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讧,不准抓什么*的典型。
新桥县这场看不见的政治风波很快平息了下来。但熊建稗在这次政治风波中没有得到平衡。他被县纪委给查了,查出他在治理护城河的时候账目混乱,所使用泥和钢筋不符合国家水利治理的质量标准,要重新治理。熊建稗的副县长被撤下去了,他又回到了桥镇。不过他不再担任桥镇的镇长了,而是做了桥镇的党委书记。他回到桥镇的第二天,褚继良派人请他吃饭,熊建稗不敢得罪褚继良,就去了。在酒桌上,褚继良给他斟酒,并举杯对他说,建稗老弟,你回桥镇,那就是桥镇的皇帝,比在新桥县当副县长还强。副县长是什么,就是跑龙套的,出了问题你得担着,有了政绩得归县长。我们搞经济的人有一句常用语,权利是儿子,金钱才是大爷。好好地在桥镇干几年,争取当爷,不当儿子。
熊建稗把酒干了,说道,我没把我的升降当回事儿。看看中国的历史,那些名臣和名将,在政治上都是三起三落。能够忍,就能够有机会。我不光要当爷,我还要当爹。
褚继良和他的陪客都为熊建稗鼓掌。
几瓶酒下去,熊建稗就有些醉了。他问褚继良,蓝丽萍现在干啥呢?
褚继良说,早就让我把她给开了,这女人档次太低。据说她现在在一个酒店当领班,这很适合她。
熊建稗说,蓝丽萍让我给害了,我对不住她。
褚继良说,不,是你让蓝丽萍害了。她对不住你。
熊建稗用朦胧的眼神看着褚继良。
16.十家讲坛(1)
罗大稗的圣贤残局馆每天都有人在这里下棋破残局。闲人们聚在一块儿,让罗大稗每天都开心着。但是罗大稗还觉得不过瘾,他又领着残局馆的闲人们在残局馆里做一些不着调的事儿。残局馆的房子面积很大,有二百多平米,原来这里是桥镇红旗酱腌厂的仓库,这里原来能装一百二十多口咸菜缸,残局馆只占了三分之一。也不知是什么让罗大稗受到了启发,他决定把剩余的房子空间利用起来,在这里搞一个十家讲坛。他让苗二堆找人把屋子收拾了,让楚三儿到一家破产的饭店,廉价买了六十只板凳,摆在了屋子的空地上。屋子的东墙悬挂起了一面黑板,没有讲台,就让姜顺子去解决。姜顺子在桥镇的大桥下面的旧物市场,花四十块钱买了个养兔子的木笼子,他用三合板把木笼子围上,木笼子上面又放了一张花二十五块钱买的某企业食堂的面板,讲台就有了。
苗二堆问,罗馆长,为啥叫十家讲坛而不叫百家讲坛呢?
罗大稗说,我就要请十个人,轮着番地在讲坛上讲课。
苗二堆说,请老师讲课是挺费钱的。我弟弟四堆在大学听课,听说一个教授讲一下午课的讲课费至少一千元。咱们上哪儿整钱去?
罗大稗笑了,给咱们上课的不是教授,也不是专家,上咱们的讲坛讲课,每讲一次要付给咱们二十块钱。讲课的内容不限,只要内容不涉及到反社会主义、*以及其他不健康的内容,都可以讲。我们的目的就是让一个有才华的人能够找到表现自己的机会,让桥镇人民认识他。
第二天,罗大稗就草拟出了十家讲坛的演讲者及演讲内容——
张鹤年校长:文学的后现代和生活的后现代
罗大稗馆长:戏剧导演的堕落与升华
梁唯玲宰牛大师:漫谈宰牛艺术
袁大用总经理:漫谈世界人民与本·拉登斗争的对策
麻天意驯兽师:我和豺狼虎豹亲近
新桥县邵家酒楼邵广才大厨(外请):大菜是炖出来的
专业哭丧师朱学全(外请):我的哭声是交响乐
评书表演艺术家何三柳(外请,艺名花蚂蚱):世界在夸张中奋勇前进
学雷锋标兵楚三儿副馆长:学习雷锋好榜样
桥镇历史见证者张寿疆(九十八岁):桥镇的那些事儿
罗大稗亲自写了八张请柬,让姜顺子亲自送到演讲者的手中,并请他们第二天中午在圣贤残局馆开会。楚三儿说,恐怕这些人有一半以上的都不能来,咋办?
罗大稗说,不来换人。
谁知第二天中午,除了袁大用在省城与外商谈判外,其他人均到会。张寿疆是被两个人用手推车推来的。这些人之所以能来,罗大稗的心里是有底的,因为这些人和他都是同类,都是新时期出类拔萃的闲人。
罗大稗请大家坐下,每个人都有优惠待遇,各发了一瓶矿泉水。罗大稗宣布,十家讲坛筹备会现在开会。他重点讲了十家讲坛的重要意义以及这个讲坛在桥镇将会产生的重大影响,然后就宣布了演讲者名单和他们的演讲题目。
张校长很激动,说道,这个讲坛是人类史上的奇迹,可能它不会马上产生轰动效应,但在一百年后中国的近代史上,将会提到这个十家讲坛。这个讲坛没有虚张声势,讲什么中国名著、历史演义、皇帝妃子……我们讲的都是发生在我们百姓身边的事情,百姓的小事情,其实就是人类的大事情。我们现在的人类都生活在后现代的氛围里,人的殖民地倾向、人的饮食正在向牲畜倾斜、中国音乐正在向背离音符的方向发展、R&P这种疯子发出的声音将会成为主旋律、人类的变性以及同性恋正在受到法律的保护……人类的身高正在缩短,就像海洋的水位渐渐地下降一样,而肥胖对人类的困扰,前所未有的疾病名称都在证实后现代的生存方式……我不能再讲了,这些内容只能留在讲坛上讲,罗大稗馆长做了一件好事。只是我对这个讲坛有两个建议,我认为演讲者出的钱太少了,我认为应该出一百,这是对我们桥镇人民文明建设的捐款。还有,课安排得也太少,我想每次巡回讲课,受欢迎的可以增加一次授课时间。
16.十家讲坛(2)
梁唯玲说,我们桥镇举办的十家讲坛,不是政府行为,而是民间行为,恰恰是民间行为,就使它具有了浓郁的民间性。我们不能忽视民间性,民间的就是世界的。在我们国家,还没有诞生一个被媒体承认或肯定的宰牛艺术家。西班牙有斗牛士,斗牛士得到的尊重不亚于国王和总统。我认为,宰牛这种民间行为,它将是和世界文明接轨的伟大行为。我一吐为快,倍感幸福。
麻天意不善谈,只讲了两句话,我不会讲话,所以我讲话人不愿意听,但野兽们愿意听。我就想把我对野兽们说的话说给人们,人们不懂不怕,我会告诉人们,野兽们是怎么对我说的。
罗大稗竟然鼓起了掌,好!试问天下还能有几个麻天意大师。
罗大稗的掌声刚落,大家也跟着鼓起了掌。
邵广才大厨不是空手来的,他拎来了一棵有异味的酸菜。这时他站起来,把这酸菜举得高高的,说道,同志们,这蔬菜的名称叫酸菜,酸菜在中国,已经有了两千七百年的历史。我们东北管它叫酸菜,南方管它叫泡菜,有些少数民族地区又管它叫做坛菜。现在我们可以闻一闻,这种菜散发出来的味道很难闻,酸中还带着些臭味。可是一经烹饪,它的味道就变了。它的美味是炖出来的,炖是菜肴的最高境界,这个字本身也具有很深的含义。我儿子是企业的中层干部,他跟我说过,在单位,领导最头疼的就是那些滚刀肉,批评他,他笑;开除他,他还来;不给他开工资,他把企业的东西拿出去卖,且都理直气壮。最后企业领导对他们只能敬而远之。他们的行为是啥,一个字,炖。
大伙儿又是一阵掌声。
声音有些嘶哑的朱学全说道,哭道儿这个职业在民间是被认可的,但是他又不是一个被有关部门承认和允许的职业,我认为这是不公正的。在万恶的旧社会,哭道儿是穷人谋生的职业,而在今天的社会主义新时代,这种职业是一种新兴产业。一个家族,他的亲人死了,他们的悲哀需要表达,但是为了表达对死者的敬意,必须要制造一种悲哀的氛围,这种悲哀的氛围也是一种对亲人的敬仰和爱戴。我们加入到这个行列里,与死者的家族共同分担悲哀,这恰恰是我们的高尚所在。至于钱,那是另外的问题。我们在替死者家族哭道儿的时候,最低的给过我们一百块钱,最高的给过我们一千块钱,我们都欣然接受。哭道儿是一门艺术,在旧社会也叫绝活儿。主人说,某某上路啦,我们边哭得边掉眼泪。在我们哭道儿这个行业里,有许多可歌可泣的故事。这些故事说起来都感人至深。别说让我讲一下午,就是让我讲上半年,我也讲不完。为了证明我讲课的成功,我想提前给大家做个表演。罗馆长,你数十个数,如果我哭不出来,眼睛里不掉眼泪,我是犊子。
罗大稗没有数数,没有讲课任务,只做服务工作的苗二堆开始数数,当数到七的时候,朱学全哇地一声哭了——
我的亲人众兄弟
朱学全今天我痛哭流涕
哭的是一辈子没人重视我
说我是靠哭道儿去讨人民币
哎呀呀,朱学全我心慈悲
谁死了我都悲痛欲绝要倒地
……
朱学全的眼睛像漏水的自来水管子,哗哗地淌眼泪。罗大稗就劝他,朱大哥,您节哀。
朱学全说,馆长,再让我哭两分钟。我一哭是上瘾的。
朱学全哭完以后,大家就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16.十家讲坛(3)
评书表演艺术家何三柳觉得坐着讲话不习惯,就走到了讲台上,他兜里掏出了一块醒木,使劲儿往面板上一拍——
谚语说,惊蛰乌鸦叫,小满雀来旋。我说,十杰今日聚,惊动新桥县。
话说圣贤残局馆举办十家讲坛,这讲坛说天地,话风云,赞祖国,哭灾难,说大菜,讲奇才。我花蚂蚱说书三十二载,数*还看十人口才。说到此,大家掌声响起来。我给各位听官一大拜。
何三柳要的是掌声,大家也没让他失望,就给他使劲儿多拍了一阵儿。
楚三儿说,我口才不行,我讲究的是实干。为了表达一下我今天的心情,让我现场给大家唱一首《学习雷锋好榜样》——
学习雷锋好榜样
忠于革命忠于党
爱憎分明不忘本
立场坚定斗志强
此处无掌声。楚三儿不怪罪大家,自己把手拍得生疼。
最后,九十八岁高龄的张寿疆讲话,他说,你们这些孙子,我听你们讲这些话,都是他妈放屁。到时候你听爷爷我给你们讲桥镇的那些事儿,荤的素的都有,但荤的不荤,素的不素。当年离这儿酱腌厂仓库不远的地方,有个胭脂楼,里边有二十多个*,这些*有一半是高丽人,还有一半老毛子,江北的达官们都过这边来乐呵。抗日战争的时候,这二十多个*杀死了二十个日本军官,这些军官是关东军山本联队军官观光团的成员,这事儿轰动了整个关东。还有,胡子袁克久在桥镇当了十天的代理镇长,闹出很多乐子事儿。孙子们,爷爷要不说这些事儿,你们一辈子都不知道。
大伙儿都傻眼了,看着头发雪白,眼睛却雪亮的老寿星。老寿星见大家没动静了,就骂道,孙子们,咋不给爷爷拍几下子。
大伙儿就都鼓掌。
十家讲坛筹备会开得很好。正如罗大稗所说,乌云滚滚震长空,这次筹备会开得很成功。他又布置任务,会议结束以后,我们还要做一些开课前的准备。张校长,请你帮助我们写一份告示,镇上的商铺、电线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