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晚上回到房中,我就累极躺下,可辗转反侧老是觉得少了点什么,在朦胧将睡之际才想起,今天筑殷爹爹没有在这里等我回来。
天仍未亮的时候,我模糊醒来,看到纱帐外有一人坐在桌边,我搓揉了一下惺忪的眼睛,问:“是筑殷爹爹吗?”
那人没有回答。倦意仍浓的我不一会儿又睡过去了。
第二日早上醒来,桌边空无一人。我叫来阿蛮问:“昨晚有人来过吗?”
阿蛮奇怪地摇摇头。
我想我该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昨晚的筑殷爹爹该是个梦,我对他依赖真是太大了,对于我这么独立坚强的女子来说,这是个重病,得治。
第五章 玉苗寨
日子有条不紊地向我的三万岁大寿奔着,首先奔到的,就是陆颜大小姐相约一起去黎千山的日子。
阿蛮正在收拾东西的时候,一位不速之客走了进来,我警戒地看着她。
“要出远门?”商乐不客气地坐下,自己倒了杯茶。
见我不回答,她也不在意:“出门在外,多带点伤药。”
“筑殷爹爹让你来叮嘱我的?哼!他不在你也不需白费力气,这儿没有观众看你做戏。”商乐在这里毫不客气,我也不需要留什么情面。
她轻笑,举袖微掩着喝了口茶。
我正苦恼怎么让这做作的女人赶紧离开,恰巧筑殷爹爹这时走了进来。尽管他每天都是一身白衣,不过即使几乎每天都能看到他的我,总会忍不住视线多停留在他身上片刻。
他看了一眼阿蛮,又看了一眼站起来给他倒茶的商乐,然后问了我与商乐一样的问题:“要出远门?”
他这个问题一问出,我便觉着疑惑,商乐过来叮嘱我竟然不是筑殷爹爹的意思?我看了商乐一眼,不过她没有看我,只是低眉顺目地守在筑殷身后。
“嗯。”我不再看商乐,转而对筑殷爹爹点点头。
半响,筑殷爹爹都没有说话。我看看外面日头,已经快到与陆颜他们约定的时候,于是叫上阿蛮便要出发。
“爹爹我走了!”
“不可。”爹爹突然道。
我转身,不解地看着他。
“我认为如今离你加印礼不远,你不应该出远门,免生枝节。”
“爹爹,我一月内定可以回来了!你信不过我,还有陆羽他们呢,所以你就放心吧!”我看着筑殷爹爹神色不似往日般明朗,便凑进他怀中撒娇。
筑殷爹爹语气果然稍微缓了缓,摸摸我的头,道:“平日我都由着你,今日你就不可听我一次?”
突然,我眼前视线渐渐模糊,只听得爹爹朦胧的声音与商乐说:“带她回去,看好。”
再次醒来,我发现自己被关在房间里,外面全是人守着。爹爹素日里从不会如此强硬地对我,这次事出有因定有蹊跷,只是不知道是什么罢了。
我叹了口气,看着窗外月色已朗,陆羽他们也不知如何了。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来人又是又是商乐。她提着一个食盒向我走来,说:“吃吧,筑殷让我拿来给你的。”
我看着她,她打扮并不似其他后妈一样招展,无论对着我和筑殷,都总是一副低眉顺目的姿态。不过也改变不了我对她的厌恶。
“你如此与我作对,又是何必。”商乐突然道。
虽然我素来憎恶商乐是众所周知的,不过这样由她口中说出,我还是觉得有些微不自在。
“你还未出生的时候,我就已经喜欢筑殷了。那时候,我只是一个侍女,每天勤勤恳恳地做着自己分内的活儿。如果说在遇到筑殷以前我是个木偶的话,那么就是筑殷,让我变成了人。那时候,只要每日见到他一面,便觉得是上天给我的恩赐。”商乐平静地说着她与筑殷的往事。
一点儿也不惊心动魄,不过我却让我心头泛上酸楚。
“天意总是已经注定了。那时他心里有人,如今也一样。无论我陪在他身边,与他渡过多少劫难年头,始终敌不过命理中‘归属’二字。你与我唯一的交集便是筑殷,他从来就不属于我的,你又与我争什么。”
我看着商乐离开的背影,再看着手心中她在说话之际交给我的纸条——“子时,陆羽”,心中不知所感。
陆羽来到的时候,很轻易就把我带出去了。筑殷爹爹对我从来都狠不下心,看守着我的也不过几个家奴。
一路上,我都想着筑殷爹爹对我突然强硬的态度,还有商乐与我说的一番话,几乎没有和出声,心里也觉得像被什么压着一样,沉甸甸的。直到去到与陆颜相约的地方,看到小姑娘坐在石栏上,双脚一晃一荡的,嘴里还哼着小曲,心情才稍微明朗。她一看到我们来了,便溜地跳下,跑到我面前:“木鱼姐!你终于来啦!太好了,如果你来不了的话,哥哥也不会陪我去的!”
我指指她的衣服:“你这次穿这样去?”陆颜一改往日繁复的衣饰,只穿了件简便的男装,瞧着倒也活泼灵动。
她朝我作个鬼脸:“人间的女子出游都要装扮成男子的!他们都说装成男子会安全很多!”
我摇摇头:“他们太天真了。别说男的,就是变成动物也不一定安全,”然后,我扯了扯陆颜那两条辫子,说:“人间的男子也绑麻花辫?”
陆颜一看,恼羞成怒,施了个小法术向我扔来。
正当我想如何不伤她化了的时候,陆羽折扇一挥,说:“走了。木鱼你要是再被抓回去,我也省得回家睡觉。”
陆羽走在前面领着我们。
“不是去黎千山么?”我发现走的并不是熟悉的路。
“木鱼姐,哥哥说黎千山又脏又没得好玩,所以就改成去玉苗寨啦!”陆颜一脸兴奋道。
“我们能进得去吗?”据我所知,玉苗寨向来禁止外人进入,而且听说凡是闯了玉苗寨的人,出来的不是疯了就是傻了。这不是比黎千山更危险么?不过看到陆颜一副期待的样子,我不忍心拂她的意。
“哼,有本少爷在,没有去不了的地方。”陆羽摇着扇子,自恋道。
我们去到玉苗寨,已经是三日后,不过一路上说说笑笑,时间过得倒也快。
这时,陆羽走到寨门前,高声唱起曲来,声音高亮,他似乎还用了术法,即使离他远远的,也有种余音绕耳之感,不过我并没有听懂他唱的是什么。
等他唱完,我和陆颜都走到他身旁取笑:“哥哥,莫不是以为喊两嗓子他们就开门了?”
“你喊两嗓子看他们开不开?”陆羽不屑。
在陆颜正要还嘴的时候,突然,一把清丽婉转的女声传来,唱着不一样的曲子,霎时让人觉得身处空灵的山谷。待她唱完,门竟然缓缓地开了。
一名穿着红色衣裙,手腕与脚腕都戴着铃铛的清丽女子笑着向我们走来:“远道而来的贵客你们好,我叫依久朵。你就是陆羽公子吧,阿哥让我来接你。”
第六章 尤萨
依久朵走在前面领着我们,她手腕上带着五六个银色细圈,每个圈上束着一个红色的羽毛,艳丽的羽毛犹如花瓣般围绕在她的手腕上。她时不时回头和我们说几句话,笑容灿烂,声音清脆,寨子里经过的人都会热情地用我们听不懂的语言和依久朵打招呼,似乎在这个寨子里只有快乐。
依久朵捂嘴笑着转头与我们说:“刚刚烈叔和我说,你的朋友们真俊呢!”
陆颜闻言,立马骄傲道:“那是!我木鱼姐可是魔……我们……村里长得最好看的!”
我一听,原本舒展的笑容立马变得有些微不自然,我堂堂魔界公主,竟然就这样成了一枝村花,侧目看看陆羽那小子,果不其然,瞬间笑得比依久朵还灿烂。
我轻咳一声,正色道:“陆羽,你是如何知道进来玉苗寨的方法的?”
陆羽诧异:“在这世道,除了靠脸还能如何?”
在我即将变脸色之际,陆羽连忙补充道:“你别说,我和尤萨认识还真就是因为脸。尤萨就是你哥哥?”陆羽视线移向依久朵,“怎么不曾听闻他说个个妹妹。”
我也随着陆羽的视线移动,发现依久朵这时并没有维持着她一路以来的笑容,等发现我的目光后,又立马扯开嘴角。
“有次小爷出游,上酒楼的时候竟遇上一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想小爷这等姿容,岂是随随便便就能长成的。于是我就思量着他定是变了身法。可那贼子竟然不认,周遭的人偏还起哄说小爷霸道,自己长这样还不让别人长这样了。”
我听着陆羽这怪异的故事,觉得非要说谁错的话,就错在那人也着实没有眼光,世上这么多人,怎么就这么想不开要变成陆羽那模样。
“后来当然就是不打不相识,结交后才知道原来是他变了多年身法,才知道人间原来有种叫□□的东西,他就买了个戴着玩儿,可好巧不巧,那做面具的人大概是见过我的模样,就照着做了一个。”陆羽说完,得意地望着我,又摇起了他那把骚包的折扇。
我感叹,原来罪魁祸首是那做面具的。自己没眼光就算了,还要做出来祸害别人。
“公子真是个妙人。不过尤萨哥哥的朋友,自然都是极好的。”依久朵微笑道。
“啊——!”陆颜突然发出一阵尖叫,连忙躲在陆羽背后,一脸恐惧地指着前方,声音有点微颤:“哥哥,前面,前面有妖物……”
陆羽蹙眉看着前方,我亦同时向前方看去,不过前面一片山清水秀,庭院别致,哪里有些许妖物的影子,可陆颜那神情,半分也不似平日捉弄我们的轻松。
依久朵走到陆颜身旁,“各位不用担心,姑娘看到的只是幻觉罢了。”说毕,她执起陆颜的右手,在她掌心施了个法术,而后从自己的手腕上脱下一个银色细圈,套在陆颜的手腕上。陆颜神色渐渐平静下来。
“这是怎么回事?”我抬头看了看陆羽,而后视线落在依久朵身上。
“本来这是玉苗寨的秘密,不能与外人道,不过既然尤萨哥哥邀请你们来了,我就告诉你们吧。”依久朵领着我们继续往前走,边走边与我们说。
“其实这就是外人如此忌惮玉苗寨的原因。”
“幻术?”陆羽道。
“公子说得不错。我族为惑惑鸟一族,自两万多年前就居于此地。两万年前,我族族长原是伺在前天后身旁的侍女,后来前天后崩逝,前天帝陛下念我族长尽忠之义,赐此地与我一族安身立命之地。我惑惑鸟族并不擅长战斗,唯一能仰以生存的就是幻术,且此术是经由前天帝陛下指点,寻常仙魔难破,于是我族以幻术设立阵法,使得想要进入玉苗寨一窥究竟的人望而却步。”
“那为何只有陆颜被幻术所迷惑,而我和陆羽却安然无恙?”
依久朵笑道:“幻阵也是因人而异的。玉苗寨时常也会有游人误入,若游人心中足够坦然,幻阵便不会启动。相由心生,像亦由心生,想必陆姑娘对玉苗寨心存惧意,心中不够豁然,以致姑娘看到幻觉。这个镯子上的羽毛是我惑惑鸟一族原身的羽毛,把它戴在身上便可抵挡寻常的幻阵。”
我听得啧啧称叹,惑惑一族的族长原是天后侍女,落在地上成为一族族长,在这玉苗寨中为自己的族人撑起一片天地,原本鲜为人知的一族,如今已为世间众人所仰望。大千世界,不说天庭神祗,即使小如泥中成长的树精花妖,也总会在这繁琐俗世中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