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班班主任率先介绍:“这位是洪青的表哥。”
“抱歉给大家添麻烦了,”杜元衡却是直接道歉:“洪青装的,他没受什么伤,我这就把他带走,你们也回去吧。”
江株竹闻言下意识的看了看其他人反应,7班班主任面显尬色,刘老师略有了然,江寒函仍是没有表情,而房间里的洪青——
江株竹的视线扫过去,就见他正一脸不甘愿的下床穿鞋,病号服未曾消弱他身上的桀骜,只是好似对杜元衡的话敢怒不敢言,仅仅能悄悄的对自家弟弟投来仇恨的目光。
而自家弟弟,江株竹再次看过去,见他垂在身边的右手一翘,悄悄对洪青竖了个中指。
江株竹顿时又好气又好笑,忍住了不管他,问杜元衡道:“你知道为什么吗?”
杜元衡摇摇头:“我问出来后,会告诉你的。”
我的手机号是……这句话在江株竹唇边绕了绕,却还是绕了回去,带着微有抗拒的心理,她想,我还可以回家问弟弟。
到最后杜元衡也没有问,江株竹也没有说,在两个班主任分别宣布对江寒函和洪青停课三天后,便相互告别。
临离开时刘老师还追上来,变戏法的拿出了一打试卷,嘱咐江寒函三天时间内不可以懈怠。对着刘老师一番感谢后,江株竹才得以拉着江寒函坐上了回家的公交车。
经过一番折腾,夜已深了,城中灯火辉煌,路边的行人不见减少。江寒函依旧沉默,江株竹也没有说话,公交车里的其他人或窃窃私语,或笑意盈盈,唯有两人间的气氛有些压抑。
终是到家后,烦闷的气氛才被打破,已近十一点了,帮忙看护母亲盛欣的王爷爷还未离去。
王爷爷独居在隔壁,是退休的大学教授,今年已经78了。盛欣虽然在有药物控制的情况下只会发呆,鲜少有举动,但毕竟是精神病人,生怕离开后万一有什么情况,老人也就一直等到了现在。
江株竹十分愧疚的道:“真是麻烦您了。”
江寒函首次打破沉默,温和礼貌的打招呼:“王爷爷好。”
平常工作日王爷爷向来是白天帮忙看着盛欣,等江株竹6点下班之后便离开的,老人性格爽朗和蔼,并不在乎她这次的晚归。只看着本应在学校的江寒函回了家,脸上还带着伤痕,心中了然,却不多问,只笑呵呵的摆了摆手,收起手边的书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那我先回了。”
盛欣的房门开着,在客厅里能看到她的任何情况,江株竹瞄了一眼,见她仍是数十年如一日的对着梳妆台端坐,一声接一声的叹气。
不知怎么,早就习惯了她这种情况的江株竹心中忽然一酸。
满怀感激的送走了王爷爷,江株竹在客厅坐下,停了几分钟,才道:“说吧,为什么?”
没曾想江寒函一点都不配合,他嬉皮笑脸,表现的好像从没跟人打过架,又或是打架压根不成问题,一边走向自己房间一边丢话:“小事而已姐,你不用管啦。”
摆好了架势准备好好谈谈的江株竹被他噎的险些说不出话来,看着他满不在乎的关上了房门,怒意就有些上扬。她起身几步追过去,重新拉开了门,加重了语调问道:“为什么打架?!”
“一点小冲突,这不已经解决啦,”江寒函笑着回答。
见他铁了心不告诉自己,江株竹心里开始气了起来,她脾气并不如外表一般柔和,只不过平时为了生活不得不收敛。此时在家中却不需要掩饰什么,她音调提高了不少再次问道:“江寒函!为什么打架?!”
“打都打完了,别追究了,往前看啊姐,”江寒函仍是不说。
面对他企图蒙混过关的态度,江株竹气不可抑,还要继续追问时,盛欣房间却传来了哐当一声。
江株竹立马变了颜色,一眼就看到盛欣把梳妆台推倒在地,镜子被摔的四分五裂,满脸惊惶的看着两人。
吓到她了,面对盛欣经不住一点风吹草动的事实,江株竹只好先咽下口气,跑去安抚盛欣。
“你睡去吧,”江株竹漠声对跟过来欲要帮忙的江寒函说道。
闻言,江寒函也不在她面前碍眼,将碎片收拾干净后便出去。
待盛欣睡下,江株竹才躺在了床上,看看时针正指在一点,她闭上了眼睛,却是了无睡意。
一晚的翻来覆去,闹钟仍是准时在七点响起,提醒着她上班时间到了。
强忍困意赶到公司的江株竹本以为这会是同样不起波澜的一天,却没想到屋漏偏逢连夜雨,一向对她有不轨意图的上司万经理竟在今天爆发了。
万经理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四肢粗短脑肥肚圆不说,还是秃顶,但外貌并不能阻止他好色的本能。再加上他有一点地位,追逐起女人称得上是得心应手,公司里已经有好几个小姑娘遭殃了。
江株竹向来躲着他,却没想到今天困意太重,会议中睡着之后没注意到什么时候结束的,陷入了和他独处的境地。
“万经理,您有什么事吗?”
就算是被他逼近了墙角,就算是在咸猪手的触碰下惊醒,江株竹仍是勉强自己露出笑容,装作什么都不懂的问道:“客户快到了吗?”
“还早,”万伟懒得装傻,目光像钩子似的上下盯着江株竹,她不知为何今天显得有些憔悴,但正巧为她增添了丝柔弱,更加的赏心悦目,更加的让自己……万伟不自觉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上前一步将江株竹困在墙角,贴近了她的耳边轻轻呼气:“正好为我们两个留了时间。”
万伟在会议室乱搞的传说江株竹听过好几个版本,却没想到自己会有身为主角的一天,但仔细想想,他如此大胆的态度却也和自己一直和稀泥装糊涂的反应不无关系。
江株竹脑海里念头连闪,忽然意识到刚才自己还给他笑脸相对,突然便觉得一阵厌恶。
完全是下意识的,江株竹抬膝直顶他要害,毫不留情的力道让万伟霎时弯腰痛吟了一声。江株竹不依不饶,双手揪住他仅剩的几缕头发,再次抬膝给了他宛如大饼的肥脸一击。
万伟立刻鼻血长流。
下半身在疼,鼻子也在疼,挂着两道鼻血,万伟完全呆住了,眼睁睁的看着江株竹踩着高跟鞋走出了会议室。
遇到过反抗的小姑娘,但没遇到过能给自己造成这么大伤害的姑娘,停了一会后,万伟方才反应过来,震惊和怒火让他将会议室的茶杯茶壶砸了个粉粹,身上肥肉气的直颤。
瓷器碎裂的声音传出去,让公司的其他人听了个清清楚楚,心照不宣的眼神若有似无的便投到了乍看下步履稳定,但衣裳明显凌乱的江株竹身上。
江株竹视若无睹,径自回了自己的办公室——也是装点的古色古香的茶艺室。
普洱茶香的味道萦绕在空气中,两个同事身着旗袍,正在一个烧水,一个泡茶,隔绝了外界的一切,有着些静谧安详的感觉。
“客户快来了,泡茶你们以后再练,把茶具洗干净,茶叶备好吧,”江株竹声音柔和的对她们说道,将方才的事情完全抛之脑后。
而此时的万伟也调整好的心情,若无其事的迈步走出会议室,吩咐其他人道:“会议室茶具碎了,换一套,另外小郑,准备好资料,客户马上就到。”
☆、辞退
所谓的客户正是边宛,她所在的单位要承办关于中西文化交流的盛会,而茶文化是其中重要的一部分。公司不仅想要得到一席展位,更想要取得全场茶叶的供应权,以此来提高公司在行业中的地位。
边宛作为此事的全权负责人员,自然得到了公司的无比重视,以至于在她来之前要所有与此有关的人员集中起来开会,必要展现公司优势,去除铜臭,增添古意。
而江株竹的茶艺室,正是公司选定接待她的地方。
边宛是被万伟迎进来的,她被众人簇拥着,一眼就看到了在门口站着等着的江株竹,亲近热情的笑容立时就浮现在了她的脸上。
“江株竹,”边宛笑意盈盈的走进去坐下:“又见面啦。”
一句话引得别人对她多看了几眼,江株竹仅是微微的笑当做回应,在自己位子坐下,打定了主意只是要尽一个茶艺师的本分,专心泡茶不管她说什么。
诧异的是,边宛竟然也是什么都没说,专心和公司的人商谈事情,让江株竹觉得放松了些许。
两个小时后,他们结束了会谈。
万伟起身送边宛出去,临走前,她亲热的对江株竹挥了挥手:“江株竹,改天我们私下再聚啊。”
边宛对自己的不怀好意昨天就已经表现的淋漓尽致,江株竹哪里还想跟她多聚一次,当做耳旁风听听而已。
……
一边走,万伟一边说着讨好的不留痕迹的各种话语,听在边宛耳里颇觉得腻味,眼看着快要走出公司大门,她骤然出声打断了他:“你们公司挺好的……”
不给万伟接话的机会,边宛接着说道:“我和江株竹是高中同学,本来还担心像她那样的背景会找不到工作,没想到你们公司这么大方的接收了她,这样我就放心了。”
万伟正对和江株竹有关的事情敏感着,闻言立马觉出了边宛的话中有话,配合的露出好奇:“她的背景……?”
边宛一笑,轻飘飘的道:“就是她父亲因为强jian坐牢,母亲是精神病啊……”
话说完了,边宛便侧身坐上了车,面对明显是第一次听到这件事的万伟,她笑:“万经理,再见。”
徒留下被惊到的万伟久久站在原地。
社会上摸滚打爬久了,万伟好色归好色,满脑子装的并不是草包,他反应过来后,想到刚才边宛的语气表情,顿时明白自己该怎么做了。
可惜了,可惜了,万伟连叹两个可惜,本还想着和江株竹来日方长呢……
他做事的效率从没有这么快过,迅速的打印了份辞退通知,转身来到茶艺室,矜持着又趾高气昂着甩在了江株竹面前:“你滚吧!我们公司不需要你这种人。”
得罪了万伟的后果江株竹是想过,但她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本以为自己在公司呆的时间久,又是首席茶艺师,万伟怎么都会顾忌着点的。
两个同事还在茶艺室里,离开也不是,不离开也不是,饶是江株竹的注意力都在面前的辞退通知上,仍然能感觉得到他们充满好奇和打量的眼神。
这种眼神自以为无害,却充满了旁观者的恶意,江株竹再熟悉不过,也再痛恨不过。
通知上给出的理由是她得罪了公司的大客户,又好似是边宛化着精致妆容的脸,在嘲笑着自己。
高中时她就看自己不顺眼,没想到十年没见,仍是仇视,甚至上升到这种层面上!江株竹瞬间就想到了边宛的处处针对,忍不住深吸一口气,工作中始终保持着的柔和笑容再也维持不住,漠然抓起辞退报告道:“我知道了。”
头次见江株竹的脸色这般难看,万伟心中充满了莫名的快意,但刀子捅的太快,他又有些不过瘾的遗憾,忍不住一直寻思着这件事,迈着步子便志满意得的离开了。
“株竹……”
两个同事在万伟离开之后一块喊她,欲言又止的模样。
“再见,”江株竹截断她们的话,重新露出笑容,她不需要旁人无用的安慰。
走出自己工作了八年的公司,方才强撑着的一口气散去,江株竹顿被迷茫无措占据了全部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