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护主心切,才会口不择言,请陛下恕罪。容奴才说句掏心窝子的话,陛下既然已经剪除了斛律光,再让他的女儿做皇后,这非常不妥啊。刚刚皇后娘娘为了她父亲,是如何的在陛下面前口无遮拦的,陛下可是亲耳听见了,要是她一时想不通,做出了伤害陛下的举动,到时候悔之晚矣。”
高纬奇怪道:“皇后好像并不是那样不辨是非的人吧,朕这次诛杀斛律光,本来就没有充分的证据,对皇后退让一些也是应该的。”
穆提婆哀求道:“陛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皇后哀伤父亲之死,她认为是陛下无端的杀害了她父亲,要是真的做出了什么危害陛下安危的举动,奴才可就万死莫辞了,这叫奴才如何向已故的先帝交待啊。”
高纬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起来吧,你说的有理,斛律婉儿确实不宜再做皇后,但是要朕废黜她,必须有确凿的理由和证据。朕诛杀斛律光,没能拿出证据,已经让许多人对朕不满了,朕可不想再生事端,接连对斛律家开刀,朕可不想整天听朝中那些家伙的聒噪。”
穆提婆恭敬道:“陛下放心,奴才定然会让陛下如意,既不会落人口实,也不会让陛下的威名受损,也让陛下不会受到任何危险。”
高纬虽然对婉儿有些不忍,不过一想到穆提婆说的话,也许婉儿真的会做出伤害自己的举动,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既然婉儿的存在让自己感到了不舒服,那么这皇后之位,不让她坐也罢。
星夜往邺城疾驰的斛律武都,在晋阳遇见了信阳派出的向自己报信的张虎。看完信阳的书信后,他也相信,信阳的劝告,并非毫无道理。可是一想到自己的父亲枉死在那昏君的莫须有之下,他就压不住心中的悲愤。如今斛律家满门弱小,全赖信阳偷偷的照应。对于这个义弟,斛律武都心中充满了感激,但是要让他躲藏在京城之外,这让一向骄傲的他怎能忍受,不替自己的父亲讨回公道,枉为人子!
他对张虎说道:“劳烦你送信了,义弟的好意,做大哥的先行谢过。你的任务也完成了,回去代我好好的谢谢我那位义弟。”
张虎拱手道:“少将军客气了,老将军故去,同为军中袍泽,在下也心痛莫名,但是请小公爷以大局为重,为斛律家的未来着想,万勿拂逆了我家主公的一片好意。我家主公派我前来送信,就是希望能保住斛律家的未来。希望小公爷能明白。”
斛律武都道:“义弟的好意,吾定然不会拂逆。但是作为人子,听见父亲罹难的消息而不前往,这岂是人子所为。我会悄悄的潜回京城,先见见义弟,好好谋划,定然不会乱来的。”
张虎见斛律武都回京之意已决,也不好再做阻拦,抱拳道:“既然如此,请让在下随小公爷一起回京,这样我对我家主公也有个交待。”
高纬对斛律家的处置,最终还是传了下来,由于斛律光谋反,现已伏诛,现将斛律家男丁全部收押,择日问斩,女子全部卖入教坊司,为奴为婢。旨意一下,斛律家满门都不能幸免,这让朝中其他的大臣为皇帝的狠毒感到心惊,也为斛律家现在的遭遇感到齿冷。兔死狐悲之下,他们对高纬也越来越离心。同时也悄悄的将家中有前途的孩子们撵出了邺城,告诉他们高纬不死,就永远别回京城。一时京城内外人心惶惶。
对于朝臣的反应,高纬并不在意,既然没有人明确的站出来反对自己,那么这群胆小鬼就会继续屈服于自己的淫威之下,一时高纬猖狂异常。
同时,他派出御林军,日夜巡视京城,保卫京都安全的同时,抓捕那些对高纬非议的百姓和官员。这让京城里的所有人对高纬都敢怒不敢言,敢于忠义直言都已经被高纬下了狱。对高纬的统治,也愈发的不满。而高纬仿佛没有察觉这一切,依然我行我素,酒池肉林,纵情声色。
信阳得知高纬对斛律家的处置之后,颓然的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自己能做的都做了,当初也料到了高纬会对斛律家下手,奈何自己却无力改变这一切,也无法阻挡它的发生。
小怜得知老夫人被下狱,斛律家一个都没能幸免,哭的肝肠寸断,虽然她在斛律家只是一个丫鬟,还在斛律家受了好几年的苦,可是小姐对她真的很好,宛若姐妹,老夫人也把她当亲生女儿看待。如今,斛律家满门就这样倒在了皇权之下,一想到他们将要面临的遭遇,小怜就心如刀割。
泪眼婆娑的目光看向了信阳,信阳在这双充满哀求的眼睛之下,再加上小怜那可怜的小脸,他实在是做不到摇头。他起身将小怜搂在怀里。轻声的安慰道:“小丫头,阳哥哥也没有办法,老夫人求仁得仁,阳哥哥无法阻拦。至于其他人,阳哥哥实在是顾不过来。”
小怜仰起头,看着信阳,啜泣道:“阳哥哥,我知道你这些日子为了斛律家操碎了心,都没能安稳的睡上一个好觉。我只是想到老夫人那么好的人就要被陛下处死,就忍不住悲伤。现在小姐也该知道这个消息了吧,也不知道她在宫里是如何的备受煎熬。”
信阳摸摸小怜的脑袋,心里也不住的叹息,那么一个好女子,就生生的毁在了权谋之下,实在是让人扼腕叹息。自古以来,后宫就充满了权谋和争斗,里面的水比朝堂还深。当斛律光被诛之后,婉儿在后宫注定要失势,一个失势的皇后,怎么可能是宫内其他有着各种势力支持的妃子们的对手。
高纬到现在还没废除她,只能说是在废黜她之前,让她在那个位置上生生的受煎熬,被废黜只是早晚的事。一想到那么一个可爱温柔的女子,就要在冷宫中熬过漫长的余生,信阳信心就一阵阵唏嘘发冷。
斛律武都刚刚过了上党,就接到了信阳再次派来传信的张龙,得知斛律家满门已经遇害。他悲愤的大叫一声,连日的赶路,加上这一下深深的刺痛,心力交瘁之下,一口黑血就喷了出来,眼前一黑,他就从马上栽倒了下去。
旁边的护卫大呼少将军,迅速下马将斛律武都扶了起来,掐了掐人中,还是没能掐醒,护卫们只好就地取材,做了一副简易担架,抬起昏迷的斛律武都,迅速朝着最近的城池赶去。张龙阻止了他们,说道:“来的时候我家主公交待,斛律家现在满门罹难,陛下发了海捕文书追拿少将军,现在要是进城,保不齐就有人认出少将军,为了钱财和富贵,他们可是没都干得出来。要是害了少将军,可就大事不妙。斛律家现在就只有少将军能撑起来,万万不敢冒险。”
斛律家的护卫见张龙说的有理,忙向他请教该怎么办。张龙说道:“如今少将军昏迷不醒,诸位兄弟先在城外找个地方将大公子安顿下来,由小弟去城里请一位名医来医治少将军,诸位哥哥意下如何?”
斛律武都昏迷,如今身边的护卫六神无主,听到他的建议,忙不迭是的答应了下来。约好了在什么地方碰面,一伙人分成两路,各自朝着自己的目的地前进。望着焦急的抬着斛律武都去找落脚地方的护卫。张龙叹息了一声,打马往城内赶去。
折腾到半夜,斛律武都终于从昏迷中醒了过来,看着身边护卫那悲伤的脸,斛律武都心里也非常难过,偌大的斛律家,没想到转眼间就烟消云散。自己不过去朔州戍边一阵子,没想到和家人的最后一面,竟成了永别!
如今斛律家已然不再,看着围在他身边的护卫,斛律武都虚弱的开口道:“诸位兄弟,这次是我斛律家连累大家了。如今斛律家既然没了,诸位何去何从,由诸位自己选择吧,诸位为斛律家所做的一切,斛律武都永生感激。”
护卫们单膝跪在斛律武都的床前,为首的护卫道:“少将军这就是不把我们当人了,我们兄弟受斛律家恩惠良多,老将军待我们如生死兄弟,如今他老人家被奸人所害,我等定要为他讨回一个公道!当我们进入斛律家的那一天起,就注定了我们此生与斛律家绑在了一起,还请大公子不要拿我们当外人看待。我们生是斛律家的人,死了,也还是斛律家的鬼!”
斛律武都大为感动,道:“如今斛律家已经没了,诸位也没有必要再将自己陪葬在斛律家。我这次回京,定要为父亲和我斛律家的满门无辜讨回公道,哪怕凶手是皇帝。诸位也有自己的家小,就不要陪着我去趟这趟浑水了,你们对斛律家的情义,我代斛律家在此谢过。”
护卫答道:“少将军无需多言,我等既然在斛律家呆了这么多年,荣华富贵我们也跟着享受了。如今斛律家遭难,我等兄弟岂有弃之不顾之理,这岂是男子汉大丈夫所为。老将军没了,我等听从少将军差遣,定不相负,若有违背,天打五雷轰。”
斛律武都道:“谢谢诸位了,我斛律武都在此向大家陪不是了,是我太过小人之举。还望诸位不要笑话。”
护卫们笑着说道:“少将军这是为我等考虑,我等岂能不知,少将军如此,方才显大好男儿的真性情。少将军请尽快振作起来,如今的斛律家,就只有少将军能撑起来了,我们也希望少将军能重振家族。我等也好百年之后,对老将军有个交代。天子无道,不报此仇,我等有何颜面去面对老将军。”
斛律武都握紧了拳头,一拳砸在床榻边,强自振作的从床上坐了起来。护卫们要伸手上前扶住他,被他摆手拒绝。自己费力的坐了起来,望着身前殷切的目光,他沉声道:“既然皇帝听信小人之言,让我斛律家无辜被屠,这样昏聩的皇帝,已经不值得我斛律武都再效忠了。”
护卫们义愤填膺道:“这个昏君,他不配我们效忠,老将军为他披肝沥胆,他竟然对老将军下此毒手。大公子有何决断请示下,我等誓死追随大公子。”
斛律武都泪流满面,斛律家虽然没了,这些护卫依然能够追随着自己,无怨无悔。这一切都得感谢父亲啊,是他为斛律家培养了这么多忠心耿耿的护卫。想到父亲,他在心里就越发的恨起了高纬。
斛律家满门抄斩,满朝文武竟然无一人敢为斛律家收尸,高纬意向不明,没有人敢去触动皇帝敏感的神经。往日受斛律家的恩德,如今也只能假装忘记。只有信阳,木然的收敛着斛律家所有人的尸体,对于旁边开着门缝往外看的那些人,信阳冷冷的瞟了一眼,就让他们脸上羞愧难当。一个个都是受过斛律家大恩的人,如今却被一个小子所看不起,有羞愧得怒火中烧的想下去让信阳好看,就被旁边的人拉住了,旁人劝道:“斛律家如今这样,我等却不能为其做点啥,如今有人代我们替斛律家收尸,受他些白眼,也是应该的。”
花了三天,信阳才把斛律家所有人的尸体都收敛了起来,在城外的别院后山上找了一块上好的土地,将他们全部安葬掉。和小怜两个人替他们守完了头七。高纬听说此事后,简单的哦了一声,眼里的意味难明。
内卫禀报来消息,刘信阳的夫人是斛律家的一个婢女,因此他才会替斛律家的人收尸。死者为大,事关人伦,高纬也不好下旨惩罚,一个小小的将军,谅他也翻不起什么大浪,高纬都懒得用眼皮子夹他一下。
所以,信阳最后也没有受到责问和诘难,这让那些受过斛律家大恩的人悔得捶胸顿足,早知道没事,自己就去替他们收尸了,搞得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