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雨芸仔细观察着凉落的神色变化,在心里得意一笑。
凉落还算聪明,猜出有点不对劲了。
很好啊,鱼儿……要上钩了。
“如你所说,我这病怏怏的人,能怎么逼你?”唐雨芸故意轻松的一笑,“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我到底想干什么。”
凉落开门见山的说道:“你的要求。”
“客人要走了,你这个所谓的主人,送一送也是理所当然的。凉落,我的要求……很简单吧?”
凉落狐疑的看着她。
唐雨芸的要求,就是这个?
凉落想了想,点点头:“好,我就当送客。不过唐雨芸,你别忘记你刚才答应过我的话。”
“没问题。”唐雨芸转身,“出了这别墅,我就告诉你,决不食言。”
凉落站了起来,跟了上去。
唐雨芸头也不回的走着,头仰得高高的,好像她才是这里的主人一样。
沈峰不紧不慢的走在最后。
走出别墅,站在门口的台阶旁,唐雨芸停下了脚步。
凉落走过去,和她面对面的站着:“你现在可以说了吧?”
唐雨芸今天真的很奇怪,凉落虽然明白,就算她送唐雨芸离开,也未必见得唐雨芸就会告诉她。
但是她还是送了,或许……会有什么其他的发现。
她倒想看看,唐雨芸到底想玩什么花样。
市中心的富人区门口,门卫放行了席靳南的车。
车缓缓的开进小区,然后转弯加速离开。
唐雨芸看着凉落,眉尾一挑:“凉落,你打了我一耳光,你还记得吗?”
“记得。”
唐雨芸一字一句的说道:“我要把这一耳光还给你。”
“不会。”凉落摇摇头,“你要是想还给我,现在就是动手的最好时机。”
“噢,你以为我会亲自动手?不,凉落,那样太便宜你了。”
“那你想怎样?”
别墅门口风有些大,吹得凉落的头发有些乱,她的眉头也皱得越来越紧。
唐雨芸的脸慢慢的变得有些扭曲。
“这一耳光,我不会还给你。因为我打你一耳光,根本只会让你痛一时。凉落,换个人来打这一耳光,我相信你会痛一生一世!”
凉落忽然就往后退了一步。
唐雨芸却逼近了一步:“这一耳光,在医院的时候,靳南没有当场还给你。相信我,凉落,他迟早会亲手还给你。而且,会比你打我的那一耳光,更痛,更让你觉得羞耻。”
凉落觉得,唐雨芸是不是疯了。
她的眼睛里满是仇恨和报复,扭曲了她原本秀气娇柔的面庞,声音尖锐得可怕,咄咄逼人。
凉落又退了一步,正要说话,唐雨芸忽然又笑了。
“凉落,你相不相信?”
“我……”凉落嘴唇一动,话锋却是一转,“你干嘛,放开。”
唐雨芸伸出手去,拉着凉落的手,紧紧的握着。
凉落想抽回来,唐雨芸却死死的不松手,指甲掐着她的手背,笑得妩媚而妖娆:“凉落,你要……输了。”
凉落蓦然睁大了眼睛。
唐雨芸握着她的手,贴在自己的左边肩膀上:“知道为什么你要输了吗?因为……他来了。”
凉城别墅的铁门完全敞开,席靳南的车径直开了进去,没有一点停顿。
车子的轰鸣声和喇叭声在耳边响起,近在咫尺。
下一秒,凉落露出了惊恐万分的表情。
她的手还僵在半空中,笔直的伸着。在这一刻,刚才还盛气凌人无比嚣张的唐雨芸,已经直直的从台阶上滚了下去,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台阶上沾了点点鲜血。
唐雨芸的额头上的血,比花园里最鲜艳的花,颜色还要红上几分。
凉落耳边,除了车子陡然响起的刺耳刹车声,还是沈峰撕心裂肺的喊声:“唐小姐!”
凉落呆呆的看着自己僵住在半空中的手,一时间忘了要收回。
她的大脑已经一片空白。
坐在驾驶室里的席靳南一抬头,看见的就是那样的一幕,刻入了骨血。
凉落伸出手,把唐雨芸推了下去,毫不犹豫的。
唐雨芸的身体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一样,直直的跌落下去。
他清清楚楚的看见了血。
然后他紧接着听见了沈峰的喊声,一定是惊慌失措的。可是传到他这里,已经就微弱得不能再微弱了。
席靳南猛地一踩刹车。
在听见车门重重一甩的声音之后,凉落才一点点的反应过来,僵硬的抬头往前看去。
席靳南来了,没错,唐雨芸说的,一点都没有错。
他的眼睛里是滔天的怒火,和漫无边际的心疼焦灼。
凉落收回了手,一时间有些木然的站在原地,看着这一切。
她明白了,现在,她总算明白了。
唐雨芸谋划的一出好戏!这一切的一切,她之前想不明白的,在事发之后的现在,她都想明白了!
这才是唐雨芸的真正目的!
凉落心尖一颤,指尖死死的掐住手心,陷进了肉里。
一幕幕好像是如同放电影一般,席靳南的眼神,走过来的步伐,还有佣人的惊叫声,夹杂着管家沉着冷静的指挥声音:“快,快打120……去拿药箱!止血!快!马上!”
席靳南大步跑了过来,半跪在地上,小心翼翼的扶起了唐雨芸。
“雨芸……雨芸……”他焦急的喊道,一声一声,声音低沉,“你醒醒!”
唐雨芸额头上的鲜血不停的流淌,蜿蜒向下,看起来什么狰狞可怖。
额角上,有一道两厘米的划痕,险险的绕开了太阳穴,皮开肉绽。
三米高的台阶,下面是粗糙的水泥地,满是碎石。
唐雨芸就这么自己摔了下去。
凉落愣愣的看着这一切。
唐雨芸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却十分的虚弱,努力的想抬手,却没有一点力气。
席靳南见状,连忙握住她的手:“我在这,雨芸。”
唐雨芸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最后只是淡淡的弯起唇角,然后……陷入了昏迷,一动不动。
虽然她昏了过去,却带着胜利般的姿态,安然的躺在席靳南的怀里。
佣人拿来的药箱递给管家,管家接过准备要拿给席靳南,沈峰却率先一步接过:“我来处理。”
席靳南低头看着唐雨芸,看着沈峰动作熟练的处理着血流不止的伤口,骨节分明的手指紧紧的和唐雨芸十指相扣。
管家在一边说道:“席先生,我已经打了120,救护车马上就来,现在沈峰为唐小姐处理伤口,您不用太担心……”
席靳南眉眼微动,听着管家说话,没有抬起头。
直到沈峰把唐雨芸脸上的血清理干净,席靳南才动了动,更加把唐雨芸往怀里带,然后抬起头,看着站在台阶上的凉落。
凉落和他的目光直直对上。
席靳南看着她,眼里冰冷得没有一点情绪,神色肃杀。
凉落想说什么,可是她根本不知道要从哪里开始解释。
这一切都是唐雨芸早就算好的,她要怎么说,才能让席靳南相信?
“是你把她推下去的。”席靳南的声音如同来自地狱,带着凛冽的质问和肯定,“凉落,你真该死。”
最后一个字,他咬得极重。
如果是凉落做的,以凉落的性格,她现在当然会毫不犹豫的承认,还会不怕死的说什么敢作敢当。
可是凉落很明白,这个黑锅,她不背。
“不是我。”凉落回答,她自己都惊讶于自己声音里的平静,“席靳南,不是我推的她。”
席靳南冷笑了一声,将怀里的唐雨芸,交到了沈峰手中。
沈峰低着头,一只手牢牢的捂着唐雨芸额头上的伤口,眼神里闪过一丝心疼,又带着一丝欣慰。
席靳南站了起来。
“我没有想到,凉落,”他说,“你是这种女人。”
这句话比任何犀利毒辣的词语,都要戳凉落的五脏六腑。
他说,凉落,你是这种女人。
哪种女人?心狠手辣,不择手段,为了稳占席太太的位置,不惜把唐雨芸从三米高的台阶上推下去的女人?
凉落想再次解释,可是有心无力。
她的回答,已经显得太苍白了。
席靳南眼里只剩下冰冷,还带着……厌恶。
凉落浑身都是在颤抖的,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太猝不及防,而她,也根本无法洗脱这个强加的罪名。
她狠狠的咬着下唇,一言不发。
席靳南走了上来,一步一个台阶,脚步无比的沉稳。
凉落的目光跟着他的身形移动,心一点一点的往下沉。
他终于走到她面前来,却是说道:“凉落,是不是这段时间,我把你惯得太自以为是了。”
她只重复着一句话,显得那么苍白和无力:“席靳南,不是我把她推下去的。”
席靳南冷冷的回答:“我亲眼看到的。”
“不是你看到的那样,绝对不是。”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好糊弄?”
凉落摇摇头:“席靳南,你是什么人,我很清楚。可我是什么样的人,难道你不清楚吗?”
“我以为我清楚。”席靳南回答,“但我没有想到,知人知面,不知心。”
凉落似乎是站不稳一般,身体微微晃了晃:“你认定,我就是那种恶毒的女人是吗?”
席靳南毫不留情的说:“你本来就是。”
凉落想笑,嘴角却都在发颤。
“只是我一直没有发现罢了。你所谓的大度善良,都是你……装出来的。”
凉落低头垂眼,看着台阶下静静闭着眼睛的唐雨芸,看着沈峰低头不语。
沈峰……
呵呵,真的是唐雨芸的好跟班。
他帮衬着唐雨芸做这种事情,难道就不会觉得,良心不安吗?
还有佣人,保安,凉城别墅里的所有人,都聚集在这里,看着这一出闹剧。
现在她孤独一人,无依无靠。
其实她应该早就明白,在凉城别墅里,在席靳南面前,她永远只有她一个人。
席靳南就是她唯一的依靠,一旦他抽身离开,她就会万劫不复。
可是,她学不会曲意承欢,学不会违心奉承,更加学不会对席靳南撒娇自保。
她什么都没有,只有这一身的倔强。
她凉落,凭什么倔强?有什么资格倔强?
看着席靳南,看着他略带嫌恶的眉眼,凉落神情淡然,平静的说道:“我还是那句话。席靳南,我没有推她,是她自己摔下去的。”
“事到如今,你还要推卸责任?”
他声音很沉,压抑着怒气,慢慢的往前走了一步,低头看着她。
这里这么多人,可是很安静。
安静得,凉落都能听见席靳南的呼吸声。
“我没有,就是没有。”凉落抬头和他对视,“没有做过的事情,我不会承认。”
想了想,凉落又说道:“其实说到底,席靳南,只是你不够相信我罢了。从头到尾,你就没有相信过我。”
她和他之间,最缺乏的,就是信任。
至于爱情……对凉落来说,有些奢侈了。
席靳南眼眸一眯,沈峰的声音却突然响起:“席总,唐小姐的血……根本止不住。”
所有人同时往唐雨芸那边看去。
沈峰脚下满是沾了血的医用棉花,医药箱里被翻得乱七八糟,而他捂着唐雨芸额头的手指上,也都是血。
十分可怖。
唐雨芸的唇,白得刺眼。
凉落却笑了:“沈峰,你真的是唐雨芸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