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花景已经知晓自己的错处,便不再与她在此纠结。于是,盯着桌子上那一盘子酸梅果子,道“今日舞贤妃与良嫔等人在外头的动作闹得如此之大,若说本宫不知,那自是无人相信的。
身为后宫之主,对此不能置之不理,否则,定会让人在身后诟病。这样,你亲自去挑选三盘子熟透了的酸梅果子,分别给舞贤妃和良嫔等人送去。”
☆、1392。第1392章 忆旧人
说罢,我又深深的看了一眼花景,道“就说,这是本宫见她们三人今日辛苦,特地赏的。”
花景听言,赶忙点头“是,主子。奴婢会把酸梅果子送到,并仔仔细细的告诉每一位娘娘小主,说主子给三位娘娘小主,送的酸梅果子都是一样的。”
我见此,点了点头,暗赞花景的聪慧。
是啊,给三个人的东西都是一样的。也便是说,我不曾瞧不起良嫔与柳贵人,也不曾偏袒舞贤妃。哪怕我心里的确认为,舞贤妃方才的言行着实让人痛快儿。可身为皇后,明面儿上的功夫,还是得做。
这也便是,处在这个位置上的身不由己。
我看着花景得了令,缓缓往外走去。一时之间又忍不住想起了她方才说过的话。
——无论是宫里还是宫外,这尊卑之分总是有的。
是啊,尊卑之分何时没有?
以前尚未出阁的时候儿,知画姐姐时常会寻来一些小书,书里说的都是宫中妃嫔的故事儿。闲来无趣儿的时候,知画姐姐总是会把故事儿转述于我。
那些故事里,除了悲凉不已的你争我夺之外,更多的,也便是这尊卑之分。
谁谁谁为了前途而隐忍,谁谁谁宁愿丢失尊严受着委屈,也不敢对着比自己位分高的女子说一句不是。那时候儿,总觉得身为妃嫔,当真可怜。
可怜到,连被人羞辱,也得活活受着。
直到自己入了宫,发现,虽然有人隐忍,有人受着委屈,有人吞下羞辱。
可人到底活在世俗之中,有着许许多多的情绪。勾心斗角,你抢我夺,明争暗斗,言语讽刺,数不胜数。
得了恩宠,不把上头的人放在眼里,是恃宠而骄。
没有恩宠,却依旧敢于与上头的人对视,那是争一口气儿。
在这紫禁城里,就算是再如何出尘,再如何清高傲慢的人物儿,也总有惹是生非,闲言碎语的时候儿。
虽然,彼此拌嘴的时候儿,不管是言行还是举止,都十分幼稚,不够高明。可这宫里,若没了这些琐事儿,倒真真是无趣儿得紧。
只是,这些琐琐碎碎,自然不会有人把它记录到小书里。若不是身在其中,这些后宫妃嫔碎碎念的嘴脸儿,怕是一辈子都没有荣幸瞧得见吧?
唉……
思及此,又叹了口气儿。
无端端的想起了知画姐姐,心中的酸楚不免又跑出来作祟。
我想起了她被陷害时的无助,想起了她装疯卖傻时的无奈,想起了她得知罗家没了以后的绝望……我想起她与我最后饮酒时的强颜欢笑,也想起了她被我亲自用梅花簪刺下时的,解脱之感。
那一个如同梅花般傲骨,兰花般娴静的女子,转眼,竟已经走了九年了……
九年里,她的音容笑貌时常出现在我的梦里。
我梦见她唤我卿儿,梦见她叮嘱我小心,梦见她说,她念着我。
可我……
那么多年来,不仅没能为她报仇,还牵扯了罗太医落得了如此这般地步……让他有嘴不能语,有苦不能言。
☆、1393。第1393章 忍气吞声求恩典(一)
我不知自己把心关起来,自责了多久。只知道再度回过神来的时候儿,花景正从外头回来“主子,良嫔小主过来了。”
我听言,微微蹙眉“她不好好歇着,倒是有精神过来。”
“回主子话,奴婢去给良嫔小主送酸梅果子的时候儿,良嫔小主说要亲自过来给主子谢恩。”花景小心翼翼的看了我一眼,便垂头道“一开始,奴婢也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便继续去给舞贤妃娘娘送东西。可谁料,方才回到外头儿时,便瞧见良嫔小主独自一人,站在门口……”
我听言,微微摇头“她哪里是来谢恩的?只怕是来求恩的吧!”
这些女人,真当是没一天省事儿。
“那主子……”
“既然都来了,便传她进来吧。”我整了整衣裳,换了个舒服的坐姿,道。
“是,主子。”
仅仅转眼的功夫,花景便把良嫔请了进来。
良嫔急匆匆的走了进来,一双通红的眼睛垂得很低,不敢与我有片刻的对视。她收起了方才在舞贤妃面前儿的棱角,整个人温顺乖巧得有些出乎意料。
“嫔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我不知她心里此刻是何想法,可面儿上,却着实恭恭敬敬的给我行了个礼。
我只当作不晓得她此番前来的目的,淡淡问道“如今虽有些秋风,可天气儿却依旧炎热得很。现下这个时辰,正是犯困的时候儿。不知良嫔有何要紧的事儿,竟冒着日头过来。”
良嫔听言,一颗头颅越发低了下去“回皇后娘娘话,正因现下天气儿炎热,咱们猎场又断了水源,只能以酸梅果子解渴。只是……这一连几日,酸梅果子也是见了底,成为了稀罕物儿。所以,皇后娘娘方才赏赐的一盘子酸梅果子,让嫔妾觉得格外暖心,所以特来谢恩。”
我故作恍然大悟“噢,原是如此。”
说罢,我笑了笑“说到底啊,良嫔你也太见外了些。咱们同为宫中姐妹,互相照拂是应当的。方才,本宫也是瞧见你与舞贤妃,柳贵人在外头站了好一会儿,也不知是聊了什么,竟宁愿顶着日头久久不愿散去。
所以啊,本宫担心你们因此中了暑气儿,便吩咐下人给你们三人分别送去一盘酸梅果子。不过你们三人也是忒不知分寸了些,这日头那么大,有什么话不能回住处说?”
良嫔心里有事儿想要求我,自然不会与我对着干。于是对此,她只能点头道“是……皇后娘娘说的对,这件事儿是嫔妾欠缺考虑。不仅连累了姐妹们陪嫔妾晒日头,还连累皇后娘娘担心。”
见此,我点了点头,便道“好了好了,瞧瞧你,才晒了日头,这满脸通红的,赶紧回去歇着吧。”
良嫔见我左扯右扯,最后干脆下了逐客令。于是咬了咬唇,便噗通一声儿跪在了地上“皇后娘娘……”
我见她话带哭腔,便稍稍挺直了腰杆“良嫔,你这是做什么?还不快起来!”
☆、1394。第1394章 忍气吞声求恩典(二)
“皇后娘娘,您素来聪慧过人,想必早已经知晓嫔妾此番过来的目的。”良嫔抹了一把眼泪,可怜兮兮道“嫔妾除了来谢恩,更想求皇后娘娘给个恩典。”
说罢,她又挣扎了许久,才继续道“嫔妾知道,此番猎场遇刺,祸及了皇上,家父有疏忽职守之罪。可是家父一介文官,虽然掌管兵部,却不是善武之人。
下头的人有心瞒着家父捣鬼,家父就算是有十双眼睛,怕也是不够用啊!皇后娘娘,家父从云南摸爬滚打的来到京城,做了皇上的内臣,一路走来着实不易。
虽然此番,家父有罪。可嫔妾还是希望皇后娘娘能发发慈悲,顾念家父曾为皇上立过大功,能对家父从宽处置!”
我听言,微微一愣。
是啊,从云南一路爬到京城,做了兵部尚书,的确不易。
虽然云南总督与兵部尚书,不过是正二品与从一品之距。
可一个是天高皇帝远,难得见君颜的臣子。自个儿前途如何,全凭着云南黎明百姓给的名声儿,以及朝中重臣的口中好坏。
另一个,则是每每上朝都能入内殿拜见君主的内臣。莫说是否得到重用,光是兵部尚书这一职位,只要不出差错,前途一片光明。
更何况,当初沈大人从云南总督的位置下来,被提拔前往京城。可还不是从一品的兵部尚书呢……
嗯……
容我想想,那时候儿他是几品来着?正四品,还是从三品?
呵……我竟是记不清了……
不过,从云南到京城。从一个无关紧要的京官到从一品的尚书。沈大人好不容易,与自个儿女儿一前一后的得到殊荣,得以伺候皇上。一个安了家,一个成了嫔。
可如今,还未风光几日,却……
是啊,沈大人先是仗着自己有些头脑,敢于进言,得到了擎苍的赏识。后又因揭发同僚贪污,而拿到了悬空的兵部尚书之位,一跃成为了京城中炙手可热的人物。
原还想着,揽下更多的差事儿,得到皇上的器重。可没想到,如今竟因猎场遇刺一事儿被迫停职。
说冤,他身为猎场安危的责任人。没能早早的发现安危漏洞,指使擎苍受伤,有这结果实是不冤的。
可说不冤,这一次猎场的刺杀,在我与擎苍的心里,早便是预料之中的事儿。只不过……谁也没有想到,闻人浩轩的本事儿已经厉害到了这种程度。能悄无声息的便潜入猎场,对擎苍下手。
所以说,沈大人揽了这个差事儿,着实也是个冤大头。
可那又如何?错了便是错了!且不说我是否因擎苍受伤一事儿而迁怒了良嫔的父亲,就光说我要通过这番处罚,让度无与金铭顺利回京,良嫔的求情,再如何动容都无作用。
更何况……人都已经走了,不是吗?
我重重的叹了口气儿,冲着良嫔道“良嫔啊,你这又是何必呢?你明明知道,后宫女子不得干政,哪怕本宫是皇后,也没有权利给你恩典!”
☆、1395。第1395章 忍气吞声求恩典(三)
良嫔听言,连忙道“娘娘,如今太子殿下奉皇上旨意监国,东陵国上上下下所有的事儿他说了皆可作数!太子殿下素来孝顺,只要娘娘您肯大发慈悲,与太子殿下说上一二,太子殿下必定能听得进去。”
说罢,她又想了想“这般,不过是母子之间的闲谈,算不得干政啊。”
良嫔话音方落,我只觉得心中一寒“良嫔,你这不仅仅是要陷太子于两难之地,还要一箭双雕,把本宫也牵扯其中啊。”
良嫔身子一震,连忙解释“皇后娘娘……嫔妾没有……”
我半眯着眼,死死的盯着良嫔道“没有?若本宫当真一时心软依了你,跑去游说太子。太子因此对沈大人法外开恩,那便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昏君。
可若太子坚持己见,依旧维持原惩。那传出去,便是对本宫不孝。你说,这般作为不是陷太子于两难之地,是什么?而本宫身为深宫妇人,企图利用自己是太子母后的身份,干扰朝政,这般不守妇道的作为,难道不是牵扯其中吗?”
良嫔摇了摇头,梨花带雨道“皇后娘娘,嫔妾只是一时心急,当真没有他意。更何况,您是太子殿下的亲生母亲。母子之间闲聊一二,又如何算得上干涉朝政呢?”
“无论身份是何,只要谈到了朝堂上的事儿,便是干涉朝政!这是闻人皇室,历代以来定下的规矩!”我语气儿极为强硬“加之,太子如今年纪尚小,监国本便压力重重。莫说此事儿干涉朝政,就算只是母子之间的闲谈,只要是陷太子于不利的事儿,本宫都不会做。还望良嫔,莫要再为难本宫。”
良嫔听言,顿时急了起来“皇后娘娘,太子殿下乃一国储君,嫔妾怎么会还他呢?嫔妾并不奢求太子殿下能赦免家父的罪名。嫔妾只是……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