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弯腰在水里摸,那水清凉却看不出深浅。
前面有女生在摸石头,扔给她,她捡了捏在手里,也弯腰自己摸。
旁边一阵水花过来,有人下水动静太大,她刚想看看是谁,手腕就被人抓住,粗暴地拽起了她,她被水花溅了一脸水,看着抓她的江戎,都傻了。
江戎说,“谁让你下水的?中间水深,你知道吗?”
她指着前面几步的,“她们先下,我才下的!你怎么不说她们。”
江戎有天生的领袖气质,班里男生女生都喜欢围着他马首是瞻,那是他第一次和她说话,她以为他在训斥她。
还辩解的很委屈。
江戎拽着她往后几步,上岸,江戎扔下她,走到旁边去脱袜子。
水中间一个女生脚下打滑,忽然落进水里。
大家喊着去救人。
沈非烟看向江戎,江戎刚狼狈地脱下湿哒哒的袜子,却没动。
已经有别人急着跑下水去拉人。
女生没事,很快就被拽了上来,只是一身水。
大家忙着凑衣服给她。
老师过来,把下水的同学挨个训斥了一顿。
包括她。
江戎被男生簇拥着坐在远处大石头上,男生挡着他,过了会大家散开,她看到江戎脱了牛仔裤,里面还有运动短裤。
他刚刚下水一定很急,连袜子都没有脱,也没来得及拉起来裤子。
沈非烟喝了一口咖啡,拉回来自己的胡思乱想。
门响,江戎帮她去收了快递。
“你又和别人订了菜?算了!我看看这周送的什么?”
他去厨房看,鲜肉,鲜鱼,蔬菜,一样样检查,该放冰箱的放冰箱。
沈非烟慢慢吃着早餐。
江戎这辈子是抽了绝好的一手牌,上学的时候就风光,那个年纪的男孩,帅气自信,家里有钱,样子生的好,人缘又好,他简直无往不利。
现在更是,毕业不用愁工作,直接接班上岗,他们同龄还都刚准备向管理层进发呢,他已经一步到位了。
沈非烟觉得,对于江戎来说,这辈子唯一的遗憾,大概就是没有得到她。
她喝了一口咖啡,所以她理解这个“神经病”。
放下杯子她说,“咱们出去吧。”
她走去穿鞋。
“甜甜——”江戎叫,又问沈非烟,“那你那些菜呢?”
“先放着。”沈非烟打开门口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根狗绳,“甜甜,快来,咱们出去散步去。”
甜甜已经楼上楼上跑了两次,此时受到召唤,从三楼冲下来。
沈非烟弯腰给甜甜扣上扣子,对他说,“带甜甜去外面公园转转好不好?”
江戎说,“穿件外套,外头冷。”
沈非烟从门口的柜子里拿出外套来,又弯腰,在下面找,“我记得这里有甜甜的衣服。”她抽了一个筐子出来,却一眼看到上面的T恤,白色的,翻领,她忙推了回去。
江戎笑起来,那是他的旧衣服。
沈非烟站起来,穿上风衣,绑了腰带。
江戎牵着狗,拿着钥匙,跟在她后面出门。
沈非烟说,“我关烤箱了没?”
“关了。”江戎说,“我检查了。”
沈非烟放心,走了两步,猛然回头看向江戎。
一把夺过他手里的钥匙。
“谁让你帮我锁门,不知道是不是又想偷配我的钥匙。”
江戎笑着抖了抖甜甜的绳子,藏着总有一天,沈非烟会知道真相,而后恼羞成怒的乐趣。
第39章 夏听音
周末的公园人不多。沈非烟弯腰给甜甜解开绳扣,甜甜开始向前狂奔。
她跟着看。
沈非烟家这房本来就是公园圈的地,所以她家周围就是公园,甜甜以前常来。
长而直的石子路,右边有花园,此时初冬已经没什么花。
左边高低起伏的草地,甜甜跑上又跑下。
江戎过去叫住甜甜,甜甜跑到他脚边,他蹲下说话,甜甜毛茸茸地在他脚边转,说了几句他站起来,甜甜才跑腿开始撒欢。
江戎的手伸进裤袋,看着甜甜跑远。
背影英俊不凡中,更多却是万事尽在掌握。
沈非烟让自己转开目光,不要看江戎,也不要被他影响。
甜甜是有次他们俩去逛街,在街边买的。
那段时间特别多人抱狗在街上卖,沈非烟和江戎也不去狗市,所以见过的小狗少,两个多月的小狗,个子一点点,可以白绒绒的放在包里,沈非烟觉得好玩,才二百块钱,就毫不犹豫买了,那段时间,她出门就背着甜甜。
当时不知道公母,也没有问,就觉得好玩,起了名,叫了好久,有一天江戎一个朋友端着甜甜看,才恍然地说,“诶不对呀……你们这狗,好像是公的。”
沈非烟收回思绪,风吹乱了她的头发。
她低头看脚下六年没见的路,时过境迁,当年和江戎玩的那些人,如今也多数出国了。
江戎走过来说,“……他还是挺熟的,钻假山去了。”
沈非烟觉得他没话找话,就没搭理,往前走去。走了一段,看到甜甜已经趴上了假山顶,正在上面看她。
小不点也不怕风把他吹下来。
江戎说,“中午我来做饭好不好?我现在也会几样拿手菜,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学?”
沈非烟看向他,“你是又想了一招,以后我要学什么,你直接去偷师,然后再教给我是吗?”
江戎笑起来,抬手,却顿了一下,落在沈非烟肩膀上,轻轻搂了搂,“我说真话,你这份真聪明,很少有人有。看事情太通透。”
沈非烟说,“还觉得这个我是你以前认识的那个我吗?”
江戎的心,猛然一沉。
沈非烟说,“江戎,咱们俩谈谈吧。”
江戎看向她,路旁有长椅,他说,“要不要坐着说?”
沈非烟摇头,抬头看着他说,“你今天不要打岔,有话就说,咱们今天就像成年人那样的聊聊,不行吗?”
江戎知道躲不过了,说道,“当然可以,不过有些事,自己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行。”
沈非烟说,“有时候过去就是过去了,我不知道做了什么令你误会的事情,让你觉得我和你还有和好的可能,你总这样,令我很困扰。”
江戎不说话,心里有些难受。
沈非烟第一天回来的时候,他在衣柜里看到她,她一路和他分毫不让,他以为她和以前一样。
心里又惊又喜。
后来在婚礼上出事,她被人欺负,而她的反应才令他知道,她早不同了。
他说,“我知道你不同了……你心里想有自己的追求,自己的事业。我答应你的事情,我会做到的。”
沈非烟摇头,“不是你答应不答应的问题,而是你的态度……”
江戎没有说过一个字追她,可他这样,就不是追她了吗?
江戎说,“我公司下午还有会,咱们少转一会,就回去做饭好不好?”
沈非烟喊道,“没有做饭!我不会和你中午回去做饭!江戎——”她看着江戎,一字一句地说,“咱们没有以后,以前,也已经过去了。”
江戎盯着她,眼神越来越沉郁。
沉郁中,还有着沈非烟不想看的东西。
江戎说,“我知道自己最近有些时候……太心急了。今天带甜甜来……”
他侧头看,远处一只大黑狗正跑向甜甜,甜甜从假山上转头就向下跑来,江戎说,“过去看看甜甜。”
沈非烟不明所以,跟着他过去。
却发现江戎越走越快,她有点生气,以为他在打岔。
拐过小路,水边的假山上,甜甜已经跑下来,正从草地上跑过来。
后面的那只狗蹿出来,几步追上,一下把甜甜扑倒在地,下嘴去咬。
沈非烟吓一跳,那狗长得好凶,她也认不出是叫比特,还是罗威纳,反正体型吓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发情了,一个劲扑甜甜。
她们离的还远,江戎快步过去。
沈非烟周围看,想找根棍子。
那狗撕扯着甜甜,甜甜体型小,灵活扭动,但显然螳臂当车,看到江戎,他好像忽然攒了力气,一下翻身逃了出来,奔向江戎。
后面的狗凶狠迅猛地追过来,几步追上。
江戎也到了,他弯腰一把抄起甜甜,右手一拳砸过去,正中那狗的两眼之上位置。
那狗倒退一步,被砸懵了!
江戎左手把甜甜扔向沈非烟方向,那狗已经缓过神扑向他,江戎左手一拳过去,右手直接掐上狗脖子,单腿跪地,一下把那狗死掐在草地上。
他力气大的惊人,那狗被按在地上,掐着脖子,竟然挣扎不起来。
沈非烟也已经跑到,她抱着甜甜,头都懵了。
前后不到一分钟的事情。
她从来没有见过江戎这样发火,好像要直接掐死那狗!
一个男的跑过来,“放手放手!你们怎么这样!”
江戎看向他说,“你不认识字吗?养狗条例不知道,你这什么品种的狗,出门不绑,非烟打电话——”
沈非烟立刻掏出手机来。
那狗主人连忙上前说好话,“朋友的狗,我不懂,现在就绑,就绑。”他弯腰去绑绳子。
江戎说,“非烟站远点。”
沈非烟抱着甜甜退后几步。
江戎站起来,他手一松,那狗就疯了一样扑向他。
主人拼命拉,把狗拉远了。
沈非烟几步走上前,看着江戎的手,“手没事吧?”
江戎说,“没事。”
沈非烟猜测江戎的手一定肿了,那么使劲去硬碰硬。
她说,“回家吧。”
江戎这次没反对。
俩人一路沉默走到家,树上的叶子,不断往下落,一路上回家,伴着落叶。
到了家门口,沈非烟说,“你的车呢?”
“前面。”江戎说。
沈非烟把甜甜放在地上,她手里拿着绳子,想了想说,“我就不绑了,几步路也没人,你们走吧。”
江戎说,“回去好好吃饭。”
沈非烟点头,看着地。
江戎往前走,他的裤子也脏了,手也伤了。
沈非烟知道他心里傲气,和她一样,真有事的时候,才不会用那些去示弱。
甜甜看江戎走,蹦跳着跟跑上去。
跑了几步,看沈非烟没来,他转头奇怪地看着沈非烟。
“甜甜——”江戎叫他。
沈非烟望着甜甜。
看甜甜跑向江戎,跑了两步,又踌躇地转头,看她还没动,甜甜茫然了,又跑回来,跑了两步,又好像想到江戎,又回头看江戎……小爪子左边挪动挪动,又向右边挪动挪动……他彻底茫然,不知道该向哪边走。
他蹲坐在地上,不再动,好像一个稳稳当当的小板凳。
江戎和沈非烟隔着有十米远,他就蹲坐在中间,好像左右为难的小孩子。
沈非烟的心中猛然涌上心酸。
她刹那间明白了,江戎以前不想把狗给她,就是为了不想看到这一天。
他怕她回来了,又说走就走,留下一个左右为难,高兴过,却不知道分离为何物的东西。
江戎疼爱这只狗,他在公园里,眼神都不离甜甜。
这只狗200块钱,吃顿饭都不够,六年,江戎却把这200块钱养成了他生命中的一部分。
沈非烟不知这感觉从何而来,人如浮萍,一辈子时常身不由己。
她以前从没有疼爱过甜甜。
他是一只狗,她喜欢他,但只是和她玩而已。
难受了看病,饿了吃东西。
但甜甜,却被江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