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红卿却笑着摇摇头,“我还是比较习惯叫你狄英。”小名么?那么京河并不是单相思呢。她看向四敞八开的院门,看来越早将京河送走越好,如果狄英真的舍不得了,那一切都完了。李红卿又回头看向同样对着院门出神的狄英,她不知道自己在他心中如今地位如何,但肯定已经摇摇欲坠了。
第二日,李红卿也没手软,强灌了京河一碗睡觉的药才让那个一天一夜没睡不停骂着她和狄英的姑娘安静了下来。
又将京河绑了起来抬上马车,李红卿将洪波叫到了跟前。“你知道这姑娘是谁吧?”
洪波对她这个问题感到莫名其妙,但还是点头回答,“臣知道,是京河公主。”
李红卿颔首,“虽然她不懂事,且被我灌了药绑了起来,但她依旧是公主。”她认真地看着洪波,“所以这一路你不能对她有一丝不敬,明白么?”
洪波单膝跪下,抱拳道,“臣明白!请公主放心!”
先打一棒,再给个甜枣,李红卿继续说,“不过我也知道,她肯定不会让你省心,若是管不住,就喂她喝药吧,这药只是让人睡觉,并无害处。”将药包交给到洪波手中,话语却被站在一边的狄英打断了。
“是药三分毒,你须谨记不可过量。”
李红卿看了看表情严肃的狄英,转回头又继续对洪波道,“京河很聪明,不过我想以你的机智不会被她骗过去,但毕竟男女有别,如果她借口方便、洗澡之类的,你不必理会她,最首要的就是将她安全带回乐城,亲自送到宫里,在父皇没有接手之前你不可有一丝松懈!”
“臣明白!”洪波听着李红卿的话,却还是十分担忧,看着样子公主是不需要他继续跟下去了。
叹口气,李红卿扶他起来,“你跟我逃出来,是背了罪名的,如今送公主回去,父皇本就看重你,更不会怪罪你了,也会给你个好前程,你自己把握好。”
“多谢公主提拔。”洪波对着她最后一拜,上了马车驱车而去。
李红卿目送马车消失,才回身往院子里走,走了几步却发现狄英还站在原地。
她无声地笑了笑,却没出声提醒他。
不出李红卿所料,京河的离去对狄英的影响还是非常大的,她经常能发现他神游天外,满脸的惆怅分明是相思的人才会有的。可她却不点破,如何维持他表面对自己的深情,不去点醒他的真正心意才是她真正需要做的。
可夜里李红卿躺在床上时,却总也睡不着,她觉得自己其实挺可笑的,本想利用狄英的情谊,却发现人家的心早就不在你身上了。此行的艰难让她突然有了视死如归的感觉,但她不能退缩,在了结狄英之前,她需要做的是折断他的翅膀。
那天晚上,她梦见了谢仪,可他却不对自己笑,冷冷的表情拒人于千里之外,早上醒来,脸湿了一片。
没过几天,李红卿跟着狄英又换了地方,他们离开了小镇,向着戈壁深处走,李红卿已经辨别不了方向。
见她左顾右盼,狄英说道,“这片格尔戈壁是戎国最大的戈壁,只有很少戎族人才能辨的清楚方向和道路。”
那言外之意就是外人乱跑只会横死砂原,李红卿眯了眼睛,如此看来她的道路的终点只有一个,要么成功的抹杀狄英与克腾然后困死在这戈壁中,要么无处下手郁郁而终。左右都是一个死,她当然选择前者,并不惧怕。
在戈壁中走了好几天,又沿着突然出现的河流走了很久,才到了一座石山脚下,山被凿出了洞窟,李红卿看着那里面歇息的人马,有些兴奋,这应该就是克腾的军队了吧。
这片石山洞窟看上去虽然条件艰苦,实则是休养生息的好地方,也算是砂原中一方绿洲,最重要的水源是终年不断的,食物也由亲信按时从远处不同的城池购买回来,人壮马肥,若不是亲眼看见,李红卿不会相信。
对于克腾的恨,李红卿是毫不犹豫的。他先是差点杀了谢仪,又逼着自己自刎,无论哪一个仇,都有足够理由让她杀掉他。
李红卿曾向狄英表达过她对克腾的不满,狄英只以为是克腾大闹婚礼让她不高兴了,便答应要让克腾来道歉。
李红卿的住处在石山最深处的洞穴,她不知道这样的安排是怕自己逃跑还是为了保护她的安全,因为她能感受到外面的军队对她充满了浓浓的敌意。
安顿好后的第三天,狄英让她见到了克腾。
本意是要克腾向她道歉的,但克腾是谁?千军万马的大将军,让他向一个女人低头,还不如让他被马匹踩个稀烂。但他也知道狄英对李红卿的重视,对着未来的主母,心中不满早已溢出,但表面功夫却还是要做一做的。
克腾抱拳,“公主,之前多有得罪,还请海涵。”可下巴却扬得高高的。
“克腾将军这是在向我赔罪?”李红卿也不客气。
克腾放下拳头,“没错。”
“莫非我是坐在这山洞顶上的?你道歉看着上面?”李红卿反问,又看向狄英,“还是说我的一条命都抵不上克腾将军一个跪拜谢罪?”
看着李红卿有些撒娇意味的眼神,狄英虽然知道克腾的脾气,却还是站到了她那边,“克腾,你就跪拜向公主陪个不是吧。”
克腾吹着胡子瞪大双眼,“我跪君拜天,不给女人磕头!”
“公主会是我的皇后,也是你的君主。”狄英叹气道,在这点上,他自觉亏待李红卿许多,那日满地鲜血,让他记忆犹新。
“待到陛下功成,大婚那日,克腾必定跪地叩首!”说完居然拂袖而去。
狄英无奈地看向李红卿,“他脾气不太好,性子比较直,你不要与他过分计较,我先替他道歉了可好?”
李红卿却状似无意道,“你是君,他是臣,你替他道歉?像什么样子!”说完也装作赌气回了自己的住处。
慢慢渗透是李红卿第一步要做的,能够离间二人,使得狄英猜忌克腾是最好的。
但狄英毕竟是城府颇深,对于克腾,他不会轻易猜忌。但显然李红卿时不时无意的言语和克腾强硬不听指挥的态度,还是让狄英渐渐的有了不满。
☆、戎绍康王
第五十九章戎绍康王
李红卿走后,广安帝也将围守公主府的府兵都撤了回来。撤兵那日,谢仪站在门口一言不发。
此次公主府发生的事情可说前所未有地惊动全城,但与往时不同,百姓们谁都没有随便说什么。也许是之前发生过很多乌龙事件,让他们已经不忍心再拿金山公主做话题。
那之后,谢仪与李绍喝了两次酒。
第一次就在李红卿走的第二天,谢仪将李绍请到了公主府,吩咐公主的贴身四位侍女在一旁伺候。
这一点让府上两位嬷嬷十分不满,但碍于公主不在,谢仪是最尊者,加之广安帝也下了旨意,让公主府所有人等听从谢仪安排。
谢仪毫不吝啬,将大婚时长公主送的几坛好酒都拿了出来。桌子上的饭菜样式很多,却多是家常菜,桌子中央摆了一碗蛋清。
推杯换盏间,两人聊得很随意,谢仪并不说关于公主的事情,就好像他从未成亲,李红卿从未出现在他生命中一般。李绍也识趣地不去提起,两人一顿饭吃的很是融洽。
喝到深夜,谢仪着人送李绍回府,自己则是坐在桌上继续小酌,对着那碗已经空了的蛋清沉默许久。
后来的几天,谢仪都非常忙碌。西北大旱,要祭祀;东南水灾,要祭祀;太子喜得长女,也要祭祀。
下午没了公事,谢仪也不会回公主府,而是到坊间闲逛,有时候是去茶楼,有时候是去酒肆。
第十天,谢仪回了相府,听说是被谢夫人召回去的。可是那天,谢仪与谢相秉烛夜谈直到天亮。
第十二天,谢仪第二次约李绍喝酒,依旧是在公主府。
这次,谢仪却只喝酒,一言不发。李绍是个很好的酒友,永远会依照着对方的节奏来相陪。
酒坛子空了几个,谢仪又端了一碗蛋清推到了李绍面前。
李绍一见,就笑了,“度容,你这是……”
“你觉得呢?”谢仪反问,伸手拿起木勺,舀了一勺蛋清兑到了李绍的酒盅里。
李绍也不客气,端起来晃了晃,一饮而尽,“那日我回去,就知道自己大意了。”他将酒盅放下,“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去年,查狄英的时候。”谢仪并不隐瞒,“但你并没有什么大动作,而且我们是过命之交,我不想怀疑你。”
李绍笑说,“谢谢你能信我,不过如今是为了什么把这件事挑明了?”
话已至此,谢仪也不想遮遮掩掩,“公主府上一直有眼线,我顺藤摸瓜便找到了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么?”
“也许我也想过谋反。”
“可你没有。”谢仪肯定道。
李绍自斟一杯,“因为不值得。”他认真看向谢仪,“我确实衡量过,但戎国早已不成气候,我也无意再卷入纷争。”摇了摇酒盅,“能像现在这样有个家有银子,还有人能陪我喝酒,足够了。”
听了李绍几乎是承诺的话语,谢仪才彻底放了心。
“现在可以告诉我今天你挑明此事是为了什么了吧?”李绍笑问。
“戎国皇室的卧龙之地在哪?”
听了这问题,李绍收起了笑容。“你如何得知?”
“既然能知道只有皇室喝这阳关雪时才可以放蛋清,知道你们的秘密应该也不难。”谢仪却没正面回答。
“你要去追公主?”李绍皱眉问。
谢仪点头,“不错。”
“我还以为你不在乎,这些天过得比任何人都正常。”李绍摇着头直道不信。
又喝了一杯,谢仪叹口气,“怎么能不在乎,那是我的妻子。只是我要带她回来要做好万全准备。”
手指扣着桌面,李绍很久很久没有说话。
谢仪也耐心等待着,他知道李绍在犹豫什么,就算与戎国皇室不和,就算抛弃了国姓,他身上也依旧留着戎家的血。
“我可以告诉你,但你必须留狄英一条命。”李绍说出了他的条件。
谢仪挑眉,不置可否。
李绍的表情却十分认真,“狄英的性子并不坏,他身上也是担着戎家的责任,而且对我而言,他是唯一我承认的弟弟。”他为自己和谢仪各斟一杯酒,举起来道,“我只换他一条命,同不同意在你。”
谢仪盯着他的眼睛,犹豫片刻,也端起酒盅,轻轻碰了杯,“成交。”
“格尔戈壁中有一条北凉河,卧龙之地便在那河流中段。”李绍对谢仪十分信任,有了他的承诺,便很痛快地说了出来,“狄英和克腾的大军肯定在那里。”
“这么明显的地方,真能藏住?”谢仪有些惊讶。
李绍摇摇头,“你想的太简单了,那片戈壁不是谁都能走的进去,况且只有皇室的人知道如何找到那条北凉河。”
“你肯定不会去。”谢仪肯定道,那年战场上,李绍不肯杀一个戎兵,如今要去讨伐狄英,他肯定也是不会碰触一点。
李绍颔首,“我会告诉你如何进去。”他一向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虽然明知他此番作为会将戎国最后的虎狼之兵置于死地,但总比戎国百姓再度陷入囵吞要好得多。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谢仪若不是信任李绍,绝不会放心这样一个胸怀城府的人在身边。
第十四天,谢仪进宫觐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