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儿圆 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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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儿圆 典心- 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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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茶碗送到嘴边,他浅浅一啜,偏头看著城主夫妇。
         要是在几年前,打死他都不相信,以冷酷闻名的楚狂,竟会流露出那麽温柔的目光。看来,家庭的力量果然惊人,能在短短数年内,将铁汉化为绕指柔。
         「要是真的识相,就该自个儿退场了,哪还会坐在那儿发问?」舞衣笑著,顺手捏了颗白梅,喂进丈夫的嘴里。
         「夫人,是你找我来,要研讨商道之事的。」秦不换淡淡说道,搁下茶碗。
         舞衣微微一笑。
         「只是想告诉你一声,南方商道开拓得很顺利。」
         「派人去了?」他挑眉。
         「是的。」
         「那麽,夫人还有什麽吩咐?」
         舞衣绕过桌子,殷勤的为他将茶碗斟满,不答反问。
         「你跟月儿处得如何?」她唇边带著浅笑。
         俊脸上的神情,有些僵硬,瞬间又恢复常态。
         「不劳夫人费心。」他礼貌的说道,口吻内敛。
         「是吗?」舞衣学著他,皮笑肉不笑。「她毕竟是你带回来的,一时片刻也了知你打算怎麽处置她,乾脆就让她住在你那儿,让她能就近伺候你。」
         月儿讨喜善良,一进府里就很惹人疼爱。她模样好、心地好、脾气好,但那食量,更是一等一的好啊!
         就是——就是——太好了!
         任谁都想像不到,那圆润润的身子,竟能一餐吞掉满满一个桧木桶的白饭,那可是成年男子好几倍的饭量。
         秦不换吸气,然後微笑。「我率性惯了,不需要人伺候。」
         这女人竟然敢提起月儿的事!
         方府这麽大,舞衣却偏偏将那小丫头搁进他屋子里,这半个月以来,他的晚餐已有数次不翼而飞的惨痛经验。
         「别推阻得这麽快,说不定你哪天受了伤,会需要人照顾。」舞衣露出关切的神情。
         「夫人这是在咒我?」他挑眉。
         舞衣一脸无辜。
         「我只是关心。」
         楚狂坐在一旁,没有插嘴,早已习惯两人之间的言语交锋。一个是爱妻,一个是爱将,两人都聪明过人,表面上合作无间,但是一有机会,总不忘你来我往的斗上几句。
         喀啦——细微的声音在大厅上方响起,讨论中止,众人全都抬起头,瞪著屋顶。
         「怎麽回事?」楚狂拧起眉头,护住怀里早已睡得不省人事的女儿。
         白嫩的小手抚上黝黑粗壮的手臂,安抚的轻拍两下。
         「没事的,只是香姨差了几个人去修上头的砖瓦,前阵子两多,冲走了几片瓦,我让人上去修整。」舞衣轻声说道,接著转过头,正色看向秦不换。「对於凤阳村,你可有印象?」
         俊美的脸上掠过沉思的神情。
         「我记得,那村子是贩私盐的。」他看著舞衣,徐缓开口。
         「没错,那儿离浣纱城有八十几里。」舞衣解释道,神情一扫先前的莞尔模样。「前些日子,凤阳村的壮丁们,因为私盐买卖,全被抓进临海镇候审,咱们的商队经过,知晓了这件事,便以飞鸽送信回来,要我们去瞧瞧。」
         「浣纱城何时管起闲事来了?」秦不换淡淡说道,对这件事不感兴趣。
         这世间的麻烦事太多,他习惯独善其身,懒得一一过问,能少一事就少一事。
         偏偏老天跟他过不去,让他的拜把大哥,娶了个爱管闲事的女人当老婆。
         舞衣不放弃,还在劝说。
         「就当是为咱们的商道清清路子。」她说道,殷勤的为秦不换斟茶。
         「你派别的人去。」他刚从北方回来,还不想出门奔波。
         「你博学多闻,说不定能帮上那些人。」舞衣又劝又哄,猛灌迷汤。「再说你近来闲暇无事,带月儿出门晃晃,也是一桩雅事。」
         雅事?
         那女娃儿不把他折腾个半死,就已经是万幸了!
         喀啦喀啦——屋顶上的噪音,再度打断谈话。
         这回,噪音持续著,从屋顶这端滚到屋顶的那端,灰尘像小雨般落下。
         「搞什麽鬼?」楚狂拧起眉头。
         喀啦喀啦喀啦——轰——屋顶遭逢重力,猛地穿了个大洞,砖瓦哗啦的往下砸。大洞的边缘,传来小声的惨叫。
         「抓住我,我要——啊——」
         砖瓦继续往下掉,楚狂抱著女儿、拉著妻子,当机立断,飞身往外窜去。
         秦不换不动如山,坐在原处眯起黑眸,瞪著那个大洞,在一片噪音中,还能辨认出,那惊慌的惨叫是由谁发出的。
         轰!
         又一声巨响,胖嘟嘟的腿儿穿过大洞,惊险的晃啊晃。
         「呜呜,抓住我啊,我要滑下去了——呜呜——」惨叫声转为无助的低泣。
         「拉上来!快拉上来!」屋顶上喧闹嘈杂,几个人忙成一团,努力想把那只胖腿儿拉回屋顶上。
         「呜呜——」娇嫩嫩的声音呜咽著,在众人用尽力气的嘿咻声中,小胖腿儿慢慢往上缩,终於消失不见。
         秦不换舒展眉头,端起茶碗,还没凑到唇边,屋顶上又是一声巨响。
         「哇!」惨叫声响起。
         他倏地拔地而起,一个鹞子翻身,跃出三尺开外,避开屋顶上那个大洞。
         但是,人算不如天算。
         哗地一声,圆滚滚的身子从另一个洞掉下来。
         「哇。」长长的惨叫声,以一声沉重的撞击声作为结束。
         那情形就像是十五的月亮,当空砸了下来,最糟糕的是,那枚圆月,竟还不偏不倚的掉在他腿上。
         就算铜筋铁骨,只怕也禁不起这等重击,他武功再高强、内劲再浑厚,到底只是血肉之躯。
         他的腿被压断了!
         好半晌的时间,两人贴得好近,只能大眼瞪小眼,说不出半句话。
         大厅内一片死寂,只能隐约听见彼此的呼吸。
         月儿因为逃过一劫而庆幸不已。屋顶那麽高,地板又那麽硬,有那麽一瞬间她还以为自个儿会摔成肉酱呢!
         但是,眼前秦不换怒火中烧的表情,又让她雀跃的心情迅速消失。呃,老实说,她压根儿想不到,那张俊脸因愤怒而扭曲时,会如此令人胆战心惊。
         他双眼里喷著火,嘴角抿得死紧,表情狰狞吓人,脸色则因为断腿的剧痛而惨白。
         沉默蔓延,气氛紧绷著,只有黑眸里的怒火愈来愈炙热。
         「你在上头做什麽?」薄唇间艰难的吐出几个字,声音很轻柔,却饱含危险,让人全身发麻。
         「呃,修、修屋顶。」她小声回答,稍微挪动身子。
         月儿开始怀疑,就算是摔断胳臂或是脖子,都比不上面对震怒的秦不换来得可怕。
         「别动!」秦不换厉声说道,凶狠的瞪著她。
         从来没有任何人,能击碎他的冷静,但是这枚圆月,净做些脱离常轨的事,让他滴水不漏的自制全盘溃堤。
         愤怒伴随疼痛,来势汹汹,他简直想抓住她的肩膀,用力的摇晃!
         「呃,我、我只是想——」她被那张狰狞的表情,吓得连连後退,一心只想脚底抹油,尽快逃离现场,搁在他断腿上的臀儿,悄悄又移动了几寸。
         痛!
         「施月儿!」秦不换狂吼,声如响雷,窗子差点都给震破。
         她坐在他腿上,不敢再动,一脸无辜,用食指塞著耳朵,瑟瑟发抖。
         呜呜,别骂别骂,她不是故意的嘛!这屋子这麽大,谁要他刚好就站在下头,干麽不躲远点?
         「我——呃——我——我——」太过恐惧,月儿支吾了半天,还说不出个下文,全身抖个不停,圆亮的眼儿凝满害怕。
         呃,他不是真要宰了她吧?
         「你胆敢再动一下,我就掐死你。」他嘶声说道,握紧双拳,腿上的剧痛,令他冷汗狂流。
         断骨戳刺肌肉,随著月儿的每次移动,几乎就要破肤而出,这种剧痛要是换作其他人,肯定早已昏厥。
         「好好好,我不动。」她连连点头,全身僵硬,不敢再刺激他。
         站在门外的城主夫妇,也因这突然的变故,一时之间呆若木鸡。倒是原本沉睡的楚绫,被巨响与咆哮惊醒,睡眼惺忪的揉著眼儿,抬起小脑袋四处端详。
         「啊,包包。」瞧见坐在秦不换腿上的月儿,她双眼发亮,跳下爹爹的怀抱,踩著小鞋,就想冲进大厅咬人。
         吵杂的声音引来不少人,徐香瞧见这一团乱,脸色直发白。
         老天,这丫头把秦公子的腿给压断了!
         「月儿,你在做什麽?!」徐香连忙问道。
         原本修屋顶的人们,全像蝙蝠似的,趴在屋檐上探头探脑。
         「她来帮忙修屋顶,然後就掉下去了。」屋顶上传来声音。
         「我们有努力拉她上来喔!」
         「但走没两步,她又跌下去了。」
         舞衣走入大厅,悦耳冷静的口吻,立刻稳住场面。
         「别杵在这儿,快去请喜姨来瞧瞧。记著,请她连药箱一块儿带过来。」她吩咐道,款款走往大厅中央,朝那僵硬不动的两人望去。
         楚狂嘴角噙著微笑,大步跨进厅内,单手一扬,就将月儿从秦不换的膝上拎起来。
         「该说这娃儿厉害吗?能让你发这麽大的火。」他偏头说道,看著多年下属兼好友,觉得秦不换那咬牙切齿的表情很有趣。
         月儿悬在半空中,腿儿晃啊晃,圆脸上仍溢满惊慌。
         她好想好想逃走,但是城主拎著她,她的双脚没著地,根本哪儿都去不成。
         再说,秦不换用著那好吓人的眼光看著她,她就像被毒蛇盯上的小老鼠,动都不敢动一下,只能垂著小脑袋,像条腊肉般挂在那儿。
         舞衣轻嗔,拍拍丈夫手臂。
         「别吓著她了。」她咬著红唇,克制著别流露出任何笑意。
         这些年来,她可是头一次瞧见,秦不换如此狼狈的模样,那冷静温和的面具,全让月儿给毁了。
         眼见救兵到来,月儿连忙开口。
         「呜呜,夫人,救——救我——我——」她颤抖的说道,伸出手臂在半空中挥舞。
         快啊,她得快些逃离现场,要是让秦不换恢复行动能力,他肯定立刻来掐死她!
         「放她下来。」舞衣不忍心,低声催促丈夫。
         楚狂耸肩,手掌一松,原本挂在手上的那颗圆球立刻咚的跌到地上。
         「啊!」月儿低喊一声,揉著摔疼的屁股。
         「摔疼了没有?」舞衣关怀的问道。
         「没有。」她晃著小脑袋,以乌龟後退的方式,慢慢往门口挪动,打算畏罪潜逃。
         只要能留得这条小命逃出大厅,她非要找个地方躲起来,一辈子都不要见到他。
         呃,好吧,暂时啦,在他生气的时候,暂时不要见到他就行了。
         想到一辈子都见不著那俊美的脸庞,她心里还是会有些惋惜呢!毕竟,他的脸是她见过,长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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