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家讲坛筹备会开得很好。正如罗大稗所说,乌云滚滚震长空,这次筹备会开得很成功。他又布置任务,会议结束以后,我们还要做一些开课前的准备。张校长,请你帮助我们写一份告示,镇上的商铺、电线杆子、墙上都贴上。苗二堆,你到镇小学跟陈校长说说,学校有鼓乐队,咱们每次开课前都要有段鼓乐伴奏。他要是不出力,你让三堆到他们学校去要房款。各位大师,我今天给你们提供的名单和授课内容仅供参考,你们到时候讲课,完全可以抛开我给你们的内容,自由发挥。你们会听到掌声。姜顺子,你的重要任务,就是在讲课的时候也要坐在听课席里领掌,每个大师讲课,每次掌声不能少于十次,如果达不到十次,就罚你款。
姜顺子说,保证完成任务。
罗大稗见天色不早,说道,散会!
大伙儿要离开残局馆,邵广才大厨把大伙拦住了,今儿个本大厨从来没有这么高兴过,无论如何,晚上我得请你们吃饭。四个炖菜,雪里蕻炖豆腐,大骨头炖酸菜,肉皮炖大白菜,油缩子炖大萝卜。主食是我老婆做的芹菜牛肉馅包子。
除了张寿疆老爷子和张鹤年校长没去,其他人都去了邵家酒楼。
17.秀女靓汤(1)
张学稗走到了桥镇,他在石板街上慢慢地走着,不知道该到哪里去。他想回家,却又不敢进家门,他怕梁唯玲在大森林里望着他时的那个眼神,那个眼神充满了狡狯。但是他还是走到了他家的楼下,这座楼很沉寂,整个楼房只有两户人家亮着灯,其中一户就是他的家。看来梁唯玲还没有睡,他上了楼,轻轻地敲门。门上有门镜,屋子里的梁唯玲没有问你是谁,就将门推开了。张学稗进了屋,屋子里的暖融融的气息温暖了他,他小心翼翼地坐在沙发上。
梁唯玲说,你到底还是回来了。我就知道你会回来。不过你回来的时间和我预测的时间有些差距,我估计你至少得两个月以后才回来。
张学稗说,不回来不行。因为我已经不被追究法律责任了,那么我回来也就合情合理了。
梁唯玲见他蓬乱的头发,满脸污垢,就让他去洗洗澡。张学稗看着墙上的挂钟,才晚上九点多钟,就说,镇上袁大林的澡堂子得十二点关,我到澡堂子去泡泡。在大森林里待了这么长时间,我都快变成野兽了。
张学稗说完,就找他洗漱用的牙具,然后又出了家门。他到了袁大林的澡堂子,在很烫的水里泡着,在堂子里泡澡的还有四五个人,他们都认识张学稗,其中有一个问他,稗子,这么长时间没看见你,干啥去了?
张学稗说,被省城一家肉联厂请去了,让我专杀蒙古的牤牛。
这个人说,省肉联厂杀牛不是用电击吗。
张学稗说,你说这话可就外行了。哪家肉联厂都可以用电击牛,但你不知道,用电击死的牛肉味道差。牛在电击的过程当中,体内的兴奋素和免疫抗体都死亡了,而人工宰的牛就不一样了。
这个人问,你是回家休息,过几天还去?
张学稗说,不去了。我在那肉联厂已经宰了一千多头牛,累了。
这个人说,你这钱可没少挣吧。
张学稗说,这是玩命的活儿,能不挣钱吗。
张学稗从来不说谎话,今天在澡堂子里却说了谎话,这时候他才感觉到谎话有的时候有益无害。他这些年受尽了委屈,让人瞧不起,就是自己活得太真实,在这一点上都不如牛。当牛知道自己要被宰杀的时候,有些牛会发出一种特殊的叫声,这种叫声不是哀求,而是病态的鸣叫。它是让刽子手知道它是一头病牛,而人是不能吃的。这种对牛的观察,是张学稗在近几年的宰牛过程当中发现的。这一发现让他看到了世界上的所有生命体都有欺骗的本能。这次回来,他不知道今后该如何生活,杀他堂叔这一事件肯定对梁唯玲也是一种伤害,梁唯玲往后会怎样看他,这是他回来的最大疑惑。作为女人,梁唯玲承受的太多了,他把儿子弄死,又去杀他的堂叔。梁唯玲也应该意识到,她身边的这个男人,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刽子手,也是一个没有人性的刽子手。即便梁唯玲崇尚英雄,崇尚有些恶毒的英雄,但总不至于去崇尚罪恶深重的英雄。
张学稗在大林澡堂子泡了足足一个小时。等他回到家的时候,这座楼也只有他家的灯在亮着了。他敲门进了屋,梁唯玲正在看一部电视剧,像往常一样,她一边攥着面巾纸,一边等待着电视剧的剧情能把她的眼泪引出来。张学稗的归来并没让她感到兴奋,也没让她感到有什么负担。她好像仍然生活在平淡的生活中。
张学稗坐下来,问,有吃的吗?书包 网 … 手机访问 m。 想看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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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秀女靓汤(2)
梁唯玲说,没什么吃的,只有汤,是骨头汤。
张学稗有些愠怒,我回来了,你难道就不给我准备点饭吗。
梁唯玲说,这就怪你了,你回来吃没吃饭我怎么知道。你肯定是从江北回来的,江北的街上至少有二十多家饭店,你就不会在饭店吃点吗。
张学稗自己到厨房把骨头汤热了,一气儿就把汤喝了。喝完汤,他觉得很疲惫,就要上床睡觉。他边*服边说,唯玲,你能不辞辛苦一直找我找到大森林,足足让我感动了好几天。我之所以能回来,就是因为你把我感动了。
梁唯玲说,你这话我有点不信。既然你已经知道你不被追究法律责任了,你还在大森林里当什么野兽,你不回来又能到哪去,你回来是为了你自己。
张学稗说,在大森林里待了这么长时间,既是对我意志的考验,又给我足够的时间去思考问题。我觉得我往后的生活必须得改变了,我的凶残其实是由自卑造成的。如果一个人要是自信的话,也许就不会凶残了。在大森林里,我懂得了自信。有事迹为证:过去我从来没做过饭,现在我蒸出的米饭非常好吃;我用狍子肉炒老蕨菜,可以和桥镇大饭店的大菜媲美;我在大森林备有针线,我补的衣服跟老太太补的衣服差不多,针脚儿又密又结实……唯玲,如果你身边有个自信的男人,就意味着你今后的生活会更美好。
梁唯玲说,我过不惯更美好的生活,所以我打算跟你离婚。我之所以到大森林去找你,并不是因为我关心你,而是我希望你早点下山,咱俩把离婚手续办了。
张学稗看着梁唯玲的眼睛,这我还真没想到。我担心的是离了婚以后你咋办,去找刘宏伟吗?
梁唯玲说,不,是刘宏伟找我。
张学稗说,他常来吗?
梁唯玲说,不是常来,是几乎每天都来。你回来的时候,他刚走。你在大森林里茁壮成长,刘宏伟在繁杂的社会中也不断进步。他已经被一家杂志社聘去当了编辑,他不光稿子编得好,还为杂志社搞发行,他编的一期后现代小说专号,发行量达到了将近十万册。据说最近他要晋升副主编。他每月拿三千元的工资,发行杂志的提成将近两万元。我说这话并不是因为刘宏伟赚钱了我才敬佩他,我敬佩他的还是他的人格魅力。他编的那期后现代小说专号我看了,这期小说专号的最后还有一位著名评论家的评论,他说:这样的小说,本来我们应该在2050年才能看到,而编辑家刘宏伟先生却让我们提前五十年看到了。刘宏伟先生的后现代生活理念,和他对后现代文学的理念,是对人类文学大师的否定,也是对诺贝尔文学的否定。我们读了这些小说,应该从挣扎中走向呐喊,从呐喊中走向再生,然后再从再生中走向挣扎……至此,我要向刘宏伟先生表示敬意。学稗,刚才我说的这些话有点深,你可能听不懂。不过你听不懂也是你的幸福,一个只懂得残害生命的人,不需要知道得太多。他只要懂得一点就够了,那就是,残害生命的人,并不一定就是罪恶的人,也可能是善良的人。学稗,这是我送给你的离婚诤言。
张学稗说,明天就去办手续吧。
梁唯玲说,还得等两天。你在大森林里待久了,已经失去了时间的概念。今天是星期五。
张学稗说,这两天也挺难熬。明天你得给刘宏伟打个电话,就别让他来了。当然,我不会杀他,我最怕的是他见到我以后和我交谈,交谈那些不着调的后现代的东西。
17.秀女靓汤(3)
梁唯玲说,不用打电话。明天早上我们共进早餐,然后我就到刘宏伟那儿去。
张学稗说,那也行。
第二天一大早,梁唯玲就起来煲汤。等张学稗起床的时候,饭桌上已经摆满了早餐,张学稗和梁唯玲在一起吃饭。像变魔术一样,梁唯玲竟然端上了四瓮汤,说道,这是我这两天煲的,有名堂,叫秀女靓汤。刘宏伟不喜欢喝,我打算把它送给邻居喂狗。正好你赶上了,你喝吧。
张学稗把四瓮汤各喝了一口,叹道,太好喝了。其实人生的滋味都在你这些汤里。
梁唯玲吃惊地看着他,你在大森林里不是去逃避,是读博士学位去了吧。
张学稗说,什么狗屁硕士博士,在我眼里不如牛粪。
吃完饭,梁唯玲换了一身新衣服,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穿上了高跟鞋。她问张学稗,你看,我这身儿好看吗?
张学稗说,好看。如果穿这身儿衣服去宰牛,那该有多气派。
梁唯玲走了。张学稗喝了一阵子茶水,也走出了家门。他去了桥镇屠宰厂,屠宰厂已经见不到牛了,但屠宰厂的院子里却能见到新鲜的牛粪。他推开了屠宰厂厂长办公室的门,厂长仰在椅子上,正在打瞌睡。张学稗就走到厂长跟前,厂长,我来了。
厂长揉了揉眼睛,你找谁?
张学稗说,我是张学稗。
厂长说,这么长时间了你没来,干啥去了?
张学稗说,被省城一家肉联厂请去了。
厂长问,省城的哪家肉联厂?省城二十七家肉联厂,厂长我都认识。
张学稗说,新成立的肉联厂。中外合资企业,老板是阿尔巴尼亚人。
厂长笑了,尽扯淡。全城也找不到一个来中国办企业的阿尔巴尼亚人。
张学稗说,我也不知道是哪国人。反正是外国人,后边有个尼亚。
厂长想了想,那是俄罗斯人。俄罗斯有好几个地方叫尼亚。
张学稗小心翼翼地说,厂长,我在洋老板手底下干活挺不舒服,我想还回到你的屠宰厂……
厂长说,现在牛不太好收购,在农村,牛还肩负着耕地的重任,大凡能卖出去的牛,不是年岁已高,就是身体不太好,这样的牛肉在市场上也不好卖。我的屠宰厂已经关闭了,我准备办个酱腌厂。现在市场上的酱菜质量恶劣,咸菜比盐都咸,腌菜中黄曲霉菌的含量都超标了。我办的这个酱腌厂,就是要做出个品牌,咸菜吃了不咸,酸菜吃了不酸。我还生产酱油和大酱,原材料除了黄豆,还准备把名贵的中草药放进去,比如人参、灵芝、冬虫夏草……我计划明年二月份开始在央视一套滚动做广告,五年以后准备让央视的春节联欢晚会以我的企业冠名。稗子,如果你想回来,我还欢迎,因为你毕竟是我厂的老职工。虽然你不能重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