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到了大半夜,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冷硕昏昏欲睡。他努力地睁大双眼,莫非晓婷姐猜错了吗?
白等了这么长时间,真的很困呀!他不由自主地闭眼,突然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
这个冷硕把窗户关得那么紧,弄了好久才打开,颜卿偷偷摸摸地进来。她蹑手蹑脚地靠近床边,嘴里念叨:“猪睡得很沉,他和猪没什么区别。”
她的说话声极小,仍是逃不过冷硕的耳朵。他提起精气神,嘴角一斜,在别人睡觉的时候讲坏话,着实很没礼貌。
颜卿看着熟睡的他,气不打一处来,就想踹他几脚。脑海中还残存着白天的画面,冷硕和晓婷姐一唱一和,好比是新婚的夫妻。
“你不只是个贪财的大夫,还是个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晓婷姐温柔大方,你跟她很不相配。告诉你,现在你和孤两清了。明日,孤就去平丘国。哼,新郎官,再见!”
她坐到床边,慢慢伸出右手,猛地握成拳状。拳头正对他的鼻子,离得很近。“孤懒得打你。算了,你又不是重要的大人物,不值得孤亲自动手。”
冷硕打心眼里佩服她,自言自语的本事真厉害!君上就不觉得口渴吗?讽刺自己是癞蛤蟆,这也太牵强了吧,好歹是个英俊倜傥的大夫。
他想道:大半夜不睡觉,跑到我的房间来发泄怨气,难不成就是因为吃醋?不过,我仅仅是气她在骗自己,还是由于她对赫连温表现得过于热情呢?
冷硕迷糊地大喊:“晓婷姐,别走啊!”紧紧地拉住颜卿的衣袖。
夜有所梦,莫非他对晓婷姐有意。颜卿用力一甩,两眼一瞪。“你就是朝秦暮楚的负心汉。‘天下乌鸦一般黑’是至理名言!嘴上说要找到自己的青梅竹马,实际上又要娶别人。”
语调提高了不少,冷硕沉浸在窃喜当中。自己从来没有变过心,变心的人究竟是谁呀。她说得理直气壮,君上就可以扭曲事实吗?一个宫欢城还不够,半路又来了个敌国的皇子,这叫赤裸裸的花心。
“对,你这样的人,孤懒得管你。”颜卿撅嘴讲道,翻了翻白眼。
她立马起来,背朝着冷硕,缓缓地提起膝盖。
“某人是不是在吃醋?哇,好浓的醋味,你闻到了吗?”声音的语调和说梦话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颜卿眨了眨眼睛,挪过身子。她先是一愣,后来恍然看穿了一切。那人正盘腿端坐在床上,表情甚是骄傲。
“激将法对孤没用,孤只是故意露出破绽的。你和晓婷姐的婚事到底是真是假?”她从容不迫地解释,走近床铺。
冷硕顿住,继而抬高下颚,问她:“你真的要跟那个什么皇子走吗?不会是假戏真做吧!在平丘国成亲生子,这样一来,你就可以逃避一国之君的责任。”
“爱妃,你觉得呢?你先回答孤的问题,否则孤也没法回复你。”颜卿双手扶住他的肩膀,把身子往前一倾,在他的耳边小声念出来。
招架不住,每次被她逼成这个样子,自己就面红耳赤。言语就有很强的杀伤力,自己又不是女子,爱妃这个称呼实在不合适。
“假的。说实话,我就是为了帮晓婷姐。她怀有身孕,孩子的父亲已有家室,我想让那个人站出来承担责任。”冷硕的神情瞬间正经起来,对此事很认真。
她站起身来,挺直了腰板,叮视着偶尔严肃的他。“混入平丘国是孤的计策,成亲是不可能的事情。赫连温主和不主战,孤想说服他,联手对付赫连律。”
“那你会不会有危险?我和你一块去,万一那个皇子对你心怀不轨呢。”冷硕未经思考就说出口,很是急促。
“孤不会有危险的。你留在医馆比较安全,等孤事成之后,自然会来找你。”她悠悠地说道,看上去很有把握的样子。
冷硕高声反驳:“君上的话不能相信。齐城之约,你就没实现,一下子就消失了。现在你用同样的借口来骗我,我该用怎样的理由来让自己再次信你?”
“我想让你好好的。你骗我那么久,我都没跟你计较。十年前的你比如今可爱多了,起码不会违抗我。”她哽噎着说,似乎不愿意触碰过去,可那是改变不了的曾经。
“你,想起来了?十年前的你,回来了。”他悲喜交加,从床上起来,直视着眼前的人。
齐城的客栈后院,“夏哥哥,这么晚了,你为何还不睡?”司马筠把轮椅转向夏景,她披着一件薄薄的外套。
她陡然出现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有些吃惊。“你怎么还不休息?我送你回去。”夏景蹲下来,笑着摸一摸她的脑袋。
“我不要。夏哥哥,你和三只手合作固然很好,他武功高强,又是神偷,可以帮你不少忙。可是,他不会向你坦白所有的线索,指不定还会误导我们。”
司马筠一直在担心这件事情,那个三只手很厉害,与此人合作风险很大。
夏景不以为然,连忙安慰她:“三只手身处困境,他与我们合作,也是为了自救。你别再胡思乱想了。早点休息,我也累了。来,我先把你送回去。”
“好吧。”她勉为其难地点点头。自己向来不会劝人,对于夏哥哥,更是束手无策。
“夜深人静,不妨出来一叙。”一人立在高墙上。
借着朦胧的月光,夏景猜到了来者。“前辈,请您稍等片刻。我把她送回房间,立刻出来见您。”
他来做什么?司马筠也知道来人是谁,却不知此人何时到来的。她猜测,刚才的谈话应该没有被他听到。
“好,不急。大事情要慢慢谈。”三只手翻身落地。
第一百三十五章 突报喜事,避危择安
夏景问道:“前辈,您来有什么事情吗?”
三只手露出笑脸,对着他讲:“好事啊。 我已经有舍利子的下落了,你我如今同乘一条船,我当然要告知你。”
“这么快?您从哪里得到消息的呢?”他惊奇地张嘴,仍心存疑虑。
“我办事向来洒脱,不喜欢拖拖拉拉。至于消息的来源,你就别多问了。我把如此重要的消息透露给你,你是不是也该真正地打听一下舍利子中隐藏的秘密呢?”
果然不是白给的,夏景早就料到了。他淡淡地笑了笑,别过脸,应声:“我明白,这才公平嘛。关于舍利子一事,我的手下有了些眉目。它是先皇的东西,后来传闻被盗,从此就失去了下落。”
“不寻常。国君的东西怎么可能会被人偷走?我猜,那是为了转移舍利子而布下的局。”三只手坚定地看着旁边的人。
他眼前大亮,急忙凑上前去。“您是说,国君自己设的局,就是为了把舍利子藏起来,好不让人发现。”
三只手抿嘴点头,“没错。可是,一切都只是我的猜测。想要验证我的话,必须要找到当年调查偷窃一事的大内高手王枕泉。”
“好,我马上让人去调查。王枕泉这个名字好熟悉,我似乎听左志轩提起过。”夏景拼命回想,依然没有半点思绪。
“那人是个将门子弟罢了。我听说他的儿子就在军营里面,你不妨去查一查。我走了,免得被人发现。”眨眼间消失在黑幕下。
说起军营中的将门后代,而且是王姓,他脑海中闪过一个人的名字。义父很是看好那人,称其为“武将中的文官”。
无比安静的房间内,有月光照耀,却依旧有点暗。冷硕把灯燃起,严厉地问:“你说的是真话吗?君上,我不是在开玩笑。”
颜卿没有注目他的眼睛,身子一转,惬意地回答:“怎么可能是真话?我掉进了河里,脑子被撞一下,不可能失忆,也就不可能恢复记忆了。何况我们十年前又不认识?你不会把孤当做你的青梅竹马了吧!”
他顷刻间答不出话来,坐下来沉思。冷硕不觉傻笑起来,是自己想多了,恢复记忆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也许,把她带回跌落悬崖的地方,就能刺激她的记忆,可自己不会如此残忍的。
“君上,您来究竟想干什么?没事的话,我要睡觉了。真是的,大半夜来打搅我的美梦。”他愤愤地说道,满肚子的怨气。
“让你乖乖待在医馆,孤不是讲得很清楚了吗?违背君命,按律当杀。你是想保住项上人头,还是想悠闲地在这里享受风花雪月呢?”
这根本是个病句,何来的享受呀?整天提心吊胆地过日子,哪是什么风花雪月,简直是地狱考验。
“呵呵。我觉得呢,您一个人去多没面子啊。通常大人物身边,都要带着一个小跟班。一国之君也要讲排场,对不对?”他嬉皮笑脸地走过去。
“带着你的人头,很不方便的。留在医馆,找个机会,你把真相告诉宫欢城,让他回到齐城。孤一有胜算,就会想办法通知他。”颜卿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冷硕不乐意地坐回位置上,从头彻尾,自己就是局外人。好歹自己也是一名忧国忧民的大夫,虽然说这种情怀没法和国君相比,可也很忠君爱国的。
他用食指叩击着桌面,心不在焉地回应:“知道了,明白。国内有宫使节,国外有皇子殿下。好,太好了!”
这是什么口气,颜卿也慢慢坐下。“女子的嫉妒心就像深海,永远看不到底。不过呢,对于你,孤实在不理解。你对宫欢城有意思?放心,孤愿意成全你们。”
冷硕合起双手,略微低下头。“我对您感激不尽。明明是您的人,为何总推给我?”稍有不满。
“若国不复存在,家又从何谈起?即使孤丧命敌国,也绝不后悔。作为朋友,你是不是该答应这最后的请求呢?有宫欢城在,起码保得住齐城。虽无法退敌,也能够卫国。”
她莫名出口的一番话,让他倍感忧伤。冷硕心里问道:难道非要你一人冒险才足以挽救国家吗?
“我答应你。我会想方设法把宫欢城留下,找个时机,把你的事情讲给他听。我自由惯了,医馆可没法长待下去。正如您所言,我要去找青梅竹马的那个人。”
近在眼前也如匆匆过客。冷硕勉强挤出笑容,或许宫欢城说得对,时间久了,自己还能编造怎样的借口去离开呢?
“保护好自己。不用送了。”她压低声音,眉宇一锁。
每次都擅做决定,自己的确习以为常了,这就是国君的风格。冷硕听到门被关上的响声,几滴透明的泪水滑落到手掌上。
他很清楚,惯于伪装的两个人都不敢戳穿这仅剩的强颜欢笑。很想置身事外,却早已卷进去了,何时才能结束无休止的纷乱?
转念一想,冷硕认为自己的问题很愚钝。无休无止,哪来的结束。
几日来噩梦连连,贺兰平处于失眠状态。他仰视着夜空,一直在忙,都没静下心看一眼。
“你还在担心君上?目前还没有消息,这就是一件好事。”赫连秀故作平静,眼里含着笑意。
贺兰平叹了口气,“担心也没用,毕竟我不能帮到她。这三年,我一直活在愧疚里。我也不断地为自己找理由,宫廷本来就是步步为营的地方,没有亲情,只有尔虞我诈的皇位之争。”
他闭上眼睛,努力地放慢语速,让自己冷静下来。“事实上,我错得很离谱。一个连亲人都要算计的人,就不配拥有家人。颜卿也好,二皇兄也好,从未离弃过我。可这些年,我却与她为敌,残酷无情。”
快要见到她,同时又被无尽的自责和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