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阮太后不放心地瞧了瞧卿笛腹上的伤口。
“母后且先回颐寿宫歇息,想必这两日是累极了。”
阮太后自是知晓这孩子自小便有自己的主意。许多时候,她想的事情竟是要比大人还周全些。若她是个皇子,当今的天下,定会是她的。尔后,阮太后又自嘲地笑了笑。若是?在这皇城中,哪里容得下若是的存在?
阮太后方一离开,卿笛便径自起身,关上了门窗。她张开右手,一朵花若隐若现,散发出的光遥远亮于昨日参加宴会前瞧的那次。又不禁想起了那日刺杀她的那人。
果然是你。
卿笛稚嫩的脸庞漾起令人惊心的笑。
九殿下卿笛被重伤的消息一经传遍整个皇城。再加之今日晨起,有宫女经过醉芷阁,偷偷去瞧了一眼,醉芷阁门窗紧闭,进出之人愁眉不展。一连几日都是如此。自然会有好奇的妃嫔前去叫住为卿笛看诊的太医,企图套出点什么。但太医支支吾吾,只说了句太后懿旨,不可说,不可说。尔后,匆匆离去。而今日,柳渊竟然破天荒地上了早朝。下朝,又进了南书房批折子。那些妃嫔心中便有了自己的猜测。
这先皇玉玺可是一直都在卿笛的手中。若是卿笛一死,那这?
猜测纷纭。
“殿下。”瞧着已经到了下午,许岑一直跟在卿笛身后,既不见她命宫女传过早膳,也不见她让宫女传个午膳。这时,眼瞧着快到晚膳的时辰了。可这卿笛却好,偏偏是坐在这花园里对着一朵不起眼的话,硬生生地是瞧了一个上午,外加一个中午。
“殿下。”许岑见唤卿笛一声,她未有什么动静,便又唤了声。
好在卿笛这次算是回了神,道:“姑姑,何事?”
“殿下,您可有什么不舒服?”
“没有。”卿笛好笑地看着许岑,“姑姑莫要担心卿笛,我自己的身子我自然是知晓的。在这总好过呆在那闷死人的屋子里。”
“这里?”许岑有些摸不着头脑。这里可谓是醉芷阁最偏僻的一处,除去有个秋千,一堆杂草,一朵还算开的像模像样的花,一个石桌,几个破碎的石椅,再寻不出一些其他像样的物件。平日里,就连宫女都断然不会到此处来。
许岑疑惑地看着卿笛,她今日不知是怎的了。竟拉着自己到这里来呆了这样久。
卿笛瞧了瞧天空,又看了看那朵有些有些蔫了的花,心中失望与惊心夹杂。她道:“原来已经这样晚了。姑姑,且随卿笛回去。”说着,却又是回头又瞧了眼,如今八载,这花还从未这样过。索性自个儿找来一样东西将这花连根铲起,带回了卿阁。
“殿下,您可还好?”
“本宫自是好着的。只是近些时日怕是会发生些什么,姑姑且同卿笛一样。莫要出这醉芷阁。”卿笛说完这番话,就独自离开。脚步快的,许岑小跑都没有办法跟上。
卿笛甫一回到醉芷阁的兰裕殿就瞧见跪在那里的宣墨。少年一张脸通红,一旁的几名宫女一直慌张的踱步。这一日,不论她们怎样劝宣墨,宣墨坚持不等到姑姑就绝不起身。这一跪,便是从早晨到现在。
“太子殿下,跪在这里做什么?”卿笛走上前去,问道。她未想过,这花晏的第一次对象会是宣墨。
“姑姑。”宣墨重重地磕下几个响头,弄得旁边几个宫女入宫惊弓之鸟,“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磕头。直道,殿下饶命,殿下饶命。
“何事?”卿笛神色一凛,不自主地转动缠绕在腕上的软鞭。她使了个眼色,让宫人们都离去。独留下安雅。
“姑姑可好些?”宣墨有些怯怯地问卿笛。阮皇后在他还小时就告知于他,莫要惹着卿笛。今日,若不是有要事,他也断然不会踏入这醉芷阁一步。
“本宫好与不好,可与太子殿下有太大的关系?”
“求姑姑答应帮助宣墨,宣墨便肯起来。”
“你这是在威胁本宫。”卿笛微眯杏眸。她很是好奇究竟是什么事情可以让这宣墨在这烈日下跪上三四个时辰。
“求姑姑助墨儿一臂之力。”十岁少年的眼中,是令卿笛畏惧的狠戾。
“做什么?”
“逼宫。”
听闻此言,卿笛险些从台阶上跌下去。她道:“本宫为何要帮你?这岂不是将本宫陷于不仁不义之地。如此没有好处的事情,本宫为何要做?”
少年眼睛一转,道:“父皇有将姑姑下嫁于西延皇之意。”
“哦?本宫嫁或是不嫁,这怕是皇上做不得主。”卿笛目光闪烁,让宣墨心虚。卿笛随即转身进了屋子,只留宣墨一人跪在园子中,声音从里屋传出,未减弱办分,“殿下,还是说了实话吧。本宫最见不得那些虚假的东西。若是不说实话,你若是想跪,就一直跪着吧。”
宣墨磕了三个响头,道:“果然是事事都瞒不过姑姑。侄儿是为了自己的母亲。”
“母亲?皇后出了什么事?”
“不是母后。是侄儿的母妃,早已过世的云妃。”
“是谁告知与你的?”卿笛大惊。柳渊也是下了令不让说。是何人,竟然敢冒天下之大不违?这云妃确实是宣墨的生母,只是生下宣墨那日便是因为难产就去了。云妃面容丑陋至极。那一年据说柳渊也是因为阮太后的旨意,不得不将这云妃纳入东宫中。只因,这云妃本是右相,林路之妹。只是,这云氏的死,至今都是皇室不敢说的谜题。
“林路舅舅。”宣墨眼睛机灵地转了转,还是说了。
“你还听说了什么?”卿笛的面色忽然变得凝重。看来这些年关于林路的传言不虚。没了法子,竟然想要从宣墨这里入手。也只怪这孩子太过单纯,受了奸人的蛊惑,“还有谁同你说过这些?”
宣墨道:“唯有坐上皇位,方可掌控生杀大权。这是林婉姐姐说的。”
卿笛轻蔑一笑,心道,果然是你,花晏。
卿笛走到宣墨的面前,笑得很是邪恶。她道:“太子殿下可知,这玉玺都在本宫手中,你同本宫说这些,未免有些太过可笑了。”忽然,卿笛脸色一变,盛怒不避,“小雅,看住太子殿下,就让他在这里跪个够。没有本宫的命令,不准给他吃的和水。本宫倒是要瞧一瞧,他能撑到几时。”
☆、第壹章【05】反探
05
夕阳西沉,宣墨跪了一天,小脸被晒得通红。这一日他又是滴水未进,体力自然是有些不支,身子摇摇欲坠。许岑有些看不过去了,偷偷地进屋倒了杯茶递给宣墨。
宣墨将茶杯打翻在地,厉声道:“你这般,显得我还没诚意。姑姑若是不出来,墨儿就一直跪在这里。”
屋内,还是如初的宁静。偶尔传出书本翻动的声音。许岑又进去拿了几盘点心放在宣墨的一旁。宣墨还是不肯吃一口。
“姑姑,你且先进来。”许岑暂且先放弃劝说宣墨,进了屋内。不知卿笛同她说了什么。出来时,许岑的脸色极差。她将点心一盘一盘撤了回去,只取了壶茶放在宣墨的面前。许岑又叫方才陪同宣墨一起跪在园子中的宫人散了去,又不大放心地一步三回头,瞧着宣默。
方才的水,方才的点心,宣墨未动半分。
“怎么,真的是打算饿死在我这醉芷阁中?”就当宣墨快撑不下去时,屋内传出清冷的女声。伴随着女声的,是瓷器被砸碎的声音。卿笛本以为这孩子自幼娇生惯养,自个儿饿了便会离开。未曾想宣墨如此倔强。
“墨儿,不敢。”被饿了一天,气若游丝。
“不敢?那般大逆不道之话,你尚可说的出口。你还有何不敢?”
“墨儿何处大逆不道?还请姑姑明示。”
“混账东西。”门忽然开了,宣墨被鞭子打了一记。这疼,他生生地受了下来。
“从今以后,你莫要踏入我这醉芷阁一步。”宣墨仿佛又听见有瓷器被砸碎的声音。宣墨狠狠地摇了摇头,眼前的物开始有了重影。不仅是幻听,现在还出现了幻觉。
“太子殿下。”许岑一推开门,就看见宣墨摇摇晃晃地身体。她连忙抱起宣墨,一转身就看见一脸怒气的卿笛。
卿笛道:“将他送回东宫,再宣太医。”说罢,便自己关上了门。
卿笛看着许岑同几名宫人架起的宣墨。这太子的性子居然倔强至此,同皇帝柳渊实则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她猛然关上窗子,震掉了窗外几朵开的正艳的花。
半个时辰后。
确定宣墨的身体并无大碍后,许岑就匆匆赶回了醉芷阁。回到偏殿就瞧见卿笛草草地披了件雪狐裘衣,坐在窗边的一个椅子上读着什么。许岑看了她许久。那书一页都未翻动。不稍片刻,卿笛合上书,又砸了一地碎瓷。
“殿下息怒。”许是听见了响动,整个儿醉芷阁的宫女太监在偏殿门前跪着请罪。不过是心中不快,这才瞧着平日素爱的瓷器都有些不顺眼砸了几个,气稍顺又瞧见这跪了这样多的人。卿笛心中又生了些烦躁。许岑到底是伺候了卿笛这些年。她连忙将宫人打发了去,又在那一片狼藉之处寻了个可用的杯子,给卿笛沏了杯茶。
“殿下莫气。太子尚幼。自然做事有些不计后果。”
又是一个瓷杯在地上做了碎片。卿笛道:“年纪小?这便是借口?”
许岑一时语塞,眼前这位正主倒是比那太子还要小上两岁。这般一说,不自觉地变也将卿笛给绕了进去。许岑低眉顺眼地站在一边,生怕一句话不合适又激怒了卿笛。
“罢了!你且先下去。本宫想一个人静上一静。留下安雅便可。”
“是。”许岑应了一声,使了眼色带着余下的宫人离开。安雅方向同卿笛说上几句。卿笛的目光倏地变得警惕。
“何人?”借着微弱的光看见窗外一道影子闪过。卿笛将叶子迅速放回书中,也未曾多想就破窗而出将那人逮个正着。
是贵人林婉,一袭绿衣,人似花娇。
“林贵人?”那日,卿笛是亲自命人将这林婉送回了萃菊轩。且在萃菊轩周围也有派人监视着。未曾有人来报说这林婉出了萃菊轩。
“正是妾。”被捉住竟还是一副淡然的模样。可是总是有哪里,卿笛觉着是有些不对。
“到本宫这处来,为何不走正门?”卿笛走上前去,想要将林婉带进屋内。
“多谢殿下。”林婉却是巧妙避开。这一小动作,看在卿笛眼中,笑意愈深。卿笛不禁靠近林婉。她身上花羽的气息要比那时将她从冷宫里救出重许多。卿笛收回了手,却也不能因此便断定,她就是花羽守卫的宿主。
林婉似笑非笑地瞧着卿笛。这双眼睛,同昨日夜里刺杀她的那人像极了。她道:“妾为何来寻殿下。殿下怎会不知?”
“那一日是你?”
林婉笑了,福了福身子,道:“殿下英明。”
卿笛眼睛一沉。却是不知,这花晏与林雅是什么关系,也只叹这林婉太过沉不住气了。放出消息不过数日,她便自投罗网。这下子自己可以省下不少的功夫。又想起那日慕容夜玄那样苍白的脸,心中花了好些时辰才压制住的怒火又燃了起来。卿笛背在身后的手,又将一直不曾离过手腕的软鞭紧握。
“你也莫太急了些。”卿笛笑笑,“莫不是听了本宫快不行了,来探个究竟?还有是你撺掇宣墨前来找本座的吧?”
林婉娇笑,道:“正是我。柳卿笛,这些年你独揽大权,应当是够了。逍遥法外这样多年,也应当是足够了。”
“逍遥法外?花晏,你可真的有仔仔细细地读过花羽族的典籍吗?”卿笛将掌心复在林婉脸颊,略微使了灵术。她倒是要看看她能撑到几时。
林婉的身子一怔,顾不得脸上那种皮被生生抽拨地疼痛。惊慌地软软地跪在地上,道:“妾…妾…妾不知…殿下再…说什么。方才妾的宫中进了一个女子。之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