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络月照燕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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络月照燕都- 第2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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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连容洛玘这个皇子位,都是他“夭折”之后,皇帝顶着满朝文武的压力,硬生生给他保下来的。
  当年的陛下,双眼含泪,对朝臣们说,“我不能让我的亲生骨肉,连死都没有名分。”
  就这样,容洛玘保留着“七皇子”的虚位,连同他那早死的母亲,成了这大燕深宫里的禁忌。
  而现在,这个曾经的禁忌,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了紫皇宫里,像是故意想要人知晓似的,皇帝并没有阻止容洛玘回宫认祖的消息。而当年那些被皇帝陛下的眼泪迷惑,停止拼死直谏,放弃了贯彻先帝不留其母子的遗旨,同意保留皇子位的老臣们,才恍然大悟,多年前,他们就被陛下欺骗了!
  容洛书是不了解这段儿历史的,所以当皇帝躺在病榻,身缠重病,依旧不忘一封御旨降下,宣她进宫时,她完全不明所以。
  昭元殿外,已经跪了一地的朝臣,皇子们和后宫的嫔妃跪在另一边,更有一些柔弱的宫妃们已经开始嘤嘤啼哭。
  容洛书略略用眼尾一扫,便看到,此次,就连最受恩宠的陈嘉茹都没有应召进殿,只跟着皇后跪在殿外,六神无主地望着朝臣那边。
  为首的太傅陈枭,持笏跪立在百官之前,左右丞相也得乖乖跟在他后面跪着。
  如此不合礼制,却也没人敢上前喝止。
  见到容洛书被赵德海引进寝殿内后,众人的表情便微妙了起来。
  要知道,里面已经跪了一个容洛玘,日夜不离,如今宣锦容帝姬相见,有何道理?
  皇后听得朝臣那边,隐隐传来“传位”、“军权”这几个词,眉心狠狠跳了几跳,镶金嵌玉的黄金指甲便紧紧掐在掌心里,一张艳丽的脸孔,即使涂脂抹粉,都掩盖不住那一脸的惨白。
  她稍微定了定神,往那边又看了几看,哥哥白谵也在其中,正一脸焦急地和百官一起向寝殿内张望着。
  “母后?”身后跪着的太子扯了扯她的衣袖,关切地问道:“您没事儿吧?怎么出了这一头的汗?”
  白婉勉强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没事儿,只是跪得久了,身子受不住……” 
  太子容洛珏一听,顿时担忧起来:“要不然您先回宫歇着吧?父皇这里一有消息,儿臣就去给您回个话。”
  皇后为难了片刻,直到后面的妃嫔们都七嘴八舌地劝:“是啊,这么大热的天,皇后娘娘回宫歇着吧……”此刻大家都跪着难受,可皇后这个六宫之主不发话先走,她们哪里有胆子走?
  在皇后右后侧的茹妃,注意力完全不在皇后身上,只一个劲儿地巴望着百官之前,脊背挺得笔直的陈枭。
  “那……好吧,陛下洪福齐天,自然有神明保佑,必会安然无虞的,如此,本宫就先回宫静候佳音了。太子就扶本宫回去吧,陛下也会体谅你一番孝心的。”
  太子迟疑了一下,便起身搀着皇后往外走,待走出了昭元殿,才敢出声:“母后,我身为一国储君,父皇正卧病在床,危在旦夕,而我此刻离开,怕是很不妥啊……”
  却听得皇后白婉冷冷一笑,哪里还有刚才那番虚弱的样子:“储君?这储君,还不知道是谁的呢!容倩柔那小贱蹄子,都这么多年了,竟然还让陛下念念不忘!”
  太子瞬间大惊失色:“母,母后……您为何……辱骂前朝的倩柔帝姬?”他记得清清楚楚,皇族家谱里,先帝有一女早丧,就叫做容倩柔,只不过年代久远,已经鲜少有人提及了。
  高墙阴影下,皇后那张艳丽的脸更显得阴沉而扭曲,她阴森森地一笑:“帝姬?呵呵,还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野路子,那种女人,怎么配得上被称为帝姬?简直是对皇族血统的玷。污!”
  第一次听到自己母后那样嫉愤地提起一个女人——即使小时候听她在没有人的时候,低声咒骂淑雅殿的前桑皇后,也没有像这般嫉愤过。而她现今辱骂的这个女人,按辈分,是自己的皇姑姑。可是听母后的语气,这个女人,似乎和父皇是……有那种关系。
  容洛珏简直被自己的推论吓傻了!
  皇后一回头,就看见愣在那里的太子:“瞧你吓成了什么样子!放心吧,有本宫在,储君之位,一定叫你坐得稳稳当当!”她发出轻微而尖细的怪笑,眼神里都透着一股子狠毒的戾气,“先回宫,再作计议吧。”
  三皇子容洛玹身为皇后养子,却没有被皇后叫去,依旧跪在那里,身后有些位阶低微的宫妃,已经三三两两地散去了。
  而容洛书进去,依旧没有出来。
  齐安王容纪和世子容炀霆,跪在对面,后面跟着皇室的宗亲,都是一脸的诚惶诚恐。
  容洛玹向外看了看,太子和皇后已经完全离开了。他不赞同地皱了皱眉头,将眼神收了回来,却不期碰到了容炀霆的目光。
  容炀霆悄悄对他伸起一只手,向下一扣,做了个翻盘的手势。
  迟疑良久,容洛玹终于轻点了一下头。
  容炀霆看到他默许的暗号,嘴角勾了勾,复而又垂下了头,然后趁人不注意,从跪了满地的宗亲里退了出来。
  容洛书一进寝殿的内间,就看到床边跪了一个少年,一身水蓝色华服,做皇子打扮,却是她从未见过的模样。
  皇帝紧紧握着那少年的手,那少年看着有些胆小,只讷讷地望着躺在床榻上的人,一声不吭。
  见容洛书进来,皇帝才转了转眼珠,将视线投过来:“锦容,你来啦?”
  容洛书正要下跪行礼,皇帝就制止了她,只几日不见,声音就像苍老了十多年。
  “过来,这是你七皇兄。”容绰笑容可掬,这般对容洛书说道。
  然后,那跪在床前的少年转过头来。
  容洛书本已被这突然冒出来的“七皇兄”大大地惊了一下,等那少年回过脸,她下意识后退一步,已经完全震惊地丧失了语言!
  那是一张和年轻时候的皇帝有八分相似的脸孔,另外两分,眉眼盈盈,看着竟有些抚媚的女气,一副娇柔软弱的模样!

  ☆、托孤

  那跪在床前的少年,身量瘦弱,气势上竟然连躺在床上,一脸病容的皇帝也不及,十分的弱气。
  而那神色,也是十分稚嫩,像是未经世故的孩子,眼神里清清澈澈,跟这宫里任何一个人都不一样。
  像普通人家里,毫无心计的小少爷一样,被保护得很好,完全没有被染黑。
  这样的人最不适合活在紫皇宫这种地方,天下最黑暗肮脏的地方。
  瞥见容洛书不动声色的打量,那少年往床榻那边缩了缩,主动将皇帝的手更握紧了些。
  下意识的小动作却让皇帝面上一喜,眼睛亮了亮,似乎很喜欢少年的依赖一般。
  他那样慈祥的神态,竟让容洛书没由来地觉得嫉妒。
  在她很小的时候,父皇也是那样慈祥地看着她的,可是现在不会了,也许以后再也不会。
  她挑了挑眉,明明想要展现一个友好的笑容,可是嘴角完全无法上扬:“七……皇兄?”
  这个称呼一出口,容洛书就模模糊糊地意识到,有些东西,似乎一直都披着一层华丽而甜蜜的外衣,下面是恶毒而虚幻的假象。
  少年一愣,有些胆怯地看了她一眼,垂下头。
  “她是你的皇妹,锦容。不要怕。”像是诱哄一个小孩子一样温柔的语气。
  那少年还是没有反应,只是垂着头,将皇帝的手握得更紧。
  容绰叹了口气,便不再管他,转而对自己这个唯一的女儿说:“锦容,现在父皇唯一可以信任的,就是你了。”
  他这种交代遗言的语气,瞬间让容洛书有种不祥的预感,她能预料到,接下来,父皇要说的,可能连她都承受不起。
  容绰自从五年前被诊断出身中蛊毒后,一直在暗中对后宫进行清洗,种种线索都与八年前那场淑妃的巫蛊冤案相联系,而矛头,直接指向皇后白婉。
  当时皇后的哥哥镇国大将军正在东南战场上御敌,在这个由头上清洗皇后实在不智,再者,朝中多白家的武将,若在此刻废后,朝廷难免动荡。
  于是皇帝便扶植陈氏父女上位,而且慢慢将白家的人外放的外放,收权的收权,时至今日,才有了白家势弱的这个局面。
  而现在,国之储君还有一半白家的血液——容绰不想这么便宜白家。
  这么多年,他一直恨着中宫里的那个女人,只是那女人太精明,揭开原先那层温婉的假面时,她已经稳坐中宫,安分守己,再难以抓到把柄。
  可是她给自己下蜇鬼沧这么阴毒的蛊,这仇,又不能大张旗鼓地报——一国之君不能人道,说出去,绝对会被天下人耻笑!
  容绰可不想在自己百年之后,后世人一提起大燕睿仁皇帝,都是一副猥琐的表情:“哎哟,睿仁帝被后宫妇人下了蛊,那方面不行啊——”
  闭了闭眼睛,等胸腔中的那股强烈的恨意平息下来之后,容绰才用一种平静的口气,说道:“父皇要易储,废掉太子容洛珏,你要扶持你七皇兄登基!”
  他盯着容洛书,表情认真而严肃,很清醒的样子。
  沉默了一会儿,容洛书问:“太子殿下并没有什么失德的行为,您为什么突然要废掉他?”
  “哼。”皇帝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哼笑声,充满讽刺的味道,“他是白婉的儿子,这就是最大的失德!”
  跪在床边的容洛玘像是被皇帝突然阴狠的表情吓到,一下就挣开皇帝的手,瞪大眼睛往后缩。
  突然的动作,让容洛书转过头。自从她一进来,这少年就没有说过一句话,木讷老实得过分,而今却像只受惊小兔子,缩在一边,总让她觉得很违和。
  她指着那少年:“您准备立这样的人继承您的皇位?他来历不明,如何服众?”
  皇帝费了些口舌,诱哄了半天,那少年才小心翼翼重新抓住了皇帝的手,乖顺地倚在他身上。
  容洛书终于知道,刚刚一直萦绕在她心上的那股违和感是哪里来的了——她的这个“七皇兄”,分明是个少年,可神态,却像个懵懂的小孩子。
  似乎,有些智障?
  这样的人立为皇储,是开全大燕的玩笑吗?
  皇帝摸着那少年的发顶,万分怜爱:“你皇兄也是朕的亲生孩儿,却自小养在宫外,受尽苦楚,父皇对不起他和他母亲……”
  这话听着多耳熟啊,不久之前,这个薄凉帝王还亲口对自己说过,可现在,他辜负的对象,又变成了另一个女人和他的儿子,这句对不起,是有多廉价?
  容洛书在心底微微冷笑,浑身都有些发抖。为自己的母亲气愤,也为自己的母亲不值。
  缅怀一般,容绰摩挲那少年的眉眼良久,露出如凝视自己情人那般温柔的笑容:“阿柔,这就是我们的孩子啊,多像你……”
  容洛书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这一幕,胃里开始翻江倒海地难受——这是什么?怀念某个女人吗?
  “父皇!”容洛书喊了一声,脸色难看。
  皇帝被这一叫惊了神思,回过神后,凄凉一笑:“你无需怀疑他的身份,他真的是你的七皇兄。朕会留下传位的遗旨,若有谁反对,朕要你……”他在脖子上一划,“全部杀掉!”
  容洛书的瞳孔一缩。
  她没想到父皇为了这个少年,能狠到这种地步!
  “您……真的要这样做么?”她依旧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一切。
  皇帝无所谓地笑了笑:“朕已经是个将死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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