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您老爷子。”
罗东扬只得苦笑一声道:“临老还挨了一刀,有什么可羡慕的,你们别拿我老头子寻开
心了。”
窈娘道:“谁叫您逞强出头的,有秋君在,您大可来个袖手不管,八十老翁还不服老,
您怪得谁来。”
罗东扬被她说得笑了起来,大家也跟着他笑了,虽然一片笑声,但每个人的心头却都是
十分沉重的。
郭解在第二天回来,问明白经过,又问明被杀死的门人是一个族中叫小乙的孤儿,上无
父母,下无兄弟,也没有成家,才苦笑一声道:“幸亏是他,否则我这一趟赚来的外快就不
够花费了,恤死万不能薄,官中的打点少了又不行。”
说着解下背的包袱,取出一小块金子道:“娘子,这块金子可以给小乙好好地修座坟,
以后祭扫时,叫祥儿到他坟上去磕个头,替我这老子致歉。”
另外还有十几块金子他又包了起来,交给白秋君道:“白老弟,现在的郡守跟你是斯文
之交,你跟他比较接近一点,这就麻烦你送去,请他开脱杨二金。”
白秋君微怔道:“大哥要营救杨二金?”
郭解道:“是的,杨家十个弟兄,杨大金最不是东西,我为了泰山地方上的老百姓请求
击杀了他,但这杨二金却是条汉子,他们几个兄弟都知道技艺比我差得太多,就是他一个人
敢来寻仇,足见他是性情中人,我必须救他。”
白秋君沉思片刻才道:“大哥说的极是。”
郭解又问道:“徐超他们在牢里不会虐待他吧?”
白秋君道:“小弟见他们群情激愤,唯恐他们公报私仇,叫祥儿到牢里伴着他,不让他
吃苦。”
郭解欣然道:“做得对,兄弟,我这一生最高兴的事莫过于交了你这个朋友与替儿子请
到你这个老师,祥儿肯挨这一刀完全是拜你之赐,如果以他早年的性情,恐怕早就杀死对方
了,但我非常高兴他不还手。”
罗东扬忍不住道:“你们真是一对难兄难弟,翁伯!你私行人情,放了杨二金,他可是
不会罢休的。”
郭解一笑道:“我不在乎,全凭他自己好了。”
说着邀了白秋君出门,来到有司衙门,白秋君先去见郡守,把郭解的金子送了上去,说
明了郭解的意思。
出来时见郭解还在等着,乃道:“郡守听说大哥的请求,感到很奇怪,但他答应帮忙了。
可是有个困难,因为杨二金是个在缉的盗匪,他卖了大哥的面子,只能私下纵走,他不追究
而已,这还是大哥,换了别人,他是万万不肯答应的,就算有了十倍的金子都不行。”
郭解一笑道:“金子他收下了?”
白秋君道:“他推辞不肯收,但我留在他的桌子上了。”
郭解笑道:“那倒是承他的情,不过他的话可有两种解释,如果这人只是杨二金,他金
子照收人照放,因为是我郭解的仇家,有十倍的金子他也不敢收了私放,可是出于我郭解的
请求,他收了金子又放人,人情做到家了。”
白秋君微微一笑道:“郡守的官也不好做,上层需索不敢少,有大哥这么一位大侠客在
境,老百姓那儿也不敢搜刮太多,实在很为难,大哥应该体谅他一点。”
郭解一笑道:“好在这笔金子也是由官中而来,还到官里去,免得我手上沾腥,这是我
刺杀一个上卿的代价。”
白秋君一惊,郭解道:“上大夫与这位上卿交恶,又有把柄落在对方手里,没有办法来
找我,老弟,你放心好了,我打听得很清楚,上大夫固然官声欠佳,但至少还有点良心,他
的对头却是十足的贪官,我刺杀了他,也算是为民除害,赚了这笔金子,本来就是想送给我
们这位郡守,致谢他一年来对本城的老百姓照料之德,借这个机会给他更好,免得我没有理
由拿出手。”
白秋君皱眉道:“大哥,你的为人我是十分钦佩的,可是你这样周旋于达官贵人之间,
将来总会惹祸上身的。”
郭解轻叹一声道:“我知道,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我是欲罢不能,只好拣不违良心的
事去干上两件。”
白秋君道:“除恶乃侠义本份,可是大哥接受报酬了,未免有辱侠名,传开出去,难免
使同道误会。”
郭解长叹一声道:“兄弟!我何尝愿意受酬,却有非受不可的苦衷,因为我的名气太大
了,如果专找那些贪官污吏的麻烦,他们肯容得了我吗?说不定早就利用很多罪名族灭我的
家了,我接受报酬才杀人,他们以为我只是个买得动的凶手刺客而已,说不定还有用我之处
才让我安顿了下来,甚至于还蓄意包庇我。”
白秋君道:“万一他们要大哥做不愿做的事,杀不该杀的人,大哥又当如何处置呢?”
郭解叹道:“我就担心这一点,所好到现在还没有这种麻烦事发生,兄弟,你常劝我收
敛一点,少收几个门人。”
白秋君插口道:“是的,大哥收门人的确太滥了,邻近几郡的子弟,差不多全打着大哥
的字号,在外面自命侠义,招摇市井,前几年小弟与罗老伯暗中以大哥的匕首惩诫了几个不
法之徒,总算才收敛了一点,但对大哥总不是好事。”
郭解苦笑道:“我需要这么多人,当我接受一件请托时,我必须详细调查下手的对象,
有十个人都说可杀,我才下手,也靠着这么多人,才能使我这些年来不错杀一人,兄弟!我
知道不该收太多的门人,但凡事有利就有弊,我只好往大处去着眼了,除非你能教我一个更
好的办法,我可以立刻遣散他们,因为我只是挂个名,并没有真正教过谁,只有祥儿,因为
他从兄弟你这儿已经改变了气质,我才把功夫传了七成给他,此外我没有一个真正的弟子。”
白秋君也只有为之默然,郭解慨然道:“我行事只求无愧于心,赚来的血腥银子没有一
文落入私囊,对得起头上的青天,泉下的祖先就够了,不去管别人的批评了。”
两人来到大狱中,徐超已迎了出来,执礼极恭,郭解问道:“那个杨二金怎么样了?”
徐超忙道:“启禀郭爷,郡官已审过了,他是个惯年积犯,又加上当众行凶,判定秋决
了。”
郭解皱眉道:“我不问这些,我是问你们有没有私下虐待他,有没有存心跟他过不去。”
徐超察言观色,知道郭解的心意,连忙道:“弟子那儿敢,当然同门的弟兄为小乙哥的
惨死,想给他点苦吃,可是祥哥在大牢陪着他,大家也就不敢了,每餐都是大鱼大肉的招待
他,一点都没受委屈。”
郭解点点头道:“那就好,把他带出来。”
徐超面有难色,郭解道:“你放心,我从不做叫你为难的事,已经先去见过郡爷,他答
应由我自理。”
徐超这才陪笑道:“郭爷说得是,只要郭爷一句话,谁会不卖账呢?反而他判定了死罪
不必等秋天了。”
郭解但笑不言,徐超进去没多久,就与郭祥一起把杨二金押了出来,郭解道:“给他松
了绑。”
郭祥把杨二金的双手解开了,杨二金瞪眼道:“你是谁?”
郭解微微一笑道:“朋友来找我报仇,竟会不认识我?”
杨二金一惊道:“你就是郭解?”
郭解笑笑点头,杨二金怒目冲上来,双手捏紧郭解的脖子,徐超大惊失色,挺刀就要上
前砍下,白秋君含笑把他拦住了,徐超急叫道:“白大侠,郭爷快被他捏死了!”
白秋君一笑道:“你追随郭爷多年,几曾见他请过帮手,如果他要找人帮忙,也不会找
到你。”
徐超这才悻然退后,杨二金死命捏紧郭解的脖子,连脸都挣红了,可是郭解始终含笑望
着他,毫无痛苦之状,杨二金但觉郭解的颈子里有一股柔劲,越涨越大,越来越强,终于冲
开了他的双手,他愕然退了两步。
郭解一笑道:“朋友这点身手就来报仇,未免太冒险了。”
杨二金木然片刻,终于垂下了头,伸出双手朝徐超道:“把我绑上送我回牢去,姓杨的
认了。”
郭解道:“朋友不想报仇了?”
杨二金沉声道:“不是不想,而是报不了,以你的武功,我就是练了一辈子也无法比你
更高,只好认了。”
郭解微微一笑,道:“你别这么没志气,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你若矢志苦练,安
知没有超过我的一日?”
杨二金苦笑道:“可是我没有那么长的命了。”
郭解道:“不!你有的是机会,老弟,你比我年轻多了,至少还有几十年好活呢。”
杨二金沉下脸道:“郭解,技不如人,栽在你们手里没话说,你可不能拿我开心,你难
道不知道我已经被判秋决?”
郭解道:“知道,但我郭某已经替你打通关节,明着释放你不行,只能私下放你走,只
要你以后小心点,别再犯在官府手里,绝对不会有人来抓你。”
杨二金为之一怔,除了白秋君之外,别人都露出一脸不信的神色,徐超连忙道:“郭爷
您要放他走?”
郭解道:“是的,杀死了他,并不能使小乙活转来,仇恨是越结越深的,我为了不得已
而杀人,但总希望能使仇恨冲淡一点,这位杨朋友也是性情中人。”
杨二金立刻叫道:“郭解!你不必示恩,咱们的仇解不了的,你不杀我,我有机会却不
会放过你的。”
郭解沉思片刻,忽然拔出腰间的长剑,递到他手上,庄容道:“朋友!以令兄的所作所
为,如果你认为郭某杀得他不对,你现在就可以代他报仇。”
杨二金举剑在手,郭解凛然而立,脸上一片神圣,杨二金倒是砍不下去了,顿了一顿才
道:“郭解,我哥哥的行为死有余辜,但你杀了这么多的人,难道都是对的吗?”
郭解道:“朋友可以说说看,只要说出一个不该死的人死在我郭某的剑下,你尽管砍下
这一剑好了。”
杨二金又沉吟片刻,把剑往地下一掷道:“我从关外回来不久,对你的事还不太清楚,
等我探明了再来找你。”
语毕大步踏向外面走去,郭解用手拦住要追上去的徐超,然后与白秋君相视而笑,面上
充满了欣慰之情。
郭解义释杨二金后,名声更大了,虽然郭解接受了白秋君的恳劝而稍事收敛,尤其是官
府中豪吏有所委请,他都是尽量地推辞,可是依然无法杜绝那些川流不息,登门造访的客人,
他们多半是怀有使命,来央请郭解的。
实在没有办法时,郭解只好悄悄躲到白秋君家里来,然而这并不能解决问题,那些人衔
命而来,找不到郭解,无以覆命,只好等在郭解的家里不走,在他的门口,经常停着十几辆
车子,在他的客堂中,也经常坐着一群衣冠楚楚的豪客,等候着郭解。
这情形看在白秋君的眼里,深以为忧,叹息着道:“大哥!树大招风,这样子下去,绝
对不是什么好事,看样子你需要避一避,离开家一段日子。”
郭解苦笑道:“兄弟!你以为我没想到这一点?我早就想离开的,可是我不能,而且也
走不开,即使我走了,他们会找我的弟子门人来代办,顶着我的名义,所有的帐仍然记在我
头上,我在这里,孩儿们遇事都来请示一下,我答应了,他们才敢接办,如果我离开了,孩
儿们少不更事,莫论是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