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笙有些心惊,猛地回头看着被纯白被褥盖得严实的少年,那张精致秀气的脸。
那样的脸下,身体承受过那么多的伤痛。
“这不是一般孩子会受到的伤害,所以希望你们能同病人家属联系的时候,说明一下,以后多注意注意。毕竟一直让伤势残留着不好好恢复的话,或许年轻的时候没什么,等年纪大些,可就说不准了。”
医生的只字片语,林夏笙都默默记下了。
其实,她也不知道他的家属怎么联系,她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医生交代完毕,便匆匆离开,毕竟大医院还是相当繁忙的。
原本一开始,林夏笙是打算给他看完医生就离开的。只是,听到医生刚刚所说,觉得床上安静沉睡的少年,让她有些心疼。
包括一直在旁边的陆晓筝,听完医生的叙述,也有些懵:“天呐……夏笙,他怎么会被打的那么惨啊。”
林夏笙在椅子上坐下,双手环胸:“我怎么知道,反正我已经撞见两次他被流氓围着欺负了。看来,他一直都在被欺负的样子。”
“我本来还奇怪,他怎么挨打的时候动作防御那么老练,看来——是挨打挨惯了?”林夏笙摸摸下巴,斟酌了下,觉得自己想得挺靠谱。
“啊!那他好可怜啊!为什么他一直被欺负啊!”陆晓筝怜悯地望着少年。
“大概长得太嫩,太秀气,好欺负。”
“长得好看也受罪啊!”
“……什么叫长的好看也受罪,你的世界观里是只看脸分辨人生的?”
林夏笙无语地看了陆晓筝一眼。
“呃,现在不都说是看脸的世界嘛……”陆晓筝低下头,撅起小嘴。
林夏笙:“你信不信,总有一天,你会因为这个观念吃亏的。”
这句话,让陆晓筝的心里为之一振,对上林夏笙的双眸,四目交接,却读不懂。
几乎是到了陆晓筝准备离开的时候,少年平静的眼皮子才动了动,黑长睫毛颤了颤。
眼皮松开,露出琥珀色星眸,惺忪朦胧。
琥珀色的瞳仁似是未经雕琢的玉石,澄澈明晰。星眸微转,视线便与坐在床右侧椅子上的林夏笙对上了。
与他的漂亮瞳孔触上时,她有一瞬的心脏停拍。
好干净的眼睛。
少年微微张口,声音有些沙哑,估计是口渴的关系,听着略干涩:“你们……”
陆晓筝见状,便从水壶里倒了杯水出来,扶他起身,递给他水杯。
他接过杯子默默地喝了,然后礼貌的对陆晓筝说了句谢谢,便把杯子放在了床旁柜。
林夏笙手托着脑袋,慵懒地说:“你叫什么名字?父母联系方式?”
联系完了她就可以走了。
少年眨了眨清澈的瞳仁,潋滟地眸光闪烁着些聪颖:“印式悠。”
“好奇怪的名字。”
印式悠:“……”
“父母的电话给我下,我刚在包里都没见到你的手机。”
说来也奇怪,这男生应该家里条件是不错的,可是为什么没有随身带手机。这个年代不带手机也太奇怪了吧。
“……我爸妈不在S市,我是一个人来这儿的。”
“也就是说,你这儿没家属可以联系?”
“恩。”
“真可怜。”
“……”
印式悠垂眸,柔软的发丝垂下,安静了会儿便又听他开口:“我一个人在S市过,所以一直一个人。你们是我第一个说那么多话的人了。”
他说话的神情,真别提有多可怜了,简直是直戳陆晓筝得母性怜悯心,再加上本身长得就那么无害,便更多加成了。
“好可怜哦,你叫印式悠吧?没事!以后你不是一个人了,我们就是你的好朋友!”陆晓筝拍拍胸脯。
林夏笙冷嗤:“切,我什么时候答应了是他朋友了,陆晓筝你是不是太自说自话了。你要做朋友是你的事,拖上我干什么。”
陆晓筝失望地说:“啊,可是他真的好可怜啊,一个人的……”她又看向印式悠,“没关系!我还是你的好朋友!”
印式悠嘴角忍不住抽动了下,“……谢,谢。”
*
陆晓筝离开的时候,外面的雨已停滞,不得不说陆晓筝运气不错,毕竟她没有带雨伞。
在那之后,林夏笙便去医院附近买了份盒饭过来,毕竟说实话,当时来医院给他办手续的人是林夏笙,所以她也不能真的就说走就走。
毕竟她也不知道怎么联系印式悠的家人,就算联系了也未必能立马就过得来。
见她买完饭回来了,印式悠眼前一亮地接过饭盒,第一次在林夏笙面前露出笑容:“谢谢。”
“没什么好谢的,等你出院了把所有医药费用和饭钱全部银行卡打给我,或者直接给我现金也行。”
印式悠:“……”
“看你这表情,你不会是想吃霸王餐,看霸王医吧?”
“我看着就那么像占女人便宜的人?”
林夏笙从上至下扫了眼他,“恩。”又伸手指了指他:“小白脸。”
“……刚才谁和那个女人说看人不能以貌取人的?”
“你不是晕过去的吗?”
印式悠:“……”
临夏市不悦板起脸:“原来你早醒了?你在装?”
其实从一开始,他就是在装死,只是一个没忍住,竟然就露陷了。
“只是正好醒了,看你们聊得那么起劲儿没好意思打断你们。”
临夏市半信半疑斜视他:“哦?”
印式悠:“我骗你们能有什么好处?”
“是没有,”林夏笙放下怀疑,也觉得没必要再怀疑,“既然如此,记得到时候把钱还给我。”
“成啊,你把你手机号给我,到时我也方便联系你。”
“……”
说真的,林夏笙并不想给,但是也没洒脱到看病的钱就白送给一个不相干不相识的男人手里。
所以,最终还是交出了自己的手机号。
“银。行卡。号呢?”
“你要这个干嘛?”
“打款。”
“你既然直接打款,你还问我要手机号干什么!”林夏笙觉得自己被忽悠了。
印式悠莞尔一笑:“打完款电话通知你,有问题吗?”
林夏笙脸黑了,亦如窗外的天气,黝黑而灰暗:“没问题。”
“我走了,反正一切都交代妥当了,到时候你自己办出院。”边说边走向病房门口,快速拉开离开,反手将门‘啪’得一声关上。
病房里只留下空荡荡的白墙白床,以及一脸似笑非笑的印式悠。
印式悠打开盒饭,吃了起来,谁知吃到一半,病房门便被推开了。
是方才为他诊病的医生,他拿了部手机走了过来,有些恭敬地将手机递给了他:“印先生,温先生的电话,找您。”
听到‘温先生’三个字,印式悠脑门上的青筋就有些突出,危险地眯起双眸,接过电话,便阴森森地说:“你还敢给我打电话?”
温琛在电话另一头陪笑道:“哎呀,我就知道你要生气,现在给你打个电话让你发泄一下,你看我对你多好。”
话语间,医生默默退出了病房。
印式悠深呼吸,将怒火压下:“你给我找的几个打手还真是敬业,哼,回头再和你算。你先给我在她家隔壁弄间房子,她……不太容易搞。”
“果然很麻烦吗?”
“拒人于千里之外,并不容易靠近。”
“哦?那和你还挺像的?”
印式悠催促:“总之,快点儿给我弄个房子。”
“知道啦,别急啊,这不就分分钟的事儿么。”温琛手头开始忙活起来,“不过,资料说这林夏笙挺恶名昭彰的,是学校里的女霸王,且实力不低,你自个儿当心着点儿。”
印式悠听着,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盒饭,又想起了那天她放在自行车框里的纸巾。
恶名昭彰……吗?
“恩,我有分寸。”
只是,或许,林夏笙并不像资料上说得那么不堪吧。
挂断电话后,便发觉医生不知何时已经自觉离开,便对着门外叫了声。
果然医生静候在外,听到他的呼唤便又推门进来了。
“谢谢。”印式悠双手将电话递给医生,而这个举动,让医生为之一愣。
医生很快便回神,点点头也很礼貌地回应,心里觉得这个男人相当谦逊。
便好心地对印式悠说:“印先生,虽然我也没什么资格多过问,不过,方才我说的那些句句肺腑。印先生最好还是好好养养身上的伤比较好。不然过几年,恐怕……”
印式悠被他这突然的关心说得有些始料未及,滞了几秒,便又点头道谢:“谢谢,我知道的。”
医生说完,便又退出了病房。
印式悠继续吃着饭,想着方才医生的话。
☆、No。4 邻居?不速之客!
经过昨日的印式悠事件,陆晓筝已经自觉将林夏笙归类为好朋友那类了。所以今天这堂专业课结束后,她便跑去了林夏笙的美术系大楼找她。
沉碧晴空,暇光和熙,几近正午的阳光并不那么灼热,十分温暖。
绿荫的树叶被暖阳的光芒轻轻抚摸包裹,盈满涟漪,仅仅是几缕纤细的光束透过缝隙,照过教学大楼窗前,折射在大理石的走廊。
窗前透过不少青春男女,成群结队的,一路欢歌,一路欢笑。
而这群人中突兀的闪现抹奔跑中的少女。
少女穿梭在同学间,在画室门前停伫。
少女跑得有些气喘吁吁,扶着门沿,目光朝着画室内搜索着,不久便寻到目标:“啊,女王大人!”
林夏笙坐在画室靠窗较后的位置,正拿着铅笔在画板后比划着。被嘹亮的女声一叫,便歪了歪头,看向门外。
原来是陆晓筝。
还没来得及回应,陆晓筝倒是先发制人得跑了进来,也没注意同画室的同学惊诧的目光。
陆晓筝双手搭在她的画板上头,笑道:“女王大人,昨天你什么时候再回去的啊?还有那个男孩子怎么样了?”
林夏笙额前青筋微凸,握着铅笔的手猛地缩紧:“什么女王大人,给我改了这个鬼称呼!”
“呃,那,那叫林夏笙女王大人?”
“把那四个字给我去掉!”
“女王大人?”
林夏笙想打人:“是后面那四个字!”
陆晓筝笑着点头:“好的,那就叫夏笙!”
“我没让你把前面的‘林’字也去掉。”
陆晓筝头凑了过去,“那个印式悠的男孩子怎么样啦?”
“我怎么知道。”
林夏笙望了眼教师里那群呆若木鸡地脸,默默收回目光,将陆晓筝附在自己画板上的手给拔了开来,清冷地说:“还有,我和你不熟,别和我靠那么近。”
陆晓筝被她的冷言冷语有些刺到,表情瞬间松垮下来,“夏……夏笙?你……”
“你给我出去,你妨碍到我上课了。”
林夏笙没有再看她,则是垂首望着画板,认真地比划起来。
陆晓筝愣愣地站在原地,双腿似是被冻住了,完全无法移动。
“夏……”
“我让你出去你没听见吗,你是不是欠揍?”
林夏笙凶妄地瞪了她眼,语气间的不容抗拒,让陆晓筝心中的温度瞬间降至低谷。
陆晓筝站在原地傻了会儿,最终还是落寞地走出了画室。
而画室的同学们从开始的惊愕恐惧,转而变为了怜悯心疼。
反之又用余光不屑地瞥了眼一脸无事的林夏笙。
画板是最好的遮挡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