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厌恶的声音,只有接下来略重的油门轰动声,思吾的心跳过快,差点以为自己漏听了什么。
他没有赶她走,而是问她想要吃什么?
思吾马上回过头来,看着江佑川认真开车,不苟言笑的俊美侧颜,“我们去吃海鲜吧,我,我,我有钱。”
思吾想过,海鲜是她认知里面除了野味最贵的东西了。
请江佑川这样的人吃饭,就该请最贵的。
江佑川听到思吾说自己有钱的时候,他笑了,他的思吾终于开始自己赚钱自己花,还能请他吃饭了。
曾经的思吾是长不大的,他一手操办了她所有的事情,让他以为思吾离开他会活不下去。
然而她很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原来这个世界这个不会因为没有谁就过不下去,觉得过不下去的只有自己。
江佑川是大海江川的主宰,海洋的生命受他的庇佑,正常的食物链他并不反对,但他不吃海鲜。
“水产我都不吃。”
思吾拧着眉,似乎在哪儿听过。
“那我们去吃蛇?”
江佑川偏头瞪了思吾一眼!他才不会忘记思吾做过的椒盐飞龙在天!
她还惦记着呢!
“不吃!”
思吾实在想不出什么东西贵了,吃便宜的会被江佑川看不起吗?
“那,那你想吃什么?”
江佑川的车子开上坡道,坡道上的防滑带和车轮刮出剥剥剥的响声,“吃素斋。”
思吾吐了口气,“好!”
素的东西便宜!
可江佑川带她去吃的素斋并不便宜,比海鲜还要贵!
看到菜单的时候,思吾想去死!
菜单是手写的毛笔字,落款还有阿弥陀佛,感恩。
素斋在林云寺内,斋馆环境悠谧,还有远处的木鱼声,古琴声,时远时近,倒是不错的背景音乐。
可思吾听得久了,就头疼。
素斋的味道不错,江佑川全程跟思吾没说什么话,思吾也不好意思说今天是自己25岁的生日。
江佑川给思吾倒了一杯茶,“喝了吧。”喝了,就长大一岁了。
上次没陪她过25岁的生日,今天终于补上了,没有她想要的蛋糕蜡烛,一杯茶也够了。
思吾端着茶杯,看着江佑川执筷夹菜的动作,“江佑川,你几岁了?”
“保密。”四十万岁,说出来吓死你个小魔女。
“你看起来好年轻,又帅,真是了不起。”
江佑川曾经的兴趣爱好之一就是被思吾吹捧,思吾怎么夸他,他都受用。
此时也一样,他开始体会到了凡人的不易,每天面对这么多可以动心的事情,如何清心寡欲。
他笑笑,不用语言去撩拨思吾的心,是他现在唯一能做到的。
他想过,背着焱离和思吾吃这一顿饭,以后再也不和她发生交集了,再也不了。
思吾没有得到江佑川回复,心里七上八下的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
林云寺有一个和尚来云游,在江佑川和思吾所坐的圆桌便站定,竖掌于心,“阿弥陀佛。”
思吾和江佑川齐齐抬头看向和尚。
江佑川已经不能动用任何神力,这是他要留在思吾身边必须要做到的,他眼中的和尚面目慈祥,眼中的瞳仁和宁静慈和。
江佑川起身鞠躬,“师傅好。”
思吾见状也赶紧起身,“师傅好!”
“贫僧禅心,化缘而来……”
“师傅请坐。”思吾抬起手掌指向禅心所在的位置,“坐吧。”
“多谢施主。”
禅心坐下,江佑川和思吾都坐下,禅心并没有多客气便开始用斋菜,江佑川倒没什么不高兴,多个人在桌上,他不至于听到思吾说那么多夸赞他的话。
听多了,总会想着她的可爱和好,想多了,就放不下,放不下就牵挂,牵挂一个人很难受,他体会过。
“两位施主早些回吧,天黑路不好走。”禅心用完斋,便竖掌致谢。
“我们开了车,不碍事。”江佑川道。
“施主的命格在东方,南方不适合施主的事业发展啊。”禅心看着江佑川,依然眉目慈和。
江佑川心神一震,若不是思吾在这里,他非要用神力一窥这和尚的究竟不可!
青龙属木,佑东方!
朱雀属火,佑南方!
他已经敛了身上所有的神力,这和尚居然也能看出来?
是真还是假?
“四海为家,无所谓命格。”江佑川笑笑答道。
“施主此言差矣,四海为家的是出家人,而施主心系凡尘,不是出家人,自然要有家。”
江佑川眼睛慢慢眯起,他看着禅心,“师傅还有话说?”
“施主早些送女施主回去吧,任何事情都讲求个瓜熟蒂落。”
禅心离开得匆忙,一身洗旧的袈裟消失在斋馆的大门,江佑川和思吾都像是被迷烟迷过了一般没有回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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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沉森亲眼看见思吾坐在江佑川的车上从地下停车库开出来,等他开车追去的时候,车子已经找不到。
思吾身上有定位,他开着手机里的软件找定位,定位却将他引到了林云寺。
他到了林云寺,却与离开的思吾擦肩而过。
禅心站在台阶之上,俯瞰着没有找到思吾已经准备离开的文沉森,“施主,这就是缘分。”
文沉森回头,望着台阶之上,寺门之外的和尚,他见过禅心,知道这和尚意有所指,“我们即将结婚。”
“那不是缘分。”
“她最近在我身边很安分。”
“那是她迷茫。”
“我却认为她找到了真正的方向。”
“每个人的灵魂都有一个归宿,她的归宿不在你这儿。”
“她是我身上的肉。”
“……”禅心笑而不语,久久才道:“人怎么可以自由肉,没有灵魂?”
文沉森一步步踏上台阶,步步艰难,深蓝的也空有黑云汇集,星子被遮盖,禅心看着团团黑气,叹念“阿弥陀佛”。
文沉森早已不把禅心当成普通人,他信鬼神,也信轮回,“我觉得思吾民众注定是我的。”
禅心不急不躁,“施主,命中注定的你该放下。”
文沉森已经与禅心站在同一台阶!两边林木繁盛,林中虫鸣在黑气聚拢的夜里戛然而止,万籁俱寂!
他突然一侧身,睨着矮他几分的禅心!树林沙沙大响,有鸟虫惊叫飞起!文沉森切齿道:“凭什么是我放下!”
禅心看着文沉森的眉心,而后将目光落进他幽深的眼潭里,“不是你的东西背负在身上太重,你应该将心里的执念放下,回归本位。”
“我的本位是什么?”
“你只有放下了,才会知道你的本位是什么。”
“我不要放下。”
“那你永远都只能在无尽的黑暗中。”
“那我就生出一双可以在黑暗中看清思吾的眼睛!”他本来信命,如果放下是他的命,他便再也不信!
不信命!不信鬼神!不信轮回!只信自己!
禅心猛地退开数步!他被文沉森身体里迸发出来的魔气震伤,靠在林云寺的大门上,喉间一股铁腥的液体涌出,他差点受不住,默念数次心经才将那股血压进了咽喉抱住被震伤的心脉!
禅心看着文沉森,看着他身后黑气翻涌!看着他按捺不住的愤怒和隐忍!
如今人间污秽浊气上升,他不能保证文沉森能不能压制住身体里的魔,如果这一世文沉森体内的魔苏醒,这世间的所有将会被销毁殆尽!
他是出家人,一个人的执念如此深重,深重到无法净化,为什么?
文沉森站在林云寺外,转身看着黑压压的天空,“禅心,你们出家人的地方都供奉着佛,你说佛心里在想着什么?”
禅心看着文沉森肃黑的背影,在林云寺外的灯笼下显得愈发黑暗强大,他心中震撼,怕是真的过不完这一世。
“佛心装着世人。”
“佛的心里真的众生平等?”
“自然是。”
“那我算不算世人?”文沉森反问,他觉得此时的自己看到了另外一个自己,他不是在和一个和尚对话,是在和天上的佛对话。
禅心一怔,他拭掉嘴角的血迹,朝着文沉森的背影走近两步,“自然是。”
“那佛的心里是否有我?”
禅心又是一怔!“自然是有。”
“佛虽然教育世人要平常心,可也教育让世人勇敢坚韧的生存,并不传递自甘堕落的思想是不是?”
“自然是。”
文沉森回首看着禅心,“佛若真是众生平等,佛心里如果有我,可有怜悯过我的痛苦和不易?既然我是世人,为什么我的所求要让我放下?既然佛让世人坚韧生存,为什么我坚持我的喜欢,佛却要我放下?”
禅心被文沉森质问得不能发出一声,“施主,你喜欢的,可有问过她的意愿?”
“你怎么知道最终我不会成为她的意愿?”
“施主太过偏执,会困扰你。”
“佛说情爱皆困扰,那是佛不敢真正付出去爱一个人。佛说他心里装着世人,可是世人的痛苦他真的懂吗?一旦为情所困的人开始痛苦,佛便劝人放下。
一个人求取公民,头悬梁锥刺股,那么痛苦忍过来就被人称颂。
一个人爱一个人,不过是心口开裂,佛便劝人放下。
他没有经历过,如何懂?我说佛是最怕痛苦的,他胆小得连情爱都不敢经历,是怕得到过重的情爱,还是怕付出真心?佛如果经历过情爱,那么他放下的时候是否让另外一个人深陷痛苦?他如果眼睁睁看着爱过的人痛苦而继续无动于衷,那是否是佛的自私?”
禅心的额头冒汗,这个人!
这个魔君!
这个……
禅心再次阿弥陀佛,“施主,贫僧一片好心。”
文沉森觉得可笑,“我对思吾,何尝不是一片好心,好心就会被领情吗?思吾没有领我的情,你觉得是对的。可是我不领你的情,又何错之有?”
“孽啊!”禅心看着文沉森走下台阶,他孤寂寥落的身影,这就是几十万年前留下的孽债!
都要还……
躲不掉!
一一都会应验!当初老天帝挖掉青龙心脏时所有的诅咒都会被应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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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佑川将思吾送回小区,思吾压开安全带时,兴奋如小鸟,“佑川,明天见!”
江佑川没有去看思吾,“小姐,不要来打扰我,我今天跟你吃饭,只是出于礼貌,对于女士的邀请,我很少拒绝,除非很忙。”
思吾刚刚推开车门的手一顿!
她马上回身,一晚上的喜悦,烟消云散,“你说什么?”
她以为两个人吃饭了,就是一个好的开始,晚上她会处理好自己的事情!
结果他说以后不要见了?
“小姐,我很忙的。”
“我知道你忙。”
“所以你今天已经打扰到我了。”
“是因为那个和尚今天说的话吗?”
“不是。”
“我很讨厌。”
“有点。”
思吾闭了闭眼睛,她听到他回答的问题几乎没有任何停顿和思索,做一个让人讨厌的人,多烦人啊!
下车的时候,思吾是摔上车门的!
她摔上车门那一刻,整个小区的树木都被一股很大力量震动,树叶沙沙作响的声音以为狂风欲来!
江佑川看到这一变化,知道闯了祸,没敢停留,迅速倒车离开小区。
江佑川的车子开出破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