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尽量。”
“尽量?”印式悠眯眼睛,林夏笙打了个哆嗦,像安了马达似得狂点头。
印式悠满意地笑。
*
惨白冰冷的机械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告诉运作着,不断地重复着同样的动作。犹如上班族们每日两点一线的枯燥生活般,朝九晚五。人与外物都无差异,重复着同样的事,同样的动作,直到完成使命,走完这一生。
曾有人说,人类生来哭着来,笑着走。是因为哭着即将要来到这个世上受罪,然后笑着离开这个充满沧桑昏暗的世界。来到这个世上,感受着每天过着做着同样的事,枯燥乏味的度过;并且重复着做着违背内心的事,痛苦不堪的熬着。所谓劳筋骨、饿体肤,也不过如此。也许在这个时候,让他面对死亡,或许他真的会笑,解脱的笑。
每每这么想着,他都会想起家中等候着他的妻儿,还有……阔别许久的女儿。
厚实沉重的门被打开,‘吱呀’一声,发出尖锐的摩擦,那张熟悉的俊逸男子出现了。
“赵勿先生,请问尹先生还满意吗?”此时此刻,他的心情竟出奇的平静,语气出奇的平缓。坐在椅子上,好似桌前一切频繁运作的器械和试验品都与他毫无瓜葛。
男子习惯性地扫了扫身上的西装外套,看了他一眼,“先生挺满意的,也答应你的请求,不过时间不多,你要早点回来。”
平静无痕的脸顿时有了颜色,眼神也变得有些明亮,“谢谢,先生。”
*
林夏笙倒了杯茶,热腾腾地还冒着烟,缭绕在她眼前,看着那坐在沙发间的三人,有些微微晃神,仿佛像是幻觉般。
客厅窗外的红枫树变得越发茂盛起来,乘坐着金色微风一路跌落至她所望不见的底端。霜叶红于二月花,红得像血,惊人心悬。
望着这如画之景,心也变得空明起来,端着热茶递给了王玉惠,道:“妈,喝口茶吧。”她将茶推至林妈面前,坐在了印式悠的身旁。
望着两人的亲密距离,她看着,也没说什么,就是笑了笑,只是看不出是带着什么样的心情而笑罢了。
“鸠笙这几天,麻烦你了,夏笙……没给你添麻烦吧?”她望着卧室的门,鸠鸠和yuki在里面欢快地玩耍着,都能透过门缝,听见那高兴地声音。
她说,“没有,他很乖,也很聪明的。”
林妈欣慰一笑,“那就好,那就好……”
犹豫半晌,最后夏笙还是开了口,“关于之前你说,爸的事,怎么样了?他有联系过你吗?”
她一脸忧容,摆了摆头。
“难道是出什么事了?是不是有人盯上他了?”
“怎么会,你爸他平时都安分守己的,待人也很不错,怎么会有人盯上他呢……”说着,她忽然想到什么,有些慌忙地抿了下嘴,便没了声。
是啊,待谁都很好,唯独这个分别许多年的女儿除外……
林夏笙的双手握成了拳,渐渐收紧,神情依旧,只是血色是无法遮掩的。
她总是用最平静的外表,来遮掩她最悲伤的心情。这点,他知道。
他的手,轻轻地柔柔地拉过她的手掌,暖暖的。悄悄地将她的手移至到他的大腿上,紧紧握住。
心里还是惊讶了下,他还是那么的善于察言观色,明明只有十八岁而已。
他总是会露出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气度、成熟,却有时又会如春光乍泄那般像个普通十八岁少年那样带着些幼稚的行为。是什么,让他变得老成?
尴尬地气氛,总算在王玉惠的电话响起那一刻,被其打散。第一次觉得,电话响起的时间是那么的识相。
心一怔,回过神来,王玉惠掏出上衣口袋中嗡嗡作响的手机,好像催命鬼一样的叫唤着。定神一看,清晰的‘老公’二字,就这么直冲眼帘。她想也不想、急切地便接通了电话,“老公,你终于打电话给我了,你知道我们有多担心你吗?忽然就了无音讯了。”说着,声音也有些模糊起来,鼻翼传来浅浅酸意。
电话那边的林父有些气喘,脸说的话也有些断断续续:“恩……抱歉啊玉惠,我、我现在就过来找你们……你们,在、在哪?”几近两个月没有见到妻儿的林父,心情是急切的、激动的。
收拾了下情绪和泪腺,林妈擤了擤鼻,调整了下,说:“我们在夏笙家……”
林父赶集般的步伐忽然停驻,整个人像是网络断线般的停止住,咽了咽喉咙,“你说……你在谁家?夏笙……?”话语间,都能听到,他的牙齿相互摩擦而产生的声音,他的下巴有些颤,不如说是整个人都在颤。
那个,他许久没有见到的女儿……
“……好,我马上过来。”他停顿半晌,便这么回答道。
这种一家五口的场景,出现在林夏笙的生命中,恐怕是她想都没怎么想过的。独独只有在曾经几年的擂台生涯中,在生命垂危之际,脑海里会闪过:‘如果我现在还和爸妈在一起,该有多好’的想法。如果,我没有为了引起他们的注意而故意欺负别的小孩,做那么多过分的事,是不是等我在长大之后,爸妈会多看我一眼。
如果、如果。如果……无数个如果,曾经在脑海中挤得满满的,但也仅仅只是如果。因为即使历史重演,穿梭时空回到过去,她还是她,她的父母也还是他的父母,同样的事情,只是再次重演。
所以,所谓的如果,只是人们的自我安慰和妄想。渐渐地,她就开始一点点泯灭心中对于家的想往、亲情的渴望。
直到,这个人,出现。
印式悠。
一切的一切,都在他出现之后,发生了转折和改变。原本她以为会永远永远持续下去的腐朽生活,在一夕之间与之改变。她有了鸠鸠、有了陆晓筝、有了穆槿熙、有了温琛;说明一下,温琛是附带的,谁叫他是悠悠的好基友。
而今,她现在竟然感受到了一家五口的味道。
“夏笙,好久不见了……你过得好吗?”林父坐在沙发上,踌躇了些余,开口关心道。
她点了点头,以示回应。不是她不说,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曾经她无数次想过,如果会有那么一天,再次和她们相见,她会说的话。
明明、明明准备了那么多的开场白……准备了那么多的台词……
可是却全部都堵在喉咙发不出来了……
林夏笙,你真是没用!应该那把日本刀,学着那些留着搞笑无比的地中海发型的日本武士,切腹自尽!
“恩,过得好就好……好就好……”林父的神情很是惆怅,对于女儿的淡漠回应,也有些哀伤的味道。
她抬头,说,“你们呢,怎么样?”她恍然的笑笑,“应该挺好,毕竟有鸠鸠陪着你们。”
“……”林父沉默些许,“夏笙,我们……我们一直都挺想你的……”
林父的话,让林夏笙忽然眼眶有些热乎乎得,渐渐湿润,她悄悄抓住身旁印式悠的手,力道很大,仿佛用了吃奶的力气,将全身的力量都集中在那手中。
用力得都有些颤抖起来的手,他只是默默承受着,承受着她隐忍下的爆发。
“我……”
她头低着很低,将黑色的长发都散落在脸庞两侧,挡住了她的神情。
他抱住了她的肩,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只是微低下头,用只能让两人听清的声音说:“想说什么,就说出来,释放自己一次,对他们好好撒娇。”
泪水决堤,闸门崩坏。如同暴走的暴风雨般的情绪,席卷而来。
呜呜呜——
他的话,就像是一把锁,开启了那扇水源之门;就像是一把斧头,砍破了厚实的防护膜;像来自天庭的雷神雨神,即刻便招来她的暴风骤雨。
然而,再猛烈地暴雨,总会雨过天晴,不是吗?
☆、No。75 追忆,那荒唐的过去。
多久,没有看过,这个阔别已久的女儿,这样嚎啕大哭。
哭得像个失宠又复得的孩子。
其实,她从来都是,恶作剧也好,考试成绩差到垫底也好。这些都是为了让父母关心她,才会存在。
只是,夏笙在最需要好好关注的敏感年纪,夫妻俩人,为了自己,为了事业和荣誉,甚至是那一丝重男轻女的思想。
让夏笙,用了不可磨灭的灰色童年。
“爸爸妈妈,今天我们老师表扬我了,说我很聪明!全班只有我一个人答出来这道题目了唷!爸爸,妈妈!”清脆悦耳的童音在林父林妈身旁响起,充满着喜悦和期待。
林父头也不曾转过,只是用最为平滑的语调说,“恩,很好……啊玉惠啊,你快来看这个,你说这篇报道是不是太主观了。说什么医生现在满脑子都是钱,不给钱就不治病,都是庸医。一个四岁的小女孩因家人出不起医疗费,最终不治生亡。”
林妈靠了过去,看了眼,道:“哎,现在的狗仔媒体啊,都没事做了。连这种事情都采访,不过这个医生也确实太迂腐了,总不能一条人命摆在那里不救吧。”
“没错啊,又不是每个医生都这样,这么说真是让人生气啊。”
“呵呵,对,我相信丰达绝对不会这样的。”
“玉惠,你最懂我了。”他温柔地看向自己贤惠的妻子,微微笑。
“……爸爸,妈妈……我,我今天很乖,老师都表扬我是班里最乖的小孩!”娇小的身躯从旁边冲到林父林妈的正对面,开心地笑着、期待着。
只是,林父淡淡地回了句:“恩,这样很对。”然后站起身来,拉着自己的妻子去了厨房,“玉惠啊,今晚晚饭做的什么?”
“呵呵,是你最喜欢吃的干锅炖牛肉。”
“唉,我忍不住想要先吃了呢!”
“这不成,还没熟呢。”
两人的声音、身影,渐行渐远,愈来愈渺小,直到转进厨房间,再也看不见。
“爸爸妈妈……是夏笙还不够好吗……”为什么,爸爸妈妈总是那么的淡漠,应付着她……
*
“林夏笙,为什么你爸爸妈妈从来不接你放学?”一个小男孩问她。
“我……爸爸妈妈很忙的,没有时间……”
“我爸爸妈妈也很忙啊,他们都会挤出时间来接我的!”小男孩得意地指了指自己,“因为我爸爸妈妈说,我是他们最爱的宝贝!”
“……”
待男孩被父母接走,望着那幸福的背影,心中的落寞愈来愈浓郁。
爸爸妈妈……夏笙真的一点都不好吗……爸爸妈妈讨厌夏笙吗?
对的,一定是夏笙还不够好,所以爸爸妈妈才不开心,不喜欢搭理她!
她会好好加油的!
她……会好好加油、的。
只是,到了最后,她放弃了。因为再好,他们都觉得这是理所应当,也都不会抱着她说:恩,宝贝真好。
然后,她开始做坏事。
既然,乖乖地林夏笙,爸妈不能注意自己,在意自己。那么,她就堕落吧,做一个人见人怕的小恶魔。
“夏笙!你在干什么!这是你爸爸最爱的花瓶!你干什么砸了它!”林妈怒发冠冲,气红了眼。
“原来是爸爸最喜欢的花瓶啊……”她有些楚楚可怜地低下了头,但片刻她猛地仰起头,对着林妈笑了起来,特别的昂扬,“我还以为,爸爸只爱那些垃圾纸头呢!”边说,她边将一直藏在身后的左手伸了出来。然而,手上还拽着些白色的纸碎片。
林妈定神一瞅,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