真是昏了头了,居然会被人挑拨得去对自己的亲表妹下毒手。
想起最初的险恶用心,徐瑛华也就不可避免地想起那个刻意教唆她犯下恶行的人——景逸兴。诚然,她自己也有些心术不正,但是如果不是因为景逸兴的居心叵测,她藏在心底的那颗毒瘤不会任意滋生到不可控制的地步。而在她想要退步抽身回头是岸的时候,也不至于被逼得无路可退有岸难上。如今她落到这个地步,倒有一大半原因是因为景逸兴。可是她就要去坐牢了,这个阴险的男人却可以置身事外,无需承担任何法律责任。这公平吗?不,太不公平了!
握着那瓶降压药走出药店时,徐瑛华抬起头深深地看了头顶碧蓝的天空一眼,唇角缓缓绽开一丝豁出去的决绝冷笑:老天爷,你一直都那么不公平——既然你不公平行事,那我可就要自己创造公平了!
徐瑛华有景逸兴家的钥匙,那是“热恋期”时他给她的。她曾经以为自己再也不会用上这枚钥匙了,但是她却又一次用它打开了他家的房门。她想,这绝对是最后一次了。而这里也将会是她人生的最后一站——她决心要与景逸兴在这间屋子里同归于尽。
因为女人与男人体格上的先天悬殊,徐瑛华当然知道自己打起架来可不是景逸兴的对手,满心盘算着进屋后寻找机会用花瓶或其他什么东西先砸晕他再说。然而,屋子里的情形却出乎她的意料,他居然被人牢牢绑在书房的椅子上,一只手臂上还横七竖八扎满大头针,浑身冷汗脸色发青的样子,一目了然之前被人用过刑。
怔上片刻后,徐瑛华才终于明白了陶君朴为什么能及时救出程楚翘,他一定是私下用刑从景逸兴这里逼问到的藏匿地点。站在书房门口,看着景逸兴那副受尽折磨的悲催模样,她忽然很想笑,也当真一声声笑开了。先是呵呵的轻笑,然后是哈哈的大笑,笑得整个人都站不直身子弯下腰,还按着腹部一直笑,一直笑。
徐瑛华歇斯底里的笑声,让景逸兴有些毛骨耸然起来。因为他看出来她的精神状态明显有些不太正常,否则绝不会有这么不合常理的举动——看见他被绑住受刑的样子还能笑得出来。警惕而不安地看着她,他心里直打鼓:有道是最毒妇人心,这个徐瑛华的心肠就毒得很,现在还一副精神失常的样子,她不会对我怎么样吧?我现在可是没有抵抗力的人,她想怎么对付我都行。
之前景逸兴最害怕陶君朴会去而复返地回来继续对他逼供,但是这一刻,他倒宁愿来的人是陶君朴也不要是徐瑛华。因为他知道陶君朴不会要他的命,但徐瑛华——尤其是这个看起来像疯了似的徐瑛华可就不好说了。他忽然十分后悔昨晚不该那么快跟她闹翻,搞得现在救星变成了灾星。可恨嘴里被堵着毛巾,否则他一定要舌绽莲花地哄回她一颗芳心。
一想到徐瑛华极有可能因报复念头而对自己不利时,景逸兴急得拼命用舌头去抵塞在嘴里的毛巾,想争取嘴巴的自由。情急之下,那块毛巾还真被他成功地抵出去了。
嘴巴一可以说话了,景逸兴就马上用柔情万千的口气对徐瑛华说:“瑛华,你来了。昨晚的事是我不好,我一回家就后悔了!其实我还是爱你的,真的,我昨晚说的那些混账话全都是气话,你一句也别信。”
如同欣赏滑稽表演似的,徐瑛华看着景逸兴笑个不停:“景逸兴,程楚翘说得没错,你真是一个表演艺术家。演得真好哇!演吧,继续接着演!我剩下的这点时间,就全部用来捧你的场了。感动吧?”
景逸兴听出了不对劲,徐瑛华歇斯底里的失常大笑,以及他之前熬不过针刑对陶君朴吐露的信息,两下里一结合,顿时让他明白绑架行动十有□□已经失败了。所以徐瑛华才会说她只剩下这么一点时间了,估计这会儿警察正在抓捕她吧?
一想明白这些问题,景逸兴就更加意识到了自己生命正处在危险之中。徐瑛华已经走投无路了,反正都要坐牢的话,在绑架的罪名上再加一条杀人罪估计她也无所谓了。要知道都是因为他的鼓动加威胁,才让她陷入了这场绑架计划无法脱身。现在计划失败,她要被抓去坐牢,他却可以安然置身事外作壁上观,换成是谁都咽不下这口气,她如果跑来杀他泄愤实在太合理不过了。
豆大的冷汗一粒粒从景逸兴的额头沁出来,再一行行滑过他的脸,揭露着他内心是何其的紧张与惊恐。之前,他一直将徐瑛华操纵于股掌之中,利用她去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地,同时也让她承担了所有风险,自己自始至终躲在安全线内。可是这一刻,他忽然发现自己并没有想像中的那么安全。虽然他暗中行使的那些卑鄙手段无法被追究法律上的责任,但是,一个走投无路的女人却大可以跳过法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