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唯玲说,孩子咋死了呢,这几天也没得病,就这么不声不响地死了?
张学稗淡淡地说,死了就死了。该死的就一定会死,不该死的怎么也死不了。
梁唯玲瞪大了眼睛,望着张学稗。忽然她恍然大悟,是你把孩子害死了。
张学稗也不狡辩,仍淡淡地说,是我。
梁唯玲问,你为啥把他杀死?
张学稗说,如果不死,他就会成为像刘宏伟那样的文人。刘宏伟不是一个真正的人。他既是一个傻子,也是一个疯子,就算我不削掉他的耳朵,别人也会害他的,因为他骨子里有招人害的东西。不让这个孩子成为刘宏伟那样的人,是我必须要做的事情。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这孩子将来不会是一个宰牛的。宰牛的职业是高尚的,这孩子不能成为宰牛的人,会让我痛苦一辈子。
梁唯玲说,张学稗,我应该报案。
张学稗说,报吧。孩子没有任何被掐死的痕迹,就是查也查不清。如果他们能够断定并找出确凿的证据说我害了这孩子,我情愿死去。不是因为伏法,也不是因为被这个孩子的死而愧疚。而是因为我没有把杀牛的天歇法秘笈学透。
梁唯玲说,现在我看出来了,你在杀牛的时候,眼睛里看到的并不是牛,而是人。这种境界就不再是一种高尚的境界了。你变成了恶毒的人。
张学稗说,错了,我把我的孩子弄死,恰恰是因为我的高尚。
梁唯玲痛苦欲绝。但最终她还是没有告发张学稗,而是对别人说,孩子得了急性病,死了。
张学稗说,我为啥给孩子起名叫福大,是悟透了那句俗语:福大命大造化大,这也是我对你的暗示。别痛苦,孩子的短命是命大,孩子的福大实际是福小,造化大是真的。
梁唯玲说,我觉得你越来越像一个人了。像刘宏伟。
张学稗说,刘宏伟怎么能和我一样。他身上有的我没有,他身上没有的我有。
梁唯玲说,这话也许你说得对。刘宏伟满脑子学问,满嘴后现代。而你嘴里都是恶言恶语,但是你腹中深藏的是后现代。
张学稗看着墙上的石英钟,说道,我不再跟你说了,我得去宰牛。
张学稗宰牛的方法和境界归于庸俗。他杀牛时不再张狂,他把他杀牛不用刀的秘笈也隐蔽起来。张学稗杀牛开始向桥镇人体现平民化,他杀牛时故意费力气。聪明的牛在被宰杀时是掉眼泪的,见到牛掉眼泪,张学稗也痛苦地和牛一起流泪。张学稗在桥镇想改变他的形象,不想让桥镇人认为他是一个宰牛的英雄。这种自然不自然的情绪化的宰牛方式,被屠宰厂的老板看在眼里。看张学稗宰牛的人的数量明显减少,张学稗宰牛的技术也出了问题,而且显出了少有的疲惫。终于有一天,屠宰厂的老板把他辞了。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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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福大之死(3)
梁唯玲见张学稗失业了,就惋惜地说,学稗,为什么你的英雄气节渐渐地消失了?往后我们怎么办?
张学稗说,我不想杀牛了。我想干别的。
梁唯玲问,你能干啥?
张学稗说,能干的事情多了。我们兑一个饭店吧,叫牛羊肉菜馆,或者叫饺子馆,卖牛羊肉馅的包子饺子。我知道牛身上的肉做什么最鲜,这是我的长处。
梁唯玲说,为了将来有饭吃,那就按你说的办。
张学稗办事情很快,只几天的工夫,饭店就开业了。他雇了厨子,让梁唯玲在饭店当老板,他不去饭店,仍然去屠宰厂。他不宰牛了,却天天到那儿看热闹。新来的两个屠夫是两个混蛋,他们宰牛的方法很拙劣,他们先用棒子把牛打懵,然后再宰牛,这让牛非常痛苦。用最短的时间结束一个生命,也是对这个生命的尊重。这两个混蛋屠夫不懂得对牛这个庞大的生命尊重,他们低劣地用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才把牛杀死。经常在屠宰厂门前看热闹的桥镇人觉得屠宰厂的门前不再有以前杀牛的那种绚丽风景了,于是他们渐渐地远离屠宰厂,不到半年的时间,屠宰厂的门前已经没有人看宰牛了。
张学稗没有在新的生活中沉沦下去,最近一段时期他好像很兴奋。并不是因为饭店的效益越来越好,也不是因为屠宰厂的门前冷清,原来的老板可能要重新请他,而他在兴奋地等待。梁唯玲看不透张学稗为啥兴奋,这天,张学稗喝了一壶酒,对梁唯玲说,最近我要出差。
梁唯玲说,早去早回来。
第二天早上,临走之前,张学稗对梁唯玲说,你知道我这次出去干什么吗。
梁唯玲说,不知道。
张学稗兴奋地说,这次我出去杀个人。
梁唯玲问,你有仇人吗?
张学稗说,把仇人杀死了,很没有意思。把一个善良的人杀死,同样没意思。我这次出去要杀的这个人,是我的堂叔。我堂叔是江北一个中学的老师,他没干过什么坏事儿,但他的行为让我觉得我得杀了他。他在家里不帮我婶儿干活儿,我婶儿有病,长年卧床不起,而我堂叔却天天起早拿着扫帚到学校扫操场,还在马路上扫垃圾。而我婶儿在家里因为没人照顾,饿得发昏,使我坚定不移地产生杀他的决心是,去年他还被县里评选为学雷锋标兵。
梁唯玲说,你不能干这种蠢事。你是有妻子的人,你杀人是要偿命的,你死了,我怎么办。
张学稗说,咱们家的皮箱子里有四万多块钱,还有一本写着你名儿的存折,里面有七万多元。你的最佳出路,就是去找刘宏伟去。
梁唯玲说,你千万不能去。你要去江北,我就跟你一块儿去。
这天,张学稗没去江北。但一个星期以后,张学稗把他的堂叔杀了。杀了他的堂叔之后,张学稗潜逃了,他是顺着江坐着渔民的小船到了下游。此后就消失在了江岸的一片森林里。
梁唯玲没去找张学稗,也没去找刘宏伟。有一天,屠宰厂的老板又来聘张学稗,梁唯玲说,我和张学稗离婚了,他上哪儿去了我也不知道。如果您看我行的话,我去宰牛吧。
屠宰厂老板同意了。就在张学稗潜逃的半个月以后,梁唯玲到屠宰厂宰牛。梁唯玲宰牛的方法和当年张学稗的一样,这就让桥镇看热闹的人渐渐地又多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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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机遇(1)
熊建稗本以为他治理护城河就已经捞到了政绩,这也是为他今后的仕途做了更好的铺垫。他觉得他要等待时机,他还有晋升的可能。熊建稗在等待时机的同时仍然不忘要让他的政绩延续下去,这样一旦有了晋升的机会,他的政绩会让上级主管部门觉得他是一个真抓实干的县级领导干部。他在农村蹲点,实际就是搞扶贫试点。他选定了一个特殊的乡去蹲点,这个乡叫姚家堡子。说它特殊,是因为这个村是新任县长姚庆西的老家。姚庆西最近一个阶段在职务上可能还要有变化,不可能在新桥县待下去,因为姚庆西原来是另一个县的县长,按照惯例,一个县长调到另一个县,一般都任县委书记。而姚庆西到新桥县以后却没有担任县委书记。现任的县委书记原来是新桥县的副县长祖万海,他是被调走的康耀辉县长提上来的。他才四十一岁,在市里的六个县长中,他最年轻,将来可能会成为熊建稗升迁的障碍。但祖万海在县政府的人缘并不好,他曾任县委组织部的部长,兼人事局的局长。县委组织部长在县里的权利很大,科级干部的调配和任命基本上都是他来操纵。他不任人唯贤,想提谁就提谁,想免谁就免谁。现在他又当上了县委书记,县政府大院里的人都不服他。
这天,熊建稗去姚家堡子筹备养牛场,正赶上姚庆西回家看他父亲,听说熊建稗也在村里,就把他叫到家里吃饭。在调到县里之前,熊建稗和姚庆西不认识,姚庆西调到县里以后,也没有太熟的人,但一个新县长到任,也会马上就有一批人靠拢他,想成为他的亲信。而姚县长对这些主动表示和他亲近的人,更多的是防范。熊建稗到县里以后,姚庆西对他印象很好,认为他是从基层上来的,为人很正直,工作也真抓实干,就想找机会和他谈谈,在工作中主动征求熊建稗的意见。熊建稗在县政府虽然认识许多人,但对他们的工作并不是很了解,就对姚县长说,我来的时间太短,对县里的工作正处在熟悉阶段,除了在工作上配合我的同志我有所了解之外,其他同志基本上不太熟悉。
姚庆西说,以前你没到县里工作,那时候的事情你当然不了解。但最近一个时期,你在工作中发现了什么问题,我的工作有哪些缺点,你应该指出来。
熊建稗知道姚庆西早晚会和他谈这样的话。姚庆西也是在考验熊建稗工作是不是认真,是不是有私心。熊建稗说,当然,我发现问题会及时跟您汇报。
姚庆西问,你都发现了哪些问题?
熊建稗说,我认为突出的问题是您对县政府的工作人员在管理上还缺乏魄力,这当然也包括对我的管理。比如说,现在政府有四个副县长,其中有一个县长以他夫人的名义在办企业,还有一个县长经常跟公安局长在一起喝酒,喝完酒又洗桑拿。我没看见,这是这位副县长亲自跟我说的。还有县政府办公室的副主任谭丽杰,经常不在政府办公室守摊儿,说走就走,没有给政府领导提供有效的服务。
姚庆西说,这几位干部确实需要默契配合,现在有些小毛病也无所谓。重要的是在大事上我们要保持一致。
熊建稗说,县长,恕我直言,这是办不到的。
姚庆西说,那你说该怎么办?这些干部们我们动不了他们,但对县政府一些棘手的人,必须要进行大幅度的调整。比如说办公室副主任谭丽杰和主任张涛,都应该把他们调整下去,重新在县政府现有的干部中使用一批干部,重要的是要拥护您。
12.机遇(2)
姚庆西说,老熊,如果政府的干部都能像你这样,那就好了。
熊建稗听了姚庆西的话,感到很兴奋。无疑,姚庆西已经把他当作自己的亲信了。
姚庆西的父母和弟弟都在姚家堡子乡。姚庆西的弟弟在乡政府食堂,他曾经在县里的一个厨师班毕业,有厨师等级证书。姚庆西的家里很平常,房子和其他村民一样,他父亲身体还好,也整天在地里干农活儿,村民大都是亲戚,很少有人叫他县长。姚庆西在家族里行七,村民大部分都叫他七庆子,比他长两辈儿的还叫他七大鼻涕。姚庆西回到村里以后,走家串户,赶上饭时,走到哪儿就吃到哪儿。这就更跟家族的人把关系拉近了。姚家堡子的人有时找县长办事,县长的原则是能办就办,办不了的也尽量去办,使找他办事的人都感觉到七庆子办事情尽力了。乡里人认为姚庆西正直,全县的人也都认为姚庆西是为民做主的好县长。姚庆西把熊建稗请到了家里,桌子上的饭菜并不丰盛,除了一大碗小鸡炖蘑菇,就是炒豆腐,炒尖椒,还有一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