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喜欢就好。」
「你这膏送了我,我老人家用得好了,却是没了下文,这可如何是好?」关老夫人朝她打趣地问。
曲清音笑着回道:「老夫人若是得用,清音就将方子写了送与老夫人,您让人照着做也就是了。」
「无碍吗?」
「本就是做来用的,自是无碍。」曲清音朝旁边的丫鬟一笑,「麻烦这位姊姊去取些纸笔来。」
丫鬟应了声,退下去取,不一会儿将纸笔取来,曲清音便仔细将那方子写了,将字迹吹干再递给老夫人看。
关老夫人看着纸上那笔清秀却不失力度的字,赞许地点头,「真是心灵手巧,蕙质兰心,也不知哪个有福气能把你娶回家去。」
曲清音低头回避这个话题。
柳枫这时上前,道:「时候不早了,老夫人,关大哥,我们就先告辞了,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关广恩一直送他们到谷外,柳枫三人上马离去,他一直到看不到他们的身影才返回山庄。
会客厅里,关老夫人仍在座,看到儿子回来便问:「已经走了?」
「走了。」
关老夫人忍不住叹了口气,「一年也难得回来几次。」
「娘。」
「我没事,不过那个姑娘真不错,跟一般江湖人不同,懂礼数,通文墨,那手字啊,一瞧就知道是从名家。举止也落落大方,是受过闺庭训戒的。也不知怎么就沦落到江湖上去了,有些明珠暗投了。」
关广恩道:「若非如此,枫弟又怎么会遇到她呢。」
关老夫人一笑,「这话说得倒也是,到底是种缘分,都二十五了才有这么个姑娘入他的眼,也是难得了。」
「说的也是,依儿子看啊,枫弟还受那姑娘压制几分。」
关老夫人笑得欢畅,摩挲着手里那只玉石盒子,道:「那只猴崽子就该得这么个人管着他。」
关广恩在一旁也跟着笑,而那个被他们念叨的人在马背上打了好几个喷嚏。
旅途再长也有终点,天涯再远朋友心也不远。
吉吹雨在三天前与他们分道扬镳,又去继续他天涯寻芳的漫漫香艳之旅。
而这三天,曲清音与柳枫一直相安无事,投宿客栈也是各自一间房,倒像只是同行人一般。
厢房内,曲清音坐在铜镜前慢慢涂抹着香膏,刚沐浴过的肌肤显得特别水嫩。这时窗棂轻轻一响,一个人无声跃了进来,她却没有回头。
一双大手环上了她的腰,将她整个人抱起安放在自己腿上坐稳。
「今日怎么过来了?」曲清音淡淡地问了一声,开始梳理自己湿漉漉的长发,一点也没有因为他的到来而有什么情绪波动。
柳枫的手已经钻入了她的衣襟内,急不可耐地抚上一只玉峰,轻轻揉捏着,口中道:「你身上今日不是干净了吗?」
她蹙眉,「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它在我只能看着你干瞪眼,怎么可能不关注。」
曲清音立刻就啐了他一口。
柳枫耐着性子等她整理好长发,才一把将她抱起走向床榻,急急地就扑了上去。
曲清音被他的急切弄得有些涩痛,忍不住捶打了几下,「你做什么啊?」
「你说呢……上次之后一直就没能再……柳下惠也要发疯的……」
柳下惠疯不疯,曲清音不知道,她身上这个人却是疯的,跟头一夜一样一遍又一遍地折腾着她,哪里还有传闻中那顶天立地、义薄云天的大侠样,简直就是一个色鬼。
淋漓尽致地欢爱后,柳枫把人搁在怀中一边抚弄,一边低声问:「可弄痛你了?」
「比初夜好多了。」她的回答很诚实。
他轻笑一声,「这种事果然是让人食髓知味,欲罢不能。」
「又是吉吹雨那家伙跟你说的?」曲清音眯眼。
柳枫伸手捏捏她的下巴,觉得她此刻的神情虽有几分肃杀之意,却又生生显出几分可爱来。
「他在男女之事上虽然有些混蛋,但是你却不得不承认有些话他说的还是很有道理的。」
曲清音拍开他的手,揉了揉自己的下巴,哼了一声,不以为意地道:「他有过那么多女人,到底是他睡了她们,还是她们睡了他?分得清吗?」
柳枫先是一愣,忽地噴笑,搂着她在床上连打了好几个滚,笑不可遏地道:「你说得简直太对了。」
她一脸理所当然,「本来就对啊。」
「夜深了,睡吧。」
曲清音推了推他,没推开,也就不推了,「明日我们就分道扬镳吧。」
柳枫闭着眼没睁开,只是问道:「为什么?」
「我有事要去办。」
「不能同行吗?」
曲清音沉默片刻,「此事我想自己一个人去。」
「有危险吗?」
「能有什么危险,我只是去祭扫一下父母、师父的坟茔。」
「那我必须要同行。」
「做什么?」
他睁眼,伸手刮了她鼻子一下,「傻丫头,你人都是我的了,我当热要陪着你去拜祭一下老丈人、丈母娘还有师父了。」
「你又没娶我,乱喊什么。」曲清音把他的手拍掉,有些不忿。
「你想什么时候嫁,我就什么时候娶,现在娶也行啊。」
曲清音拍他脑门一下,嗔道:「大半夜的发什么神经。」
柳枫把这话回给她,「你还不是,大半夜不睡,忽然说什么分道扬镳的话,是我刚才不够努力,才让你有闲心想东想西吗?」
曲清音一巴掌赏给他的胸膛,啐道:「真是越熟越不敢认你。」
柳枫在她唇上啄了一下,笑道:「这一面只给你看。」
「敬谢不敏,有什么好看的,跟色鬼一样。」她毫不留情地吐槽他。
柳枫搂着她,伸指点点她的唇瓣,认真地道:「清音,我不在乎你有事瞒我、骗我,我只在乎你是不是安全。」
曲清音垂眸,心想难道他知道了什么?
能被称为武林第一书生的人,一定是个聪明人,跟聪明人打交道,有时候即使再三小心也难保不落痕迹。
「每个人都有他不欲人知的事情,所以我也不强求你对我全然坦白,可是不要让我担心,你的安全最重要,不要冒险。」柳枫很认真地看着她,很认真地请求她。
「我又没病,干么非要给自己找危险的事做?」她不答反问。
柳枫一笑,笑意却不曾到眼底,「你我都知道,这世上有些事有着即使危险也一定要去做的理由,和不得不去做的原因,可我不希望你也有这样的事必须去做。」
「如果有呢?」
「我去。」他说得斩钉截铁,毫不犹豫。
曲清音〃噗哧〃一声笑了,环住他的腰道:「我师父说过,男人在床上说的话呢,是最能相信的。你说,我要相信你吗?」
柳枫苦笑,「令师真是……」
「是不是把男人的心理揣摩透了?」
柳枫摇头继续苦笑。
曲清音将头伏在他怀中,声音透出一丝倦意,话音也有些模糊,「知道那晚我为什么想把自己给你吗?」
「为什么?」
她在他怀中低低地笑,「柳枫,你知道我听到吉吹雨说你是童子鸡时的感受是怎样的吗?」
闻言,柳枫的脸有些烫,她当时听见了?
「我师父还说过,如果碰到一个看着不错,自己也喜欢,恰巧他又肯守身如玉的,那么就一定要先下手为强把他变成自己的。」
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师父啊?柳枫伸手去揉自己的太阳穴。
怀里的人还在继续说:「我以前一直觉得他这话是信口雌黄,才不要听呢。」
「那你怎么还……」
「可我当时就觉得遂了你的心思也挺不错的,我好像不讨厌啊。」
柳枫笑着道:「你也试探了我好几次了,不是吗?」
曲清音意识已经有些模糊,「哪有,不过是借势就势罢了,谁让你调戏我……」
柳枫抱紧她,轻叹道:「我那也是情不自禁,不由自主。」
怀里的人睡了过去,他吻了吻她发梢,也跟着坠入梦乡。
这一场爱情,谁算计了谁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彼此爱着对方。
微雨的天总是让人心情不免跟着有些低落,柳枫伸手推开客栈的窗户,看着外面街上稀疏的行人。
「老天真不赏脸啊。」他叹了一声,然后回头看着正在梳妆的人。
今日的她穿着打扮与平日不同,不带一丝江湖人的气息。
衣衫一层覆一层,总有六七层,身上佩饰也精美巧致,头上的钗饰也多了些。
她这一身装扮,活脱脱便是一位豪门世族的大家闺秀。
看着她起身朝自己走来,柳枫不由在心中感叹,这真是行不露足,坐不侧膝,笑不露齿,动不摇裾。
「这才是你的真面目吗?」他忍不住问。
「如果这是我的真面目,还会让你上我的床吗?!」
柳枫哈哈一笑,伸手揽她入怀,低头在她唇上吻了一记,「此言甚是。」
曲清音与他并肩立在窗前,表情有些哀伤,「这个样子是我爹娘熟悉的,是师父希望的,我便以这个样子去见他们,才能安他们的心。」
柳枫用力搂了一下她的肩,伸手拿过桌上的纸伞道:「走吧,我雇了车在厦门候着。」
曲清音握住他的手,「柳枫,你我未行大礼,你去不妥。」
柳枫轻叹一声,「清音,你要遵守这些繁文缛节虽是应该,可我想令尊他们更希望看到你终身有靠。」
「你去确实不妥。」她坚持。
柳枫伸手摸着她的脸,仔细地看着她,她的表情没有透露任何资讯,他闭了下眼,放下手,握住她的肩膀,「好吧,你既如此坚持,我想是有不能告诉我的理由。」
曲清音低头不语。
「去吧,莫误了时辰,早些回来,我在客栈等你。」
她点点头,接过他递来的纸伞转身出来门。
柳枫在窗边看着她出来客栈,上了等候的马车,缓缓驶入雨中,渐渐消失在雨幕之中。
斜倚在窗棂之上,他双手环胸,面沉如水。
她不相信他!
就算她将自己给了他,依旧不相信他。
她的心跟他仍隔着一些东西,看不见,摸不着,却又真真切切地存在着。
他跟着她到了故籍,却仍旧不被她允许跟随前去祭扫坟茔。
他不是不能偷偷跟去,可他却清楚知道一旦真这么做,两人之间也就结束了。这大概也是她肯让他跟着前来故籍的原因。
她一直都是聪明的姑娘,聪明到让他有些头疼。
雨天路难行,马车走得很慢,走到半路的时候,车轮甚至陷入泥坑出不来。
曲清音便打着伞下了马车,步行前往。
这从天而落的雨,便似她此时的心境,充满了哀伤。
每年的这个时候对她来说都是凄苦难捱的,自从师父走后,她便真真正地成了孤家寡人,独自在这世上过活。
四下无人的荒野之上,执着一柄杏黄纸伞的曲清音便如轻烟般掠过,几乎没有多少泥水沾染到她的衣裙绣鞋。
大约两个时辰后,她在一处安静的小村落外停下了脚步。
她的面前是两座坟茔,里面安葬着她的双亲与师父,是她在这个世上最亲的三个人。
泪水无声从脸颊上滑过,她将手中提的素果供品一一摆上,点了香烛纸钱。
「师父,他快要恶贯满盈了,到时候音儿会去为他收尸,全了你与他的师徒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