摊前女子静静地望着永琰手里的银袋,里面鼓鼓囊囊,女子的眼神好似要给他抢过来,弃摊位而不顾的逃跑。她开口问:“您是要买哪一个啊?”
侍卫拉过永琰向旁边走去,小声道:“爷。”
永琰当机立断打断侍卫,“叫我名字。”
侍卫屏息一口气,终于说:“买东西不是看谁可怜,就这个帮法,如果做什么事情都这么容易,那天下的钱不是很轻松就可以赚了。这京城街上可怜的人很多,您这才见几个?照这么施舍下去,两个摊位,咱们的钱就光了。”
永琰敲打了下侍卫的后脑勺,“朕还用你教吗?去把银子给那姑娘,东西可以不要。”
侍卫没有移动脚步,硬着头皮说道:“您这身打扮,掏出这么多银子,完全不符啊。”
侍卫不提醒,永琰真真忘记自己这身服饰是一个平民百姓的角色,一下拿出这么多银子,再接下来的事情就没办法顺理成章的进行了。思来想去,永琰决定放弃买木偶施舍那女子,临走时,那女子的眼神一刻也没有离开永琰的银袋。
自头也不回的向前走后,侍卫便隐约察觉身后一直有人跟随。待他做出保护措施时,永琰拦了下来,按压手势,装作若无其事。
虽不知身后是何人物一直跟着,但那人铁定有目的,或者识破了永琰的身份。
永琰的心情并不紧张。内心平静淡定,嘴角持有平时总露出的一丝不明笑意,眼角余光便可判断周围境况。
侍卫待后稍加慢走,永琰前面照常进行眼下可能应该做的事,比如他要观察民情了解百姓之态,怡情之风。这样才能让身后人放松警惕,好来一场引蛇出洞。
身后人愈来愈靠近时,侍卫猛地向后出招,伸手便抓到花然月的喉咙死死锁住。而躲在角落观察的那人随之走开。
呛得花然月脸部充血,双手拍打着侍卫死死不放的手,吐字不清道:“放——开——我!”
侍卫冷血般得问:“为什么跟踪我们?你是谁?”
永琰看到是花然月,才立刻下令:“放开她。”
侍卫松手那一刹那,花然月急促喘气,再晚一眨眼的时间她都有可能撑不过去。半死不活的摊在地面上坐着,缺氧到大脑眩晕,咽喉干燥,难受不已。
永琰拉起花然月,用力搀扶过她的身子,支撑着,问道:“你鬼鬼祟祟跟着我们做什么?”
花然月缓过气来,但眼泪仍在眼眶里打转,说:“我没有鬼鬼祟祟跟着你们,只是刚刚看着像你,又担心误认。你这副打扮走在街上,我真不敢相信我的眼睛。”
永琰勉强笑了笑,说道:“我在微服私访,这件事你要保密。”
永琰不知为何他愿意告诉花然月事实,却不想告诉诚妃,而是只留下一句后宫不可干涉朝政。
却又忍不住嗤笑一声。
花然月疑视他,问道:“你在笑什么?”
永琰只严肃下来说了一句:“笑你就像一只跟屁虫,总是阴魂不散的出现在我面前。”
花然月耸耸肩,抬头看向写着大大招牌的福源楼,指着说道:“我找到了自己的生存之路,今后便可在此讨口饭吃,养活自己。我可没有跟踪你。”
永琰看过去,听完花然月说的话,他有一丝愧意的看向她,便说:“那今日,我来捧你的场。”说着把银袋全部扔给了花然月,面带笑意走了进去。
一直躲在暗处观察他们的一双眼睛又重新回到了老地方,那人仍在默默观察,但他的视线从花然月出现时再也没注意到过永琰。
永琰倒背双手,豪爽的步伐,在花然月眼里有着潇洒的背影,却还是被小二拦了下来,“诶诶诶!看清楚门口写的什么吗?”
永琰回头扫了一眼,浅笑:“是担心我付不起钱吗?”
小二邪笑的不屑于顾,并不多看永琰一眼。只见花然月跟了进来,小二的态度有所好转。花然月打过招呼,把钱拿出一些递给小二,“这是他们的菜钱,只多不少。”
小二溜马弯背地拿着银两伸手请永琰他们入座,然后走去后厨安排。
花然月将钱袋放在桌上,说道:“用不完,还是你的。我们这里绝对不多收客人一丁点银子。”
永琰抬头看见花然月,仿佛她很有自知之明,避他于千里之外,划清界限的意思。必定那日在宫里是他亲口说不让她进宫,而后她一个女子协助朝廷除了一桩经济之事。现在想想,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女子,永琰心里开始于心不忍。
白莲教起义
第十五章
“哪里来的要饭的,敢在这里撒野,回你家去。”店小二在此大嚷
。
众人回望,只见福源楼门口跪着几个身穿极为破烂服饰的饥民,已脏的面无全非。
饥民哭求着说道:“给点吃的吧,剩饭剩菜。”
店小二吐了口口水,拉着饥民往外走,一扯饥民的服饰更加破烂了,小二像处理死尸一样拖着饥民拽出去几米:“这里没有剩饭剩菜给你们吃,滚远远的去要饭,别妨碍我们生意。”
饥民脊梁骨和胳膊肘在石头地上磨出血,饥民却不顾,仍跪求:“求求您了,给我孩子一口吃的就行,求求您了。我给您磕头了。”饥民哭喊着向地上磕头,砰!砰!砰!
小二拿起棍棒挥去,重重的打在饥民身上,棍棒不经打断成两截。很快便围满了一群人,有人拉起饥民安抚,有人指责小二冷血无情。
此时,福源楼的掌柜人露面,制止道:“住手。”
小二向后退了几步,主人来了,小二更像会摇尾巴的畜生一样跟随着主人变化情绪。
掌柜人姓马,这里的人都叫他马掌柜,真名其实叫马权衡。马权衡走到福源楼门外,这里早已围满群众。他笑呵呵对饥民说:“进来吃,去我们的厨房。想吃什么让我们的师傅给你们做。”
饥民喜出望外,连忙磕头谢恩,“剩饭剩菜就好,谢谢掌柜的,您真的是活菩萨,活菩萨。”
店小二似乎明白些道理,带领着饥民绕去厨房后地。
花然月笑意坐在永琰和侍卫旁边,小声道:“马掌柜是位善良的人。”
永琰勾起嘴角,“那可未必如此,有时不要相信你眼睛看见的和耳朵听到的。”
花然月起身,不信地说道:“我去厨房一看便知。”
花然月到时,店小二正从地上令起一桶馊掉的剩菜剩饭,放在饥民们跟前,“赶快吃,吃完赶紧滚。以后再来,小心打烂你们的嘴,让你们几个月都吃不成东西。”
馊掉的剩菜剩饭上面漂浮着一层发白发黄的薄膜,和风吹日晒落在上面的灰尘。饥民毫不犹豫,用手捞起来便吃,挑了一块还算完整的鸡腿递给孩子,饥民们狼吞虎咽地吃得津津有味。
花然月喝道:“你就让他们吃这些啊?这根本不是人能吃的东西。马掌柜不是让厨子给他们做吗?”
小二轻轻一笑,“吓我一跳,我还以为是谁呀,这么大声干啥?”
花然月夺下饥民们手里馊掉的食物,“不要吃了,都别吃了。”
小二笑着拉过花然月:“吃都吃了,让他们吃饱啊,反正都是要扔掉的东西。”
一个饥民推搡花然月,他大怒:“你为什么浪费粮食?为什么不让我们吃?”
花然月大惊,好似被吓倒,愣是回不上话来,只干看着饥民们继续狼吞虎咽。
小二耻笑着看了眼花然月,冷嘲道:“他们就愿意吃这些馊食,你还真操心。得嘞,我去招呼客人,你就在这呆着吧,吃完赶快让他们从后门滚。”
花然月无言以对地静望着面前对馊食狼吞虎咽的饥民们,禁不住潸然泪下。
无人知晓,石三保此刻正站在福源楼的房顶上看花然月无奈的流眼泪。他面无表情地握着花然月的头簪,曾经用它杀人后便没再还给她。
花然月泪流满面,仰望天空,正迎上石三保深望她的目光,她有些不信,向前走了两步,再看时石三保已经没了踪影。
花然月自言自语道:“这世道怎么会成这样?有些人可以享乐而死,而有的人只能饿死,这种死法好冤枉好不值。”
饥民的孩子拿着她手里的鸡腿,伸向花然月跟前,“姐姐,你怎么哭了?是不是饿了?我把鸡腿给你吃。”
花然月热泪盈眶,只会苦笑。
饥民马上抱回孩子,远离花然月,那面前的一桶馊食才会让饥民们倍感亲切。
送走饥民后花然月来到大厅内,永琰和侍卫仍坐在原位,永琰像是在等她。
而花然月不知该如何跟永琰说这件事情,一介民女,怎能和皇上言论百姓之事,也或许是有些大惊小怪,就像小二所说,现在骗吃骗喝的乞丐很多。想想不说也罢。
朝堂之上,文武百官正和太上皇协商一事。此间乾隆后期,嘉庆元年一直存在的川楚陕边境地区爆发了白莲教起义。矛盾激化,形态严重,双方已开启武装战争。
听臣言完,乾隆思虑一瞬,说:“刘之协就是想趁朕和皇上交替职位时,掀起大乱,营造民反。”
一臣子接道:“刘之协胆大妄为,遂以官逼民反为号召,唯恐天下不乱。”
刘之协是颍州府太和人,清白莲教的首领。初,白莲教支派首领刘松在皖北、豫东秘密活动,作为教徒予以协助。
另一臣子禀告:“刘之协于枝江、宜都、襄阳等地相继起义,民间均遥尊称他为……”
太上皇脸色沉下,问:“称他什么?”
臣答:“称他为天王。”
太上皇大怒,推下桌上摆放整齐的奏折,言:“放肆!竟敢自立天王,此劫不除,大清不保。对付这些人绝不手软,让兵部尚书带兵加强重围,杀无赦。”
刘墉提意:“太上皇,臣觉得也应先安抚民心,越在这个时候,民心稳了才有利大局。民就是内,战就是外,里应外合。”
太上皇点了点头,“照你说的做。”看向其他文武百官,现如今已有些乱世。而真正做事的人少之又少,之前大臣也渐渐老去,而今只剩三五。新晋大臣在朝政之上时默契无存,又不知太上皇心思,遇事也不知从何言起,看国家大事顾不全面。
虽然今朝是嘉庆元年,永琰已升为皇上之位,但乾隆仍在控制朝政。太上皇让皇上得以学习,也因近年来起义频繁,乾隆担忧乱臣贼子钻了缝子,火上浇油。
花然月这边还没有缓过神来,刚哭过的眼睛红红的,还没坐下,永琰便问:“这是怎么了?”
花然月叹气,坐下,“有些人这辈子永远都体会不到饥饿的感受,而有的人却吃了这顿没下顿。其实最近要饭的乞丐特别多,他们全家都吃不上饭,沿路上街乞讨,没有人愿意施舍他们粮食。有的人甚至偷,去抢。咱们永远体会不到那种饿疯的滋味,狗急还跳墙呢,更不要说有七情六欲的人。”
永琰边吃边说:“很多沿街乞讨的乞丐?那应该好好查查才行。”
花然月仍是郁郁寡欢,亲眼所见饥民捞起馊食往嘴里塞时,她整个人都麻木了,想吐吐不出。
她看了眼马掌柜,对永琰说道:“我可能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了。”
永琰放下碗筷,问道:“为什么?”
花然月说:“人为何如此虚伪?马掌柜刚在外时当着众人的面说让饥民们吃好,可我到了后院看见小二让他们吃馊食,已经发臭了。”
永琰微微蹙眉,“所以说,之前你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