蹲了下去。
李红卿咬着嘴唇低头看他蹲在自己脚下,半天没说话。谢仪用帕子轻轻擦拭着披帛上的印迹,虽然不能弄得很干净,但比之前强多了。
“京河要招你做驸马……”李红卿盯着他的头顶闷声开口。
谢仪手下的动作停了下,却没抬头,只道,“臣不敢高攀京河公主,”感觉到她裙子下的脚不耐烦的动了动,他继续说,“就像檀平公主说的,臣身体不好,配不上公主。”
“京河说了她不在乎,你也不愿意?”
似乎觉得这句话问得好笑,谢仪只是摇摇头沉声笑了两声,没有回答。
攥着裙子的手已经微微发白,李红卿几欲张口却又放弃了,她胸口起伏的厉害,脑子中也乱作一团,就在谢仪帮她整理好披帛准备站起来的时候,她开口了,因为只有这样俯视他的时候她才敢说,若是等他站起来怕是自己连最后积攒起来的一点勇气也要灰飞烟灭了。“那我呢?”
谢仪一愣,单膝跪地抬头看李红卿,眼中有些讶异,他从未想过即使到了今天金山还会向他表情。
鼓起勇气她又问了一遍,“那我呢?要是我招你做……”
“公主,臣不配。”避开她的眼神,谢仪低头道,声音有些嘶哑。
李红卿没有察觉到他声音中的那丝颤抖,只是知道自己又一次被拒绝了。恼恨与委屈全都涌上心头,眼泪就掉了下来,她没再多说一句话便跑开了。
谢仪摩挲着手背上的水珠儿,半晌才扶着假山站了起来,揉着腰他苦笑出声,他也不想让她伤心,只是自己的身体已是这样,他不想害了她。
李红卿快步走了一段就放慢了脚步,掏出手帕慢慢擦拭着眼角,可还是怕擦花了妆容。无奈之下她只好蹲在了济清池边照着水中的倒影擦脸,可却越擦泪越多。
“金山。”
听到人声,还沉浸在委屈中的李红卿吓了一跳,匆匆站起来转身,发现是薛崇。“是你……”声音有些哽咽,脸上早就花了,藏是藏不住的。
“怎么哭了?”薛崇皱眉。
“没什么,刚刚看见有只锦鲤翻白了,觉得不忍。”她睁眼说瞎话。
薛崇向池子里看了一眼,没说话。
“它又沉下去了。”
“恩。”薛崇笑笑没拆穿她。“那日多谢你。”
自那次刺杀后,两人再没见过面,薛崇也是从别人那里听说整件事情的经过。
“你是我师父,又一向照顾我。”李红卿摇摇头,她不用他谢自己。
薛崇却不那么想,“我护着金山是因为那是我的职责,可公主没有责任去保护一个臣子。”
“那你是非要谢我咯?”李红卿收了眼泪,笑说。
薛崇愣了愣,“要谢。”
“那你做我的驸马。”李红卿一副破罐子破摔的劲儿。
“公主说笑了。”
“哼。”李红卿冷哼,一个两个的都当自己是开玩笑。“如果我是认真的,你也不答应?”
“公主要听实话么?”
李红卿点头。
薛崇认真道,“我不能答应,第一,金山并不喜欢我,第二,我不会做驸马。”
“第二怎么讲?”
“金山不要怪我无礼,”薛崇先行了一礼,是作为臣子敬向公主的,“我志向做羽林军大将军,所以不能做驸马。”
李红卿点点头,心中了然,又蹲回去接着擦脸,“帮我看着点人,别让他们接近这里。”
薛崇领命而去,而李红卿则从袖口掏出小荷包,又补了妆,养了养自己红了的眼,才深吸口气站了起来。此时她不再是那个哭泣的小女孩,而是气势的大周公主。
路过薛崇身边时,她停了下来,信心满满的对他道,“薛崇,若是一会我就去跟父皇说招你做驸马,你会不会生气?”
薛崇温柔地看她,摇头,“不会,因为你要招的不是我。”
李红卿笑得灿烂,却带着一股豁出去的味道。
随手从花丛中摘了一朵珊瑚台插在了发髻中,颦颦婷婷地朝着东北方向走去。
其实此次进士中,大多是不想做驸马的,他们满怀抱负寒窗几载甚至几十载才终于有了为官的机会,谁不想在大周有所施展有所建树?况且哪个男人不想三妻四妾,若是娶了个公主,香玉满怀之类的事儿估计也只能在梦里想想了。
但也有那么些人是想做驸马的,他们虽然科举考得不错文章做得也妙,但却不想再劳心费神一辈子,只想做个驸马,捞个闲官庸碌一生。
他们被宫人引到这东北角的牡丹园,便已经懂了意喻为何。两种人分的很明显,有抱负的都躲在角落里,而钓凤凰的则是站在花丛旁。
李红卿问了问宫人,听说刚刚檀平与京河已经去转过了。做戏做全套,既然进宫了,便顺着帝后二人的意思去见一见,如是想着,李红卿进了牡丹园。
进士们对檀平的印象是美丽端庄,对京河的则是活泼动人。早就知道今天还有一位金山公主,虽然有人不想做驸马,但是却十分好奇。其中有一位特别关心金山公主,他就是武探花寇安。
寇安是乐城人,在国都长大的他自然从小就把大周皇宫的各种传闻都听了个遍,所以从小他就对金山公主特别好奇。寇安很想知道,那个传说中貌如钟馗,眼如铜铃,上得战场,还差点为国捐躯的英雄女子到底是什么样子。寇安其实是很佩服金山的,觉得她也算是奇女子,自己一介武夫都未必能做到她那个地步。
所以当李红卿一只脚迈进牡丹园时,第一眼就看见了那个伸脖探脑到处瞄人的寇安。寇安人高马大,一副精壮的样子,李红卿倏尔想起了几天前太子跟他说的武举中的的人。
园中的人都没见过金山公主,宫人却又不敢贸然说出口,于是很多人都在猜测这位女子是谁。
李红卿因着前些日子养伤,下颌两侧的肉少了些,虽然依旧圆润,却明显有了尖下巴,加上本就精致的妆容,看上去虽不是绝色但也十分漂亮了。这可与那钟馗之貌,怒睁铜铃大眼就能吓退敌人的描述差了许多,也怪不得别人认不出来。
大家以为她是哪家的闺秀小姐,自然有许多不欲为驸马的人蠢蠢欲动,有个朝廷大员做岳父对仕途可是极为有用的。
李红卿站在一处,装作赏花听着他们做了几首诗,谈论了些庙堂之事,觉得无趣,只是想走个过场而已,便想回去了。
谁想寇安却向她搭话。“这位姑娘,可喜欢这丛牡丹?”他瞧着李红卿看那丛蓝芙蓉许久,便借此开口。
听了他的称呼,李红卿一笑,“喜欢,所有牡丹我都喜欢。”她虽然没有点破,但话语中明显是不欲再谈。
可寇安是粗人,他听不懂这些,又絮絮叨叨的与李红卿说了许多闲话。
李红卿因着对招驸马一事心意已决心情大好,故而就陪着寇安聊了起来,发现此人性子直,倒是个可爱的人。
绕来绕去,寇安终是问到了实处,“姑娘可见过金山公主?”
“见过,怎么?”李红卿挑了眼角问。
寇安抓抓头,“也没什么,我听了许多她的故事,这番终于能见到了,只是不知道公主长什么样子,怕错过了。”
李红卿心中已是笑疯了,“你都听了她什么故事?”
“听说她勇猛过人,是个巾帼英雄!”寇安自然是不敢将钟馗之事说出来。
只不过勇猛二字已经让李红卿哭笑不得,“你为什么这么关心她,想做驸马么?”
寇安却急忙摇手,“不不不,我哪里敢有这种非分之想。”
李红卿想走,便随口道,“你会见着的。”
“这花送给你……”寇安喜欢与这位姑娘说话,顺手就摘了一朵蓝芙蓉给她。
李红卿接过花,探究的望向他,“花我收下了,”又眯眼道,“为了答谢你,我告诉你金山公主什么样子吧。”
寇安眼神一亮。
李红卿伸手指了指自己,“呐,你已经看见了。”说完转身出了园子。
只留下长着嘴合不上的寇安,半晌他才结结巴巴道,“金……金山公主!”
其他人见他呆愣着这么说,也都反应过来刚刚的女子是谁,无不惊讶。
李红卿心情十分好,很久没这么逗过人,觉得自己年轻不少,愁事也不愁了。
帝后二人见女儿眉开眼笑地回来了,心中俱是高兴。
“牡丹可好看?”皇后意有所指。
“很漂亮。”李红卿举了举手中的蓝芙蓉,不但好看还好玩呢。
那蓝芙蓉也是广安帝的爱花,见她折了一枝,不禁心疼,“金山倒是贪心,头上戴了一朵,手上还要拿着一朵。”
“这是有人送女儿的。”
广安帝来了兴趣,“是哪位送的啊?倒是有眼光。”
“父皇是要赏他么?”知道广安帝喜欢蓝芙蓉,可那寇安却眼皮不眨的给折了,李红卿还是很喜欢那个直性子的青年,所以帮他一把。
“赏!”广安帝大方答应,“让金山如此高兴,朕怎么能不赏。”
“好啊,那女儿过会把这花给谁,父皇便重重赏他可好?”李红卿撒娇道。
“都依你。”广安帝笑着答应了。
李红卿在心中暗暗算计着,既然京河要在晚宴上求驸马,那自己可不能落后!
宴席前,李红卿换了一身衣服。是皇后特意为她准备的紫金凤裙,李红卿有一瞬的犹豫,“母后,这……”紫金衣衫是只有太子才能穿的衣服啊。
“穿上吧,你父皇特许的。”皇后摸了摸女儿的鬓角,“瘦了这么多,你父皇很心疼,却不知道还能给你什么。”
李红卿心中感动,伸手抱住了皇后,“母后,女儿什么都不缺,父皇与您已经给了我这世上最尊贵的身份与最富裕的生活,我已经很幸福了。”
“不要怪我们急切,除了名与钱这些身外之物,应该有个好人来陪你。”皇后叹息道。
李红卿从皇后怀中直起身,坚定地看着她道,“母后,我有喜欢的人了。”
皇后眼神有一丝迷茫,继而露出欣慰的微笑,“是今天在牡丹园碰到的么?”不知是哪位新科进士得了女儿的青睐。
李红卿想了想,“是看牡丹时碰到的,女儿很喜欢他,今日想求父皇招他做驸马。”避开牡丹园不提,却说是蓬莱苑瞧牡丹。“母后,我就喜欢他,无论他答不答应我都要他做驸马,您和父皇要帮我。”
皇后却犹豫了,虽然一般不会有人不答应,但若那人心中真是不愿意女儿又怎么会幸福,“红卿说说那人是谁,母后先去打听打听,万一……”
“到了晚上您就知道了,女儿保证他是万里无一的优秀男子。”对于谢仪,她还是很有信心的。“母后,我听说今日也要给檀平和京河物色驸马么?”
皇后点头。
“那如果我与他们看中同一个怎么办?”李红卿皱眉撒娇。
皇后笑,“哪里会那么巧。”
“万一呢?我喜欢的人定然是优秀的,保不准妹妹也喜欢。”李红卿承认自己有些卑鄙,但她只能这样做。
“无论谁看上了,只要是红卿想要的,你父皇和母后定然不会让你失望。”皇后为了让女儿开心,许下了诺言。
李红卿这才笑开了,“那母后是答应我咯?”
“应了,快换衣服吧。”皇后颔首。
照看着李红卿打点完毕,皇后才去了广安帝的寝殿,下午时广安帝便回去休息了。
“红卿喜欢那身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