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眠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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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眠先生- 第2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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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之江正怒目站在原处。
弓富魁先前打在他后胯上的那一镖,显然不轻,流出来的血把过之江那件雪白的衣裳都染红了。
过之江已用点穴手法,把伤处附近的穴道封住。
他一向目高于顶,自视极高,想不到对付几个在他认为根本不成敌手的人,竟然会吃了暗亏。
在他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杀死他了没有?”
“没有。”像是很惭愧的样子,弓富魁摇了摇头,说道:“这一带地势不熟,被他跑了。”
过之江恨恨地道:“刚才暗算我的人是不是他?”
弓富魁怔了一下道:“我没有看清楚。怎么,你的伤重不重?”
说着他走过去,装出一副好心的样子去查看他身上的伤。
“要不要紧?”
“不碍事。”过之江冷冷地道:“只怪我一时不注意,这人的手力不弱,多半是用‘透打’之法。若非我体内有游潜护体,只怕难逃毒手。”
弓富魁心里一惊!暗暗钦佩过之江眼力高明,判断准确无误。
过之江冷笑道:“不用说,一定是岗玉仑做的,且看我挖他的心吧!”
弓富魁道:“岗玉仑也来了?”
“当然。”说到这里他冷笑了一声,道:“只可惜他们兄弟分了开来,否则兄弟合手,其威力一定大胜于目前,我们且出去吧!”
弓富魁道:“且慢!”
说罢疾步走过去,查看了一下过之江身上的伤,遂把自己长衣撩起,“哗啦”一声,由长衣下摆处,撕下了长长的一条。
“干什么?”
“我来为你包扎一下。”
过之江欣然接受。
弓富魁很细心的样子,小心翼翼地把伤处缠了个结实。
莫道过之江是个冷酷无情的人。
就在眼前这一时间,他眸子里竟然泛出了一片感激的异彩,那双目光讳莫如深地在弓富魁脸上转着。
“谢谢!”
这两个字由他冷峻的嘴里吐出来,诚非易事!听在弓富魁耳中,更不知道是如何的一番滋味。
最冷酷的人,往往也是最多情的人,关键在于看是什么人来体受。
弓富魁当然不会为他短短的两个字,就有易初衷。
事实上他恨恶过之江的程度,远超过任何人,然而他却也知道“复仇”之不易,似乎只有先谋取到他的信任与好感之后,才得以便中下手。即使这样,也大大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算计着岗双飞大概把话带到了,弓富魁才敢随着他一同向外步出。
果然,就在他二人方步出林外时,一辆大篷车已驰出了驿道。
过之江怔了一下,道:“岗老二到底比岗老大聪明多了,也罢,就让他再多活上几天!”
弓富魁这才发觉到方才激战之处的池塘边,又多了两具尸体。
荆志高与岗威。
前者是白发皤播的老人,后者是一个年轻的伟昂汉子——他是“七星门”掌门人岗玉昆的独生爱子,而他父亲的尸身,却直直地浮在水塘里。
四具尸身上流出来的血,把整个池子里的水都染红了。
风一阵阵地吹着,空气里那种“血”的味道更加浓厚了。
在弓富魁来说,内心很沉痛,他是亲身体验血仇最深的一个人,是以每次看见过之江杀害一人,对他来说都有说不出的切肤痛楚。
固然武林中人多的是嗜杀成性,然而拿来与过之江一比较,无不相形减色。
二人在打量着这些尸体时,弓富魁发出了一声叹息道:“过兄,你不觉得这样太残忍一点了?”
“不然,”过之江冷笑道:“这些人都是存着杀人的心而来的,所以他们最后难免一死。”
“那么过兄你也不例外。”
“这话怎么说?”
“因为过兄你一直是存着这颗杀人的心来到江湖的,岂非也不应例外?”
过之江鼻子哼了一声,遂发出了一串冷笑之声。
笑声纯走鼻音。在笑的时候,他全身抖成一片,衬以他那种怪异的仪容,确实够吓人的!
“弓老弟,你犯了一个自己不知道的错误。”
“什么错误?”
“你不该把我拿来与别人相提并论。”他说得很狂:“你应该记住,我的情形和任何人都不相同。”
“过兄的意思是否说你已练成了不死之身?”
“这个……”
微微吟哦了一下,他冷笑着道:“也可以这么说吧!”
每当他想到这个问题时,他都会不由自主地想到一个人——那个足以构成他生命威胁的一个人。

十、噩耗震群雄

而每一次当过之江想到这个人时,他都会有一种说不出的懊恼。
弓富魁终于又把他引到了这条路上一一他一直都想知道这个人到底是谁。
两个人又跨上了小毛驴,过之江的脸色很沉重,一句话也没有说,显然他内心又在思索着那个人了。
彼此都没有再说什么。
过了很久,弓富魁才试探着道:“过兄,我猜想你心里一直在怕着一个人。”
过之江看了他一眼,没有出声。
“是不是?”
“这句话,还很难说,需要以后来证明。”
“这么说,过兄打算什么时候去见这个人?”
过之江带出了一丝笑脸,道:“你如果一直跟我在一块,愿意做我的朋友,你总会有机会见着这个人的。”
他似乎对于内心所惧的这个人深深地警惕着,而不愿透露给对方进一步的消息。
弓富魁也不好再问下去。
现在他心里所挂念的是河间“六合门”所布下的一步棋子。
古寒月在武林中声望极高,武功不可一世,如果事先有完善的准备,也许过之江这一次可就要碰在硬石头上了。
丹房里燃点着一排蜡烛,烛光婆娑摇曳不定。
一个望之四旬左右的中年文士,盘坐在一张蒲团上。
面对着那排摇曳的烛火,只见他凭空抡动双指,双方隔着足足有一丈开外,可是每当他双指作势剪动时,即有一根蜡烛应声熄灭。
他这样一根根地剪着,烛光随着他剪下的势子,也一盏盏地熄灭。
他身上穿着一袭湖青色的长衣,身材修长,浓眉大眼,一副敦厚朴实的面相。
他就是古寒月。
凡是在武林中小有名气的人物,提起古寒月,大概没有不知道的。
那是因为古寒月的名气大,武艺高,为人敦厚爽直,是一个极有血性,肝胆照人的好朋友。
古寒月有个外号:“千手菩提”。
那是因为他那一手最精彩的暗器手法而得名。
其实古寒月岂止暗器手法高明?包括徒手技击以及兵刃搏斗,从各方面来说,他都算得上是一个杰出的人物。
他实在的年岁,已经八十开外,只是他养生有术,内功精湛,是以外表上看去,不过是四旬左右。
近年来,古寒月尤其对于五行生克,星相天体的运转,以及人寿百年盛衰,间接地对于人生的性命之学,都发生了极为浓厚的兴趣,而且在这一门学问上,颇有心得,有很深的造诣。
正因为如此,这半年以来,他感到了极大的困惑。
因为他算到了自己将有一步极大的劫难,命中似有血光之灾。
为此,他迁居来到了丹房居住,从那一天开始,他也就不再过问外事,即使连有关“六合门”中的事情,非万不得已,他也很少再过问。
他今天似乎特别打扮了一下,换了一件衣裳。
为了证实他的神机妙算是否灵验,他特别派了小徒弟朱龙,由“未”时起,就伫候在门外,等候着他所算定的那个前来造访的人。
他的神机妙算果然应验了。
“未”时刚过,“申”时头上,那个门下弟子朱龙带着一个年轻绮丽的女客人,直接来到了后院。
因为事先得到了古寒月的示意,朱龙不需要再通报就直接地带领这个人来到了丹房。
这时候古寒月刚好已把面前的一百盏蜡烛剪熄。
透过了薄薄的一层竹帘,他看见了随同朱龙前来的那个少女,不禁皱了一下眉头。
这张脸,他很熟,像是在哪儿见过,一时却想不起来了。
朱龙站在竹帘外,恭声道:“启禀掌门人,大名府的柳姑娘求见。”
古寒月忽然想起了来人的身份,立刻坐正了身子道:“柳姑娘请进来。”
帘外那位少女应了一声,揭帘步入。
朱龙抱拳行礼,转身自去。
古寒月站起身子来,抱拳道:“姑娘是大名府青竹堡柳府上来的人吧?”
来人欠了一下腰肢,抱拳深深一揖道:“侄女柳青婵,参见古大叔。古大叔一向可好?”
古寒月讶然道:“啊呀!你是小婵呀!长这么大了?快请坐!”
青婵深深地行了个礼,端正坐好。
那是十年以前的事了,古寒月到青竹堡拜访柳鹤鸣老爷子的时候,适逢柳鹤鸣老爷子正在调教青婵武功。
当时柳鹤鸣老爷子引见了这位身怀绝技的前辈与侄女认识,并由古寒月当场教授了这位大侄女一手“醉海棠”的剑法。
光阴茬苒,自此以后,在柳青婵的记忆里可就不曾再见过这位前辈了。
直到如今。
十年以后的今天,柳青婵来到了这里,在面谒过这位前辈之后,使她触及了无比的伤心。
她脑子里一时间想到了很多,粉颈儿一垂,泪珠滴滴嗒嗒地夺眶而出。
其实就在她刚才一进来的时候,古寒月已经注意到她头上的那一朵白花,他已经猜到了有某种不幸的事件发生了。
这时他苦笑了一下,道:“姑娘,莫非有什么不幸的事情发生了?”
“大叔……”
柳青婵忍不住两只手捂住面颊,一时间悲从中来。
虽然她一向性情坚强,轻易不肯落泪,可是到底人非铁石,总有其软弱的一面,此刻面见故人前辈,那腔伤感的情绪,万难忍耐得住,虽不曾放声痛哭,然而大颗大颗的眼泪,却由其指缝里淌了出来。
古寒月大吃一惊,道:“姑娘,莫非鹤鸣老哥他……有什么不测么?”
“大叔……”她哽咽着泪下如雨,断续地道:“大伯父他老人家已经……已经归天了。”
“哦!”古寒月脸色顿时一阵苍白,语声颤抖地说道:“这……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七天……以前!”
说着,柳青婵又把身子俯向椅背,显然伤心到了极点,却又碍于眼前情形,不便放声大哭,娇躯痉孪颤抖得成了一团。
古寒月缓缓伸出一只手,抚拍着她的背部。
他那张正直的面颊上,带出一片伤感,喟然一声长叹道:“姑娘你冷静一下……伤心无补于事……我想知道一下详细的情形。”
柳青婵点了一下头,当时就不再哭了。她掏出了一块绸子手绢,背过身子来用力地抹了一下鼻涕,把脸上的泪痕擦干,才又转过脸来。
古寒月冷冷地道:“柳老哥是得的什么病?怎么这么快?”
“古大叔……我大伯他是被人家毒手所杀害的!”
古寒月先是一愕,遂又冷笑了一声,道:“是谁?”
柳青婵咬了一下牙:“冬眠先生。”
“冬眠先生?”
虽然仅仅只听见这个人奇怪的绰号,他就已经猜到了这个人必非易与之辈。
“他名字叫过之江。”
“过之江?”对古寒月来说,这个名字显然是十分陌生。
“古大叔!”柳青婵寒声道:“这个人武功高极了,我大伯不是他的对手,他老人家死得太惨了!”
“这么说,柳老哥与此人当年结得有梁子?”
“没有……他老人家只是一时见义勇为。古大叔……侄女要请你老人家出面主持正义。”
说到这里,两行泪水又夺眶而出。
“这个姓过的何以毒手杀人?姑娘你须将这事情原原本本述说清楚。”
柳青婵点了一下头,遂将柳鹤鸣义助知府以及丧生前后一段本末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
古寒月听完之后,半天没有说话。
良久,良久,他才发出了一声叹息,道:“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站起身子,他缓缓踱向窗前。
凝视着窗台上的一列盆景。盆景里栽种的水仙。
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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