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我言语凌厉,再无平日的温婉“你是哪个宫的宫女,我怎么没有见过你?鞋子脏了,自然有我身边儿的人清理,哪里轮得到你/操心!”
说罢,我不顾腹中的绞痛,死死的盯着惠贵妃娘娘道“更何况,这双鞋子可是惠贵妃娘娘赏赐下来的,我平日里对它十分珍爱,又怎能让旁人轻易拿了去!”
我好端端的,怎会摔跤?这鞋子,必定有问题!
此言一出,华妃娘娘总算是听出了个所以然来。于是,起身开口“这双绣花鞋当真是漂亮,没想到出自惠贵妃姐姐的钟粹宫。”说罢,又道“既是如此,还是留下吧。”
我本以为华妃娘娘开了口,那宫女会自觉难堪,把鞋子放下。可谁知,她紧紧抓着鞋子,在原地踌躇了一会儿,便一个转身朝外跑去!
“快!抓住她,抓住她!”我紧张的抓住床沿,大喊。
有问题,一定有问题!
无故摔倒,陌生宫女,好端端被抓起就跑的鞋子……
我知道了!
从一开始送我鞋子的时候儿,惠贵妃娘娘打定了主意,要让我滑胎儿!之所以没在我昏迷的时候儿换掉这双鞋子,是因生辰宴的时候儿这双鞋子太惹眼。而方才,在屋内的人又实在多了一些。
她好不容易等着众人都走了,屋里只剩下她,华妃娘娘与我三人。可谁知,却又被我瞧得真真儿的。
有了华妃娘娘的帮助,那宫女很快便被追了回来。连同她丢弃的鞋子,也一并带回了屋。
我看着那名宫女神色怯怯的,浑身发抖不已。可惠贵妃娘娘却依旧淡定自若,仿佛一切与她无关一般。
……
我求华妃娘娘把罗素传了过来,当着众人的面儿亲自检查了这双绣花鞋。果然,一切不出我所料,这双鞋子当真有问题啊。
鞋底看起来没有任何问题,可却被抹上了一种特殊的蜡!这些蜡平日里能使得鞋子走起路来更加稳固,可一旦遇到酒水茶水,便会打滑。
难怪……
难怪身为贵妃的她会亲自给我做鞋,淑妃娘娘会突然打翻酒杯,我会突然摔倒在地。原来这一切,早便是计划好的!
我不入她的圈套,她便反过去找淑妃娘娘合作!因我有孕在身,所以早已是后宫公敌!
然而,就在我还想着该如何派人代替我求见皇上,还我清白之时。惠贵妃娘娘却率先开口“本宫说呢,不过是一双鞋子,怎么娴荣华竟如此在乎!没想到,是因娴荣华在鞋子上做了手脚,害怕被旁人发现!”
先发制人,恶人告状!
“惠贵妃娘娘这般诬赖我,难道不觉得牵强和可笑吗?”我并不怕她,觉得自己手握证据,定能寻回清白“这鞋子是惠贵妃娘娘你送的,在我手中不过留了几日而已,我根本没有机会儿,也没有时间去做这般手脚!
再说了,孩子是我的,他活在我的身体里,我怎么可能把我的孩子拿出去,做为陷害别人的代价!
若这鞋子当真是我做的手脚,那个陌生的宫女为何会突然要把它抢走,并且丢弃!我为何,要请罗太医过来仔细检查!而罗太医,又为何一五一十的肯把真相道出?
惠贵妃娘娘,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泼在我身上的墨水,我会原封不动的还给你!”
“呵呵……”惠贵妃娘娘无奈摇头,笑了笑“本宫一直把你当成自个儿的亲妹妹,没想到如今你出了事儿,竟要扯本宫下水。看来如今这人心啊,当真是要提防的。”
说罢,她又道“谁知道,那宫女是不是你的人?你之所以演了这么一出戏,说不定就是为了摆脱自己的罪名,陷害本宫。罗太医是你的兄长,他自然,会配合你啊。”
“你……”她抹黑我可以,想试图把罗素牵扯进来,我万万不会答应!
就在我气得不知该如何应答的时候儿,华妃娘娘终是开口“好了,娴荣华方才小产,情绪激动,还望罗太医好生安抚,给她开些镇静的汤药。
惠贵妃娘娘位分在嫔妾之上,嫔妾知晓不能失礼。只是嫔妾协理后宫,瞧见了这剪不断理还乱的相互指责,却是再也无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这双鞋子,就暂且保管在嫔妾这。由嫔妾把今日所发生的事儿一五一十的传达到皇上那儿去,再由皇上定夺。”
惠贵妃娘娘位分再高,却终究是个没有实权的主儿。更何况,若她一直与我纠缠,很容易便暴露出她的野心。于是,她点了点头,说了句“有劳华妃了。”
我什么也没说,只是捂着小腹,把自己蒙在了被子里痛哭了起来。
事到如今,我还能怎么办?除了听天由命外……我别无选择。
……
我很快便被宫人抬回了自己的寝宫,也开始了真正意义上的禁足。
宫里的宫人被遣散了一半,吃食也常常都是隔夜的旧饭旧菜。一开始,向阳和含冬还会安慰我,说只要皇上查明了真相,咱们的苦日子便能熬到头了。
可是我们等啊等啊……
从秋日等到了冬日,从冬日等到了春日,再从春日等到了夏日……那双被抹了蜡的绣花鞋,再也没有出现在视野之中。我被惠贵妃娘娘陷害的事儿,也便这般不了了之了。
后宫中的人只知道我为了扳倒淑妃娘娘牺牲了自己的孩子,却不知,我是如何被自己信任的“姐姐”给阴了一把。
我与向阳含冬便这般在宫里度日如年,冬日没有炭火与暖被,夏日没有冰块与凉席。日子过得艰难,对外头儿的消息,一点儿也不曾知晓。
就连……
罗素,我也再难见到。
我在冰冷的宫里看清楚了人心,也看清楚了皇上的凉薄。
我不知,那双有问题的绣花鞋,究竟是华妃娘娘没有传上去,还是皇上根本没有心思再过问我的死活。又或者,他明明查到了真相,却选择保住淑妃娘娘,保住惠贵妃娘娘……
我只知道,我被禁足了,我过得极其煎熬。
……
再度被解禁的时候儿,已经是又一年的冬日了。
这一日,皇上突然下旨,解了我的禁。我对此百思不得其解,出来以后问了好一些人,才知道是父亲在朝堂上立了宫。解禁,不过是皇上给父亲的恩典罢了。
我心早已冰冷如霜,出来与不出来,已无区别。
只是,当我听到消息,说承乾宫内如今正禁足着一位小主,是慕容家的嫡出小姐慕容毓卿时,一颗心还是不免炽热了起来。
慕容家的嫡出小姐,慕容毓卿!
卿儿妹妹!
一开始,我并不相信。总觉得卿儿妹妹已经离开了京城,天高任鸟飞,必定是过得极其自由的。她怎么会……怎么会在紫禁城里呢?
可到了后来,我又听说。那位慕容小主曾撒下弥天大谎,称自己有病在身外出寻医,逃避选秀。后因在一次回府时,被皇上的侍卫发现。
皇上免了她的欺君之罪,给了她倾城的封号,册封为美人,入主承乾宫芙蓉轩。
我一听到这些,便再无疑问了。
因当初禁足之时,我正小产,身子一直未曾大好。本想先把身子调养好,再去瞧她,也省得她担心。
只是,才过了一日,又听言卿儿妹妹的府中的贴身丫鬟待书,如今已经成为了皇上的女人。
还说……待书的位分,来得并不光彩。甚至,可以说是卖主求荣。
我害怕卿儿妹妹想不开,也再顾不得其他。只好腆着脸,去求皇上拿了个恩典。皇上知晓我与卿儿妹妹自幼一块儿长大,倒也没为难我。只是淡淡的说了句“想去便去吧”就算是答应了。
……
拿了恩典后,我着实忙了好了一会儿,才把想要去给卿儿妹妹的东西准备妥当。
棉布绸缎,绿豆红豆,水果肉类,还有特地寻罗素拿来的药,以及炭火,和一些首饰步摇银两。
我是方解禁的人,禁足时所受的煎熬如今依旧历历在目。我受过的苦,怎么忍心让卿儿妹妹去受呵!所以总巴不得,把自己所拥有的最好的东西,都给了她去。
……
当着带着向阳与含冬来到芙蓉轩的时候儿,尽管做好了一切心理准备。可当我瞧见卿儿妹妹的那一刻,终是心疼不已。
☆、1672。第1672章 :番外之罗知画(9)
她应当是方才哭过,双眼红肿如桃。整个人无精打采,懒懒的躺在床榻上,只靠着一床薄被取暖。
她分明是听见了院子里的动静,可却丝毫不愿意起身,瞧个究竟。
呵……
这般绝望的模样儿,怎能不让我担心?
“卿儿……”我才走到了大门口,便止住了脚步,颤抖唤她。
她身子一震,猛然抬起头来,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睛“知画姐姐!”
声音儿沙哑,毫无生气儿。
“没事儿吧?”她有事无事,我一眼便能瞧出。可时隔多年再见,以这般情形,我终究是道不出旁的话来。
“没事儿……姐姐,你怎会在这儿?”卿儿妹妹双目闪了一闪,便逞强问道。
我垂下头去,不知该如何作答。想了一会儿,才吩咐向阳与含冬把带来的东西拿了出来。
卿儿妹妹见我不愿正面应她,也不再问。只是姐妹二人许久未见,到底是要多聊上一会儿。
我看着曾经古灵精怪的卿儿妹妹在历经了沧桑后,整个人憔悴不堪,一颗心便不由自主的提了起来。
特别是当她感觉到了我手上的冰凉,小心翼翼的问我,是否要去院子里晒晒太阳的时候儿,更是心酸。
如此寒冷的冬日,哪里会有太阳啊?那微弱的阳光照在身上,根本感觉不到半丝的暖。更何况,外头如今寒风凛凛,吹在脸上,犹如刀割。
我摇了摇头,把手覆在卿儿妹妹手上哈着气儿给她取暖,安慰道“这些日子姐姐也走过来了,你可一定要熬过来。”
在这鬼地方,要么熬,要么死!既然不想死,那就只能熬啊!
闲聊了一阵后,小厨房便做好了膳食。
盐水鸡肉,甜醋排骨,爆炒玉米,野青菜,还有一大碗只有油盐的清汤。
虽然这些菜式对于还在禁足的卿儿妹妹来说,已是十分可口丰富。可当菜上桌的时候儿,她依旧是小心翼翼的看了我一眼。就好似在说,她没能招待好我一般。
我见此,好笑道“这可都是我爱吃的……你也当真有心。”
卿儿妹妹听言,总算展露笑颜。因见向阳含冬是自个儿人,便开始招着她们一块儿用膳。
向阳含冬鲜少陪我去将军府,对眼前这位将军小姐的做法多少有些不大适应,别扭了好一阵才坐下。主仆几人虽然不多,可却把小圆桌围得满满当当。
一张小圆桌,几个家常小菜,这便是我如今最向往的生活,亦是当初,与毓晟哥哥,罗素等人一块常做的事儿啊。
只是如今物是人非,往事如风。纵使它们曾在我心中掀起万丈波澜,最后除了回忆,却也什么都没有留下。
吃着吃着,卿儿妹妹的一双眼睛又朦胧了起来。我以为她与我一般,想起了过往,心中更是酸楚不堪。
“待书的事儿,我听说了。”用膳后,我依旧舍不得离开。
虽然对于卿儿妹妹入宫的事儿十分惋惜,也觉得痛心不已。可那么久以来,却头一次感觉到自己松了口气儿。就好像在溺水的时候儿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死活都不愿松手。
孤独……
将近两年来,我过得实在太孤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