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不肯,这是抽哪门子的疯?”金铃她爹声音不大,应该不是在院子里,好像是从屋里传出来的。
“你也不问问人家乐不乐意?”
“咋不乐意了?媒人说薛家大嫂可是很中意你哩,虽然没明说,但应该差不离了。”
“不嫁!不嫁!我就是不嫁!这辈子都不要嫁了!”
“刚才你在外面和谁说话?”
“我在和咱家的蠢公猪说话哩!”
季旺揉着头上的大包,气得不行,他啥时候成了她家的蠢公猪了?
想到金铃刚才气成那样,他似乎感觉到自己那话太伤金铃的自尊心了。他不想娶她对媒人说就行了,怎么能当她的面说,若是柔弱一些的女子,跑去投河自尽可就完了。
这时他突然庆幸起来,幸好她是个男人婆,应该不会玩要死要活的这一套。
“季旺,你怎么站在这里?”梁子走了过来。
跟在后面的老幺哈哈大笑道:“四哥,你这是咋了,头上顶着大包且不说,怎的两只鞋又湿透了,你今年这是要走霉运么?”
梁子敲了一下老幺的脑袋,“小孩子别瞎说,什么霉运不霉运的。”
他瞅了瞅金铃家紧闭的院门,再瞧季旺这副窘模样,笑道:“肯定又被某位姑娘欺负了吧,要我说,你们这么有缘,你就娶了人家得了。”
季旺横了他一眼,正要说“不”,这时忽然听见眼前的院门又响了。季旺再次撒腿跑,踩着一双湿透的鞋,梁子和老幺也跟了上去。
金铃听见外面有人说话的声音,就知道季旺还没走,所以准备出来轰他,没想到她才一开门,人家跑得比兔子还快。
回到家后,季旺心里一直怏怏不乐起来。想到就因为自己逞一时之快当金铃的面说不娶她,伤了她的脸面,以至于她说这辈子都不要嫁人了。他那一句话,竟然毁了人家姑娘一生?
仔细想来,他觉得,其实……她也没那么讨厌的。
樱娘瞧他那狼狈模样,问他是怎么回事,他也不肯说。还是仲平替他说了,“大嫂,你别问了,再问他又要跳脚了。我叫他去梁子舅舅家瞅一眼,看梁子走了没,没想到他从那个沈金铃家门口路过时,又闹上了。哦,对了,那个沈金铃就是昨日上午挤季旺踩泥沟里去的那个姑娘,你说巧不巧?”
樱娘听了先是一惊,之后忍不住笑了起来,“季旺,你平时可不是爱计较的人,咋和一位大姑娘吵起架来?”
季旺急着辩白,“大嫂,我哪有和她吵,是她太蛮横了,你瞧我这头上的包,还有脚上的……”他不说了,赶紧去换鞋。
大年初五这一日,小暖满一周岁了,家里准备让她抓周。但是昨日他们的三姑姑来吃饭时,让他们兄弟几个今日去她家吃。过年就是这样,这家吃来那家吃去,一直吃到正月十五才算完。
最后伯明决定他和叔昌、季旺一起去三姑姑家,让仲平留在家里陪小暖抓周。
樱娘嘱咐着伯明道:“去三姑姑家不是要路过张家村和陈家村么?你让季旺路过时仔细留意一下,说不定能瞧见巧儿姑娘或梅花姑娘,他不是想……”
樱娘话还未说完,在一旁的季旺连忙应道:“大嫂,我可不想偷偷去瞧她们。”
☆、第六十七章
樱娘以为季旺是害羞;才说不想看那两位姑娘的;便道:“这也没啥不好意思的;你不是不知该选哪一个好么?就靠博个眼缘吧。你偷偷瞅一眼;别人不知道的。反正人家姑娘又不识得你,你到人家屋前走一趟;她们也只会把你当成哪家的亲戚看待。”
季旺满腹心事似的,耷拉着个脑袋说:“不是不好意思;是我压根不想去瞧她们。”
伯明很是纳闷,“咦?你不是说准备在她们俩里面选一个么?”
季旺矢口否认;“我……我有这么说过么?”
樱娘细瞧着季旺的神色;在寻思着他到底有啥心事。
季旺躲避着樱娘与伯明的眼光;“大哥、大嫂,这事以后再说吧,我暂且不想订亲事。”
樱娘觉得自己琢磨出个大概来了,“你上回还满口答应订亲,怎么现在又反悔了,不会是瞧上金铃了吧?瞧上了正好,我也挺中意她的。过了十五让你大哥带着你去提亲,反正你们俩都见过两回了,现在也不怕再见面了。”
季旺双脸顿时通红,反驳道:“我怎么可能会瞧上她,要知道她可是动不动就打人骂人的!她个头都快有我高了,也不知她是吃什么长大的,比猪长得还快。猪是往横里长,她是往竖里长。我若是瞧了她,除非我眼……”说出这话时,他觉得自己好像又说过分的话了,怎么自己就是忍不住呢?难不成能瞧上金铃的男人就是眼睛长歪了,或是眼瞎了?
樱娘瞧他的脸红成这样,感觉他这话说得有些言不由衷。
伯明似乎也听出了什么来,故意说道:“你没瞧上就没瞧上呗,干嘛这么激动,好像有谁逼你似的。反正到时候就跟媒人说,你压根瞧不上沈金铃就是了。”
季旺又为难了,“这个……还要跟媒人说清楚?”
樱娘掩嘴一阵笑,“这是自然要说清楚的了,明日我就去说吧。”
“不急不急。”季旺窘着脸,扭扭捏捏地问,“大嫂,你说若是哪位姑娘说她再也不嫁人了,会不会是真的呀?还只是说说而已?”他觉得若是自己害得金铃再也不肯嫁人了,他罪过可就大了。
樱娘猜出这应该是金铃说的,便故作紧张道:“哟,这位姑娘若是真心说出这种话来,肯定是哪位男子伤了她的心。除非这位男子肯娶她,否则她可能真的打算这一辈子不嫁人了。”
季旺听得恍恍惚惚,胡乱地应了一声,“哦,我只不过随便问问。”
叔昌在院子里喊着:“大哥、四弟,咱们走吧,时辰不早了,三姑姑肯定在家等着哩。”
季旺耷拉着脑袋迷迷瞪瞪走出去了,伯明忽然凑到樱娘的身边,附在她的耳边说:“你这个当大嫂的还挺能危言耸听的。”说完他就嘻嘻笑着跑开了。
仲平在堂屋里忙着给桌子铺上一块大红布,然后准备摆上小玩意。小暖虽然还不会走路,但是扶着门她自己也能往前蹭几步了。
这时招娣一只手牵着她往前走,她竟然从小屋走到堂屋了。
樱娘见仲平只在桌子上摆四样东西,一个针线筐、一把炒菜的锅铲子、一盘糕点、一朵头花。
“怎么就四样,是不是太少了?”樱娘问道。
仲平瞅了瞅桌子上的这些东西,“女孩子不就只有这些么,看她长大以后到底是好吃懒做或只知道臭美打扮,还是很会做针线活又有一手好厨艺。”
招娣还从屋角拿出一个镰刀来,“还要看她会不会做农活。”
樱娘简直被他们俩给逗乐了,“招娣,你小心点,可别伤了小暖的手。”
樱娘回自己屋拿出一本书、一支毛笔出来,再让招娣拿着一颗碎银子出来,还有账本、尺子及一些小玩意。
“既然要抓周,就多摆上一些嘛,好让小暖抓得高兴。”樱娘把小暖的鞋脱掉,把她抱上来坐在桌子中间。
招娣对这抓周看得挺重视的,可不只是当玩玩,她认真地对小暖说:“小暖,你可得争气,要好好抓哦。”小暖哪里听得懂啊,张嘴笑了笑,还流出一些口水。
这时银月抱着小语进院子来了,想来瞧瞧热闹。农家女孩很少让抓周的,银月打算来瞧过一次后,待她的小语满周了,她也要给小语抓周。念儿太小还在睡觉,还不知道要凑热闹,樱娘就没有把他抱起来。
小暖坐在桌上,两眼随意一瞧,首先就抓了那颗碎银子。
招娣惊喜道:“我的小暖长大了是不是要嫁到富贵人家里去,不愁银子花?”
樱娘笑道:“指不定是哩,你刚才竟然还不摆上银子,差点就错过这个了。”
接着小暖又抓了毛笔和针线筐,什么镰刀和锅铲子小暖瞧都不瞧一眼。
这下仲平和招娣都眉开眼笑起来,银月在旁瞧着不禁羡慕道:“我瞧着小暖将来还真是要嫁到富贵人家里去,指不定还有下人们伺候哩,你瞧她连锅铲子都不碰一下,看来是完全不用下厨房的。”
银月这么一说,招娣则更加开心了,她搂着小暖亲了亲,“也不知这抓周准不准。”
“准,咋能不准。”银月说话时她怀里的小语伸手也要去抓桌上的东西,她忙拉住小语的手,“哟,你可别抓,你还没到时候哩。”
*
转眼到了正月十六,这会子樱娘和伯明在屋里收拾包袱,因为伯明等会儿就要起程去乌州了。
恰在此时,沈家村的一位媒婆过来了。
她本来是为沈家村的一位小伙子来邻村说亲的,从薛家村路过便顺便来到樱娘家。
樱娘忙斟茶,“婶子怎么想到来我家坐一坐,是不是想给我家季旺说哪家的姑娘?”
媒婆满脸堆笑,“我可不是指望你家能为我备上一份厚礼才来的,只不过是你们村的张媒婆好些日子没去沈家村了。她不是一直在为季旺的事忙活着么,还说要将我村的金铃姑娘说给季旺。可是金铃姑娘说她不愿嫁人了,想让张媒婆来向你家说一声,因张媒婆一直没再去沈家村,她寻不到人就托我来说,意思是让你这位薛家大嫂不要再考虑她了,好人家的姑娘多的是,你为小叔弟选别人吧。她爹还没说啥哩,她自己倒是急着上门来找我了。”
“她是说不愿嫁给季旺,还是说永远不嫁人了?”樱娘问道。
“她口口声声说说这辈子都不要嫁人了,你说这个金铃姑娘确实没个姑娘的样,自己的亲事怎么也得让她爹做主才是,有什么事也该是她爹来跟我说,哪能自己出头。她从小大大咧咧惯了,我倒不足为奇,就怕来你家吓着你了,这门亲事她不同意也好。只不过,她都十七了,都快成老姑娘了,难不成真要守着她爹娘过一辈子?”
樱娘听了有些踌躇,这可如何是好?季旺到底是怎么得罪这位金铃姑娘了,开口就是这辈子都不嫁人。
这时季旺在院子里陪着小暖玩,他是要和伯明一起去乌州的,因为他心急,昨晚上他就把自己的包袱收拾好了。虽然这会子他在院子里陪小暖说说笑笑,其实他的耳朵一直在听着屋里人说话哩。
当他听说金铃竟然找媒婆来说这件事,他着急了,看来自己是真的伤了人家的心了,他心里很不好受。
他跑进屋里来,“大嫂,这都怪我,上回是我骂她没人要来着,她才说出此话。待我从乌州回来后,我就上门去向她赔礼道歉好了,一辈人不嫁人哪行?”
樱娘还未答话,媒婆却直截了当地问了一句:“那你到底是想娶她,还是不想娶?我这回去正好跟她爹说一说呀。”
季旺一下被噎住了,说不出话来了。想娶?还是不想娶?哪怕想,他也不好意思直接说出来呀。事实上,他还是有些怕娶的,想到自己头上的包,他还心有余悸呢。可是这些日子他脑海里全是她的身影,还真是怪了。
樱娘怕他下不了台,笑盈盈地对媒婆说:“他心里怎么想的,我大概知道了,你也无需向沈家回话了,到时候让伯明带着季旺亲自登沈家的门就行了,最后咋样还是要看沈家的意思。”
媒婆可不傻,一听就知道是啥意思了,她笑眯眯喝了口茶,放下杯子就走了。
樱娘见季旺没说一句反对的话,而是回到院子里继续陪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