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盛一时回不上话。
慕容夜玄从袖袋中掏出卿笛的印鉴,继续道:“此乃殿下印鉴,相爷可是识得?”
傅盛拿过来仔仔细细地瞧了数遍才点了点头。狐疑地看着慕容夜玄,道:“驸马爷这是作甚?”
“殿下昏迷这样久,仍未有半点起色。若是殿下仙去,相爷可还是愿意辅佐皇上?”
这一干众臣皆是卿笛一手提拔到这个位子。方才秦唯的话是给了慕容夜玄一个提点。卿笛昏迷,朝中尚未出现乱子,也保不齐旁人会有恻隐之心。拿不准他人的心意,慕容夜玄也只不过是在心中揣测。若是留不住便永绝后患;若是能留住,那便是最好。
傅盛将印鉴丢还给慕容夜玄,道:“东程,是公主的天下。我等怎会不替公主守住?至于皇帝是谁,与我无干。”
慕容夜玄心中的一块儿大石头算是落下。他瞧着眼前的男子,本应当平淡地走完一生,却生生叫卿笛打破了他的平静,将他拽入这万劫不复的朝廷。委实是如此是对是错。
大抵是瞧出了慕容夜玄的心思,傅盛道:“驸马放心便是。微臣从未埋怨过公主。若非公主青睐,我傅盛这一生大抵也不过是一个家丁罢了。承蒙公主不弃,傅盛走到今日这位子,定会为公主鞠躬尽瘁。”
“多谢相爷。”
二人又是说了好一阵子。傅盛将慕容夜玄送出傅府已是高空挂月。
碧玉早已在傅府门前等候慕容夜玄。二人一同出来岂有不一同回去的道理。碧玉跟在慕容夜玄的身后,偶尔偷偷地瞄他一眼,脸颊已是微红。
慕容夜玄一心惦念着卿笛,之于此事浑然不觉。
离兰苑。
还是如前几日那般安静。已经换了好几人照看着卿笛,唯有独孤无崖一直守在那里不曾离去。他瞧见慕容夜玄进门狠狠地松了一口气。拉过慕容夜玄将他按在椅子上,自己便闪身回去歇息。
上官清过来送药,只觉着脸颊被风刮的生疼。再一瞧里屋,已经换了一人。他将药搁下,道:“怎样?”
慕容夜玄不言,笑着点了点头。
碧玉瞧见慕容夜玄的笑颜又红了脸,借口去瞧瞧独孤紫嫣便离开。
上官清目光如炬。最后将这宛若锋利地剑一般的目光放在慕容夜玄的身上,配上他独一无二的冷酷笑颜,道:“驸马爷委实是好魅力。”
慕容夜玄一时未反应地过来。
上官清继续道:“你这张脸与容恒祺太过相似。莫要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来时叫那人白白为你葬送了性命。”
听闻前天帝之名,慕容夜玄的脸色即刻便的冰冷,道:“提他作甚?”
上官清笑了笑,道:“昔年,王储与容恒祺定下婚约。二人皆是倾心于彼此。容恒祺无意之间招惹了一个得到不久的小仙儿。男子三妻四妾本就是没有什么,可是,这放在王储的眼中便是天大的侮辱。并在王储和容恒祺的成亲前夕,这小仙儿竟是怀上天孙。你可知,后来,王储做了什么?”
慕容夜玄紧抿薄唇,道:“什么?”
“她让这孩子生了下来。”
慕容夜玄大惊,道:“什么?”
上官清笑笑,道:“这孩子没能活的长久。小仙儿欲行刺王储,最终死在乱箭之下。之后,容恒祺身边的女子不断增多。却是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王储一向宽容。容恒祺移情别恋,将心爱的女子的死归结于王储。最终,用长剑刺穿王储的心脏。”
却是不知一直痴心的守候,换来的不过是永无止境的误解。却是不知晓在你的身上究竟还有多少叫人心疼的过往。
慕容夜玄走上前,将卿笛抱起,紧紧地拥在怀中。一个温热的吻落在卿笛的眉心。若是她此刻睁眼,大抵会落入一个温柔的目光,此生沉沦。
☆、第肆拾捌章 若回之沉溺(2)
上官清默然上前,将手搭在慕容夜玄的肩,道:“若是你真的这般为她着想,以后便莫要提及有关容恒祺之事,亦莫要招惹了她身旁的女子。提及往事,不知她还要这样多久。”
兜兜转转这样久,慕容夜玄这才明白上官清方才的话意在何指。他蹙眉,道:“我何时招惹了卿儿身旁的人。”
上官清淡笑,道:“这些日子,你可是一直将碧玉带在身旁?”
恍然大悟,忽略了最容易瞧见的东西。此刻,慕容夜玄却是略微不解地看着上官清,道:“碧玉乃是卿儿贴身伺候之人。许多事情大抵是要只晓得比你我更多。如今,东程如此,若不将她带在身旁怎样可知晓更多。”
上官清道:“殿下身旁之人,并非碧玉一人。阮洪的伤势已是好转。若是驸马得空,不妨去拜访拜访阮洪。兴许,所得之物会比从碧玉这里听来的更多些。”
许是这样多的事情堆在一起,倒是叫慕容夜玄有些混乱。他将卿笛交给上官清照看,自个儿寻了处清净地地儿好生理一理这思绪。
妖族,妖皇行宫。
行宫虽不是很大,里面的东西却是一应俱全。绿荫环绕,姹紫嫣红。行宫中还有不少供认玩耍之物。日子虽然过得单调,却是不乏味。卿笛捧着书坐在秋千上,瞧着这满院子的花儿甚是舒心,唇角不自主地扬起一抹微笑。终是将目光收回落在书上,却又叫刚来的那人给吸引走了。卿笛道:“今儿怎是来的这般早?”
夙淮揪了一朵花,细细地看了看又丢回花圃中,道:“今儿的事情都做完了,还留在那里作甚?倒是你,整日闷在这行宫里,也不出去转转。”
男子的眉宇间是难以掩去的疲惫。眼底乌黑,怕是这几日都未得好眠。
“以如今本座的身子,出去怕是叫人做了盘中餐。倒不如呆在这行宫里来的安全些。”
夙淮看了眼卿笛,又立即收回了目光,道:“也是。一切依你便是。你可是知道这行宫中,为何没有人伺候打理?”
为此,卿笛这几日可是没有少打趣夙淮。只是觉着这行宫八成是这夙淮用来金屋藏娇。此时不过是当玩笑想了想,倒也没有往深了去挖掘个究竟。今儿倒是这主人先问起来了,卿笛摇了摇头,又将自己的目光放在了书上。
她不答,他便也就不说。
夙淮坐在另一个秋千上,静静地看着卿笛。而卿笛恍若不知,聚精会神地看着书。
时光宛若河流般静静流淌。待卿笛回过神来时,夙淮抱着秋千的绳子睡着了。无奈地笑了笑,解下自己的披风给夙淮披上绵绵的她着凉。卿笛收起书,觉着屋外有些无聊,索性起身回了屋子。甫一进屋就瞧见吟环规规矩矩地坐在椅子上。瞧见卿笛进来,笑颜如花。
卿笛自顾自地放好了书,才道:“知道我在这里?”
吟环紧张兮兮地点了点头。偷瞄了卿笛好几眼,确定卿笛并未生气才敢靠近。
卿笛继续道:“你这灵术倒是愈发的精进了。灵体所到之处你都能找到。吟环,你体内的灵气怕是剩了五成不到吧?”
吟环搓着手,傻傻地笑。
卿笛甚是无奈,道:“你这般费尽力气找我,所为何事?”
“尊者,请归位。”吟环一个箭步上前拽住卿笛的衣袖,一双眼眸紧缩住卿笛容颜上的每一丝变化,“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若是过了今时,怕殿下又要等许久。”
卿笛拂开吟环的手,微怒,道:“何为绝好的机会?环儿,你可是知道,如今的柳卿已不是当年的柳卿。我不会为了柳卿的位子,而毁了柳卿笛。”
吟环颓然。忽然下跪,攥住卿笛的裙角,道:“尊者,若是吟环告诉尊者,尊者归位,琉璃族会再度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尊者可是愿意归位?”
没有想象中的那一抹欢喜出现。卿笛冷冷地看了眼吟环,道:“与我何干?”一点一点掰开吟环的手,“吟环回去吧。守着柳氏,我不过是琉璃族的旁支,它如何复兴,与我无关。”
似是铁了心,吟环竟挡住卿笛的去路。手持短剑,道:“若是尊者胜了吟环,吟环从此以后守住琉璃柳氏,再不会出现在尊者的面前。若是尊者输了,请尊者三日之内,归位。”
卿笛应承了下来。
卿笛反客为主,一个箭步蹿出屋子。一身鲜红的战衣,赤红的双眸,嫣红的樱唇,素白的脸。乍一看,倒是有些骇人。手持长剑指着吟环,嘲弄一笑,道:“来呀。”
吟环咬了咬牙,先发制人。
从来,先出招者注定是输。即便吟环咬牙招架住卿笛所有的招式,却也抵不过心中的从未离开过的恐惧。与最强对手对决的恐惧。二人本应是平手,吟环却在一个慌神后败下阵来。心服口服地看着卿笛,道:“尊者,吟环输了。”
卿笛收起剑,复了寻常的模样,言笑晏晏。她道:“吟环,自打你跟在本座身边之日起,你何时赢过本座?吟环,许多时候,你着实是高估了你自己。你一心只想叫本座归位。并非本座不想,着实是时机未到。吟环,回到王宫里好生面壁思过。来时,本座愿见着一个全新的吟环。”
吟环应了一声,正欲离开,忽然又转身,道:“尊者。若是您不归位便回东程去吧。这些日子,陛下为您做了太多太多。”
卿笛展颜,道:“我知道。待他处理好碧玉之事,我自然就回去。环儿,你心思缜密,唯一败的不过是一个‘急’字罢了。好生想想我今日同你说过的话。”
吟环福了福身子,道:“多谢尊者指点。吟环不在,尊者切记照顾好自己。”
卿笛摆了摆手,看着吟环离开。回到屋子里,指尖触及那尘封已久的匣子。渗人的凉意叫卿笛下意识地缩回了手。终了,还是打开匣子将钗子拿出来,放在心口,许久许久才捂热。口中呢喃:“我只是不想,再重现当年之事罢了。娘,你是懂孩儿的,对吗?”
☆、第肆拾捌章 若回之凌乱(1)
03
大抵是没有注意到,那一抹身影悄然消失。
半晌,卿笛便将钗子放回木匣子,又用灵术将匣子封好放回柜子中。卿笛走到窗边,恰巧瞧见夙淮离开的身影。若是卿笛知晓这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大抵会上前去将夙淮拉住,好生将他的样子记住。
自那一日后,夙淮便再也没有到行宫来过。卿笛也只当他被政务缠身。又在行宫住了几日,卿笛便留下书信,启程去了琉璃宫。路过妖族的皇宫,隐约瞧见宫门外是重兵把守,大抵是又有人背叛的皇族,叫夙淮这般戒备。卿笛笑笑便飞速离去。
琉璃宫中散发出一股腐朽糜烂的气息。一些精致的陈设倒在地上乱七八糟。本是奢华的宫殿,里面值钱的东西被人哄抢一空。许多屋子成了废墟。自打上一次因夙淮,琉璃宫流逝了大半的灵气,卿笛临走时便将所有的机关全部打开,以保琉璃宫周全。却是不想还是叫人钻了空子。猛然想起安雅还被软禁在琉璃宫中。卿笛提起裙裾便跑进去。迎接她的,亦是一地残骸以及奄奄一息的安雅。
卿笛抱起安雅,接连唤了数声安雅才睁开疲惫的双眼。瞧见卿笛,她却是连哭的力气都没有。瞧着她这般狼狈,卿笛怎会不知发生了什么。
“小雅。”卿笛泣不成声。
安雅费尽力气才用手触碰到卿笛的脸,虚弱地笑了,道:“小雅…小雅终究…还是等到阁主了。小雅知道…阁主…一定…会…来…救…救小雅的。”
“发生了什么?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沉寂了千年的眸子,终在那一霎那坍塌。眸子中的赤红忽隐忽现。
安雅晓得,卿笛已经有了杀意。缓了许久,安雅才道:“阁…阁…主,是…那些…王…要您…您的内丹。阁…阁主万事…万事…小心。”
卿笛道:“我会的。我会的。”
“若是…来时…小雅…小雅…还…愿意…伺候…伺候…阁主。”留不住的人,终究是留不住。安雅在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