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又有两箭射过来,守卫们慌忙逃窜。
那马蹄声轰隆如山崩,逐渐停在了她身后,从善在一瞬间噗通跪下将脸埋着,学着幽草的声音哭腔道:“别杀我!各位爷别杀了!我只是被林老爷抓来当小妾的!你们要找的人就在宅子里!”
那黑色的马蹄踏在她的眼底下,她听见了温江雪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漠,一如既往的不耐烦,“不是你叫的义父?”
从善心肝儿就是一颤,哆哆嗦嗦的娇声道:“是小女子,但是那被关在宅子里一个叫陈楚玉的少爷让我叫的,他说让我逃出来看到个绿眼睛的就叫义父,让那个人来救他。”从善低着头往后指,“就在宅子里!大爷快去救他!他快不行了!”
那马蹄只在她眼前顿了一下,一声鞭响就踏过她眼前的泥水朝宅子奔去。
她刚松了一口气,就听温江雪又冷冷道:“拿下她,等找到人再审问她。”然后就有人拎小鸡一样将她拎上了马。
她被擒在马上,颠的一通混乱的又跟着他们杀回了宅子里,她颠的要吐,心里连连叹气,哎,你说说看,温江雪救人就救人,干嘛还要拿下人林瑞阳的小妾啊,都说了是个不重要的小妾,还有什么好审问的。
温江雪来势汹汹,连马都没下,带着人骑马踏进院子,谁拦杀谁,简直是要踏平整个庄子,跟蛮子侵略一般,吓得丫鬟们逃窜躲藏。
温江雪勒马在院子里,看着烧起来的几个厢房,抓了一个丫鬟问:“陈楚玉在哪里?”
丫鬟吓的语无伦次,“谁?谁……陈陈我不知道……”
刀就架在了她脖子上,丫鬟登时就吓的昏了过去。
温江雪一脸煞气的对身边的亲随喝道:“问那小妾!”
从善就又被拎下马,提溜到了温江雪马下,她心里苦啊,她千算万算现在就因为一身衣服提心吊胆,明明是来救她的,她还不能抬头。
“你说那人在哪里?”温江雪越来越不耐烦,他带着披风上的兜帽,帽子下扣着特质的暖耳,可依然难受的要命。
从善捏着声音,怯生生的往着火的厢房一指,“就关在那里……”
温江雪脸色登时变了,一把拉下兜帽,打马往那着火的厢房奔了两步,又勒马喊了一声,“陈楚玉你在不在里面?”
整个厢房里都在往外冒火,根本无人应答。
他转头下令道:“进去找人!”
那些个黑衣人便都应是下马,灭火的灭火,冲进去的冲进去。
从善被捆了双手放在地上,那黑衣人也顾不上管她,被调遣去灭火。
从善偷偷看了一眼温江雪,他在大雨里的火光之前,背影被火光映的又明亮又阴郁。
他好像真的挺真心实意的来救她……
从善偷偷摸摸的往一边的厨房里溜,趁着无人注意一头扎进了厨房,就看到躲在厨房的厨子和丫鬟。
她拔了匕首上前威胁道:“脱衣服,少说话,我可以让外面的人饶你们不死。”
那厨子只当她和外面的人是一伙的,忙将身上的衣服脱了,递给她。
从善就找了个背人的地方,手忙脚乱的将自己身上的衣服脱了,换上了厨子的衣服,太大太宽,好在里面还有亵衣,倒是看不出来什么。
她又将乱糟糟的头发随手给扎在脑后,胡乱的擦了把脸,问那厨子,“看得出是女人吗?”
那厨子看着她,不迭的摇了摇头,小声道:“本来也看不出……”
从善一把匕首道:“不要乱说!”
厨子吓的闭口不言。
从善又确认了一番,确定看不出是女人,这才一瘸一拐冲了出去,大喊道:“义父我在这儿!”
刚一奔出去就愣了,温江雪不在了,他的黑马还在,那些黑衣人还在急急忙忙的救火,但温江雪不在了。
屋子烧塌了一大半,雨水一淋浓烟滚滚冲天,几乎看不清人,庄子里一片混乱。
她只听到黑衣人在喊:“快救人!大人压里面了!”
她心里登时就是一空,脑子一懵,她几步奔上前,拉住那刚冲出来的黑衣人问:“相爷呢?谁压里面了?”
那黑衣人满脸黑灰,呛的一阵猛咳,朝里面指着半天没说出一句完整话,“大人……大人……还在里面。”
什么?相爷还在里面?相爷为什么要进去?!
她被灭火的黑衣人推开,踉跄了几步有些站不稳,她看着浓烟滚滚的大火被呛的睁不开眼,脑子里轰隆隆的像是闷雷砸过,相爷进去了……进去找她了,相爷被砸里面了……
她……害的相爷被砸里面了……
浓烟压过大火,四散的像是吞噬人的乌云,从善被扑面卷在里面,呛的捂着口鼻猛咳,她心里发慌,她拼命想让自己镇定下来想办法,可她脑子里阴魂不散的响起她母亲的哭泣声和咒骂声,她的脸从善已经记不清了,但她的每一字每一句,和涂着红蔻丹的手指清清晰晰的浮现在从善眼前——母亲指着她,手指在发颤,哑着声音骂她说:“从郁对你那样好……那样好……你却害死了他!今日我随从郁去了,留你和你那薄情寡义的父亲,让你们好好活,好好活!”
她被呛的眼泪直掉,一睁眼仿佛就能看到母亲临终之前的幽怨,她那时已经没有气力没有眼泪,那双红殷殷的手最后一次摸了摸她的脸,跟她说:“我知道这不能怪你,可我控制不住……从郁到现在尸体都没有找全……他那样可怜,你为什么不听话一定要往后山跑?若是不能听话,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娘不该怪你……可是娘心里就是无法原谅你……”
无法原谅,无法释怀。
她明白她明白,她害死了这个世上最爱她的两个人,如今……她又要害死第一个肯来救她的……温江雪了……要不是她骗温江雪,她在里面,他肯定就不会被压在里面了……
她慌急了,她抬头看着滚滚浓烟,抑制不住的发抖,张口喊的嗓子发哑,“相爷!相爷!”她站在那里又像是回到了当初从郁死的时候,她该回去救从郁,可是她不敢又告诉自己就算回去也没用……可是若是她回去和从郁一起死了,所有人就都不会怪她了。
所有人明知道回去也只会让她也死,所有人都明白这个道理,可是大家就是无法原谅她的贪生怕死。
“义父……我在这里……”她往前走了一步,有人一把攥住了她的手,猛地将她往后一扯,她撞进一个人的怀里,一抬头就在那浓烟滚滚里看到一双绿幽幽的眼睛。
他紧蹙着眉瞪着她道:“你是疯了还是瞎了?往里面走是要找死吗!”
他凶极了,从善愣愣看着他,脚底发软,脑子发空,被他吼的眼眶里的眼泪一颤就掉下来,呐呐的叫了他一声,“义父……”一头扎在他怀里,低低哭道:“对不起……”
温江雪原本心里是又急又怒语气就十分的凶,但人一拉回来,那张苍白的脸又可怜又可笑,像个吓懵的小老鼠,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他也不知为何心头就是一酸,觉得自己不该这么凶,却又不知该如何说,只能僵僵道:“对不起什么?”
从善双手抱着他,眼泪就是止不住,也不是哭,它就是老往下掉,“你不是被砸里面了吗……”
“什么?”温江雪没明白。
然后一个黑衣人急急忙忙的过来禀报道:“相爷,李大人被压在里面了!”
从善诧异的抬头,“李……李大人?”
“我的亲随。”温江雪下令火速进去灭火救人,他拉着从善往外面撤,忽然想起什么的问道:“你以为是我被砸在里面了?”
从善低着头也不应声。
温江雪笑了一声道:“你是低估了我的智商,还是高估了你的魅丽?我有这么多人,我会自己冲进去救你?”
是是是,是她自作多情了,从善低着头恨不能将脸埋在泥里,她怎么想的啊,会觉得温江雪这个王八蛋会为她冒险,进去救她?他是傻子吗?不,是她被林瑞阳关傻了。
“所以你刚才是要进去救我?”温江雪又问她。
哎呀还有完没完了!从善有些生气的放开他,说了一句,“相爷没事就好。”一瘸一拐的就往外走,几步走出了烟雾范围,在大雨里擦了擦脸,哎,她怎么一直哭呢。
温江雪跟在她身后,看了一眼她的脚,“林瑞阳打瘸的?”
她站在雨里,沉默不言的掉眼泪,也不知是为何,像是一块心病,碰起来就止不住掉眼泪。
温江雪皱眉看着她,问道:“你在哭?”
她抬手又擦了把脸。
温江雪身后捏住了她的下颚,扭过来看她的脸,“你在哭什么?”
她哽了一声,“相爷……不是回京了吗?”
温江雪看着她的脸,故意道:“是回京了,可突然想起来落了件小东西,就回来找找,突然又看见着火了,就顺路过来看看。”
从善“哦”了一声,又一哽一哽的开始哭了。
温江雪被雨声吵的不耐烦的“啧”了一声,“林瑞阳折磨你了吗?”
她摇了摇头。
“那你在哭什么?”温江雪不解。
从善拉下他的手,低头道:“看见相爷激动,感谢相爷还记得我这件小东西。”
温江雪“呲”的笑了一声,拉过她,拿袖子粗暴的抹了一遍她的脸道:“行了,别哭了,小王八蛋。”为救她没跑死他。
他拍手叫来他那匹大黑马,刚要托从善上马,忽有一个小姑娘疾步跑来,叫了他一声,“相爷把我忘了吗?”
他一低头看见那红衣服的小姑娘才想起来,方才就是这小姑娘跟他说,她知道人在哪儿,让他跟她过去。
然后就人小鬼大的跟他谈‘等价交换’,她告诉他人在哪儿,他就得带她去京都。
后来他听见从善喊他,跑出来一看,从善傻愣愣的要往火里去,他着急过来就将小姑娘给忘了。
“哦……差点忘了你。”温江雪低头看她,“人我自己找的了,我不能带你走。”
小姑娘登时不乐意了,拦在马前道:“你真不带我走?”然后看马上的从善。
从善坐在马上,心里那个日|了|娘啊,她居然忘了这个小人精!这下麻烦了!
小姑娘溜溜的眼睛看着从善,那眼神里写着,大骗子你不带我走,我就揭穿你。
从善也瞪她,想眼神示意警告她,但她又跟温江雪道:“我认识她。”她朝从善一指。
温江雪扭头看从善。
从善立刻就道:“义父,我们带她走吧!”
“为何?”温江雪歪头看她,“她是何人?”
她……是何人呢……从善心里急啊。
那小姑娘一抬头道:“我是她的义女。”
从善一闭眼,阎王好过小鬼难缠啊!个小人精还赖上她了!
“义,女?”温江雪一字一顿的问从善。
从善低着头,虚声道:“是的义父,我给您收了一个干孙女……”
小丫头一抬头,冲着温江雪甜甜的道:“原来你就是我干|爷爷啊,你这么年轻,我还以为干爷爷很老呢。”
温江雪挑了挑眉看从善,干,爷,爷?
“陈楚玉,你厉害了啊。”他道:“我什么时候同意当干|爷爷了?”
从善低着头抠手指,她也不想当干|爹啊……她这不是被赖上了吗!
☆、第57章 五十七
雨越下越大,温江雪越来越没有耐性,翻身上马坐在从善身后道:“不行。”
“为什么啊?”小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