谎言露了痕迹,敏儿慌得手脚都不知搁置何处,正不知如何回答,屋里的烛火瞬间灭了,她心也跟着哀叹不止,这样做的不是更明显么?
南宫逸心中苦涩,笑容也带出一丝凄凉,望着那房间呆想了很久才道:她精神可好?消瘦了么?
敏儿愣了愣神,才意识到他在问自己,忙恳切回复:有些疲倦,想是连日赶路的缘故,略有些瘦了,大抵是天气太热不思饮食所致,往年也是如此。
她句句都在宽南宫逸的心,他也听出来了,点头道:那你就费些心,多弄些她喜欢吃的,需要什么就去内务府取,想来朱允也给了你进出宫的腰牌。
敏儿忙应承着,他又沉默了片刻,仰头将喉头拉直,让那口滞涩之气能顺畅的舒出,才略提高了声音,明着说给敏儿,实际上让屋内的人也能听见:你转告她,我明日要离开一段时间,不管她因为什么原因回来,只要回来了,就好!如果她还不确定该不该信我,或者还未想好该怎样面对我,就趁这段时间慢慢想,只是,希望回城的那日,能在城门口看见她。
淳于月其实一直在屋里聆听,一直隐忍着想要见他的冲动,听到他要离开一段时间,她的手急促的搭上拉环,可是,直到他的脚步声远去,院门再次被关上,她也未能拉开房门。
原来他知道她的介意,就算淳于浩不是他直接下手害死的,可终究因他而起,如果不是他想试探淳于仲廷,或许就不会让人有机可乘,或许。。。
可是谁知道呢,这样争雄称霸的年代,谁没有算计别人,而又有谁能不被算计?只是她一时解不开心里的结罢了,所以他给她时间,也相信她会想明白。
相互利用
翌日,一整晚翻来覆去难以入睡,现在又起了个大早,脸色实在不好看,只得略施粉黛遮掩,内心挣扎了很久,还是忍不住去送他,虽未现身相见,到底是目送他身影消失才罢休。
“既然来了,为何不见见他,让他这般垂头丧气,只怕往后这些日子处理事务也会心绪不佳吧”
看着他频频回头,因未见她的身影而失落伤神,她心里又何尝好过,只是,本就沉重的心情又如何撑得住离愁别绪,还是等他回来吧,回来时,自己就算不能笑脸以对,至少也能平心静气与他相见。
她依旧凝着南宫逸身影淡去的那个点,不理会沐文玉的谑言,说出本想找他谈的那件事:似乎有人想要煽动淳于、引起动乱,以坐收渔利,为何丞相好似并不在意,不加理会?
沐文玉悠然一笑,云淡风轻:有公主在,何须文玉操心,对方掀起的风浪不是被公主化解于无形了么?
淳于月斜睨了他一眼,心中腹诽“你是笃定淳于不敢造反尤国吧!”,面上也十分祥和:我想对方也不会天真的以为一次就能成功,怕是还有后招,才会任由我这么轻松的化解了危机。
沐文玉有些好奇:公主告诉我这些,是想与我联手应敌?
淳于月含笑否决:我只是猜想丞相一定不喜欢被人背后放箭,故而好心提醒防范,至于我,可是答应了你们要安分守己,自然是好好休养身心,静候丞相佳音。
沐文玉没料到她来这一招,侧头看她,见她笑得十分诚恳无害,不禁冷笑:公主倒是很了解文玉,不过还是差了一点,文玉也很不喜欢被人利用驱使。
淳于月无所谓的抿唇而笑:可是这件事丞相却不会不管,他能煽动淳于,同样可以拨动其它附属国,尤国虽然兵强马壮,却经不起诸侯国同时动乱,何况,尤国刚刚经历了浩大天灾,民生还有待恢复,实在不宜再出乱象。
沐文玉且会不知她句句说到了重心,所以此次才没有对淳于民乱杀死了一百多尤国军士追究下去,可是,他也不是愿意随便吃亏的人,自然不会让她一人得意,话锋一转,笑意更浓:看来公主是想将失去淳于浩的悲愤发泄在文玉身上呢。
她一听,果然僵住了笑意,冷冷避转视线不再看他,他也终究不忍心,犹豫良久,才问出心中所想:公主此次回来,是想稳住皇上还是。。。真的相信我们与此次事件无涉?
淳于月没好气的回答:谈不上相信,只是权衡利弊,你们实在没有理由这么做,尤其是在这个局势动荡的时候,淳于虽兵力不足,可民众却不少,若起了反意,尤国也颇费精神。
沐文玉点头,故意试探:那么,是你父皇?
淳于月冷声一笑,脱口反驳:更无可能,就算他被逼禅位浩儿,也是太上皇,在淳于依旧是至高无上,一呼百诺,还不用直接面对明枪暗箭,何乐不为?况且,百年之后,只有这一个承传香火大位之人,更会珍之重之不是么?
他看她虽回答的爽利逼人,语音之中却不自觉的露出一丝犹疑,看来心里并无嘴上说的那么肯定,也不去拆穿,只说:那么,公主以为是何人所为?
淳于月略有些心虚,语气却不容置喙:他藏不了很久!
出口的话简洁含糊,心里却十分敞亮,无论这次主谋是谁,这笔血债,她会找他千百倍偿还,也会让他明白,将她淳于月玩弄于鼓掌之中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相思难抑
从沐文玉处得来的消息,是说南宫逸此行目的是巡访各诸侯国加深了解,道听途说来的消息却是诸侯国蠢蠢欲动,似有动乱之象,他亲自巡视,不过是想警示威慑,压制诸王。
淳于月自然更相信后者,除了淳于和乌国,其它诸侯国都是尤国旧时收复的,南宫逸夺取了尤国之后,这些诸国便是随赠品,却并不一定真心诚服,他心里也很清楚,所以才会对这些藩王礼遇有加,甚至不去轻易得罪,何况,取下尤国不足十年,根基毕竟尚浅,又征伐淳于和乌国,扩张的有些激进,虽然沐文玉的治国安邦之策帮他得到了民心,但是一些策略如果太亲民就难以兼顾到笼络高门权贵,恰恰这些人又是动摇根基无法忽视的力量。
而对付这些人最有效的手段就是以暴制暴,以权压权,因此,这次出面的才不是沐文玉而是南宫逸。
想着自己曾允诺要陪他共历风雨,现在他有着这么多烦心事,她不但没有给予宽慰,还给他心里添堵,不免心生愧疚,可是想到淳于浩的死,她又矛盾重重,然后一边算着日子期盼他回转,一边又担心他会遇到意外,这样想着,有些等不住,难道不可以任性一次,率性而为?
心里想着,说动就动,着手打理行装,敏儿正巧进来传消息,见她这样翻箱倒柜,不免唬了一跳,忙问她要做什么,淳于月下定了决心也没工夫羞臊,直接回答:我去找他!
“他?”敏儿疑惑的看着她忙碌的身影,忽然拍手道:公主是想去见皇上?
淳于月嗯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敏儿却笑起来:公主和皇上还真是心有灵犀呢,我正要来告诉公主,皇上传话给相爷,温城桂花飘香,邀公主前去同赏。
淳于月听言顿住了手脚,前面还说给她时间思考,不过半月就变卦了,真是个比天气变化还快的主,可是她何尝不如沐文玉所说,总是说一些口是心非的话,他来又避而不见,走了心里又挂念,还这般不顾一切的要去见他。
敏儿看不透她心里的千回百折,只想着如何说服她带上自己,长了这么大还未出过皇城呢,外面的天地到底是个什么样,真想去看看,还未等她想好怎么开口,淳于月已经邀她一起去,她自然是点头不跌,忙着替淳于月收拾好行囊就奔回自己屋里收拾个简单的包裹,一切妥当,主仆俩就这样兴冲冲的去见沐文玉。
沐文玉对她会带上敏儿有些意外,她却不以为然的解释:这样才更像游山玩水嘛。
可是沐文玉却听出了她话里有话,这个女人令他钦佩却也让他时刻警惕,总觉得她的一言一行都不似表面那么单纯,难道只是自己多想了?
淳于月故意说得别意暗藏,留给他一个莫测浅笑,带着敏儿策马而去,她与沐文玉斗法久了,深知如何挑拨他的心绪,让他一时真真假假难以分辨。
望着那翩然飞扬的身影沉思了半晌,豁然开朗,才想到方才可能是被她耍了,不过,敢戏弄他又不怕招来恶果的,这世上大概也只有她了吧,只可惜这样的淳于月,世间只此一人,此时的她还飞奔着扑向另个一男人的双臂,而这还得益于自己的卖力促成,这份酸涩凄恻又有何人能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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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城是怀王的封地,此人是前尤国皇帝的堂弟,阴险狡诈且喜怒不行于色、是个城府很深也很棘手的藩王,而且在尤国诸侯之中有着极强的号召力,南宫逸舍易取难,是想威慑住狼首进而遏制狼群,虽不能一劳永逸却能以最快速度达到满意的效果,等他的根基稳固、局势大定之后,这些藩王只怕也不会久留吧。
淳于月还未进入温城,便有许多关于南宫逸的传闻入耳,说他如何恩威并施得到百姓拥护,如何雷厉风行、霸道强势的威慑了藩地群臣,让他们前一刻还不将其放在眼里、傲慢对待,后一刻就战战兢兢不敢直视,又说怀王如何讨好曲迎,想要送女攀亲,总之都快将他传成神了。
敏儿最终是把所有传闻自动过滤,然后剩下一个疑问:公主,你说皇上会不会纳娶这个温城郡主?
淳于月心里也腹诽着他的招蜂引蝶,面上却无所谓道:把各藩国的郡主都娶回去养着,不就天下太平了么?
敏儿还真就老实的开始掰着指头数会有多少个,自己都咂舌叹息,最后猛地摇头:那怎么成,这样排下来的话,见公主的时间不就少了么?
淳于月闻言,侧头看她真的很苦恼的样子,忍不住翻白眼,不知道该赞她纯真还是说她没心没肺,于是出言戏她道:那就别排了呗,本公主哪里来回哪里去,正好乐得逍遥自在,不过走之前我会帮你选好夫君的。
敏儿听到她要回淳于有些着急,可是想到后边才知道被她取笑了,又羞又急,跟在她身后简直像个跳脚的小猫,淳于月逗她却把自己逗乐了,加之满城桂花香气芬芳馥郁,清可绝尘,浓能远溢,将那连日来郁结在胸的愁苦伤痛之情瞬间冲淡,心情也渐渐开朗起来。
暗生醋意
进城之后她就放缓了脚步,任那空气中时而清散、时而浓郁的花香一丝一丝浸入心肺,涤荡心神,苍洛一路暗中相随,此时她既闲散下来,他也不能现身催逼,只得跟着慢了下来,可是心神却依旧警惕,忽然视线触及某处,脸色随之一变,但对方似乎也发现了他,却并不在意,依旧怡然自若的审视打量着淳于月,直到她淡出视线也未有任何行动,似乎纯属赏景观美,苍洛知道没有这么简单,但是对方既不露声色,他也只能按兵不动,只要把这女人顺利交到南宫逸手里,任务也就完成了,其它的事与他无关。
一路风景还未看够,便有人来接引她去见南宫逸,可是又非南宫逸往日的亲随,淳于月虽心有疑惑,但既然人家恭敬有礼,她也不能畏首畏尾显得小家子气,一路大方跟随,心里暗自警惕,直至林木花海之间那个清逸威严的身影出现才暗自放下心来,可是,眨眼间竟上演了一出让她哭笑不得的戏码。
那温城郡主眉眼利索,早已瞧见淳于月的到来,面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