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清珂看到司机微妙的表情，开口小声说：“抱歉，请等一会儿。”
这时，靠在程清珂身上的男人慢慢地睁开眼，睡眼朦胧，从她肩上离开，坐直了身子，他靠在椅背上，又闭了闭眼，再度睁开时，眼底只余一片清明。
程清珂刚巧看到了他清醒的过程，刚刚他醒来的样子，与她记忆中的那个少年重合，眼神干净迷蒙，未然一丝尘埃，让人忍不住想要拥有。
只不过，十多年的时间多多少少都会对人产生影响，谢尧的眼神多了一丝锐利，那锐利之后，带着可以看穿人心的力量。
身上骤然撤去的重量，让程清珂恢复了行动力，她从挎包里拿出一张十元英镑递给司机。
司机看了一眼那个亚洲男人，然后找给了程清珂零钱。
谢尧将行李拎下车，酒店的门童前来帮忙。
长长的走廊两旁矗立着白色的柱子，顶上悬着一排简约的欧式吊灯，尽头一个穿着制服的青年男人面带微笑地站在棕木制柜台后。
“先生您好，请问你预定房间了吗？”
“没有，还有空的单人间吗？”
前台服务的青年男人没有想到从一个东方人的口中听到了伦敦腔，愣了一瞬之后，不好意思的笑着称赞：“您的英语说得真好。”然后继续说道，“有，您打算住多久？”
程清珂对他微微一笑，刚要致谢，身旁的谢尧默默地揽住她的肩膀：“一天。”
这个男人的声音低沉悦耳，比刚刚那位亚裔女士的伦敦腔更为纯正，青年男人收下惊艳的目光，看向这两个人。
程清珂冲前台的服务生点点头，表示认同，然后从包里拿出一张卡，刚要递给服务生，谢尧轻轻按下她的手，冲她笑笑，然后拿出了自己的卡。
程清珂看到他的那张卡后，有些惊讶：“原来你带钱了啊。”
谢尧从已经办好业务的人员的手里把卡拿了回来，状似无辜地说：“我只带了卡。”
办理好登记手续后，谢尧接过服务生的房卡，由侍者带领前往房间。
这家酒店建成于1920年，程清珂听侍者跟她介绍，所有的陈设都保留了20世纪20年代的味道，走廊上挂着的油画、角落里放着的白色人形雕塑，都是原创的定制艺术品。
走着走着，程清珂想起了一件事：
一般而言，影片拍摄期间，导演所住的酒店应该都是由制片方打理好的，程清珂记得在开机发布会那天，主持人所说的制片方是正因集团，那么正因集团为何没有给他们预定好酒店呢？
她偏过头，问谢尧：“你之前说，你预订的酒店客满了，难道制片方没有给我们预订酒店吗？”
谢尧停下脚步：“嗯，制片方最近太忙，没时间。”这件事怪他，他这几天一直忙，临走的时候才想起来，让助理钟诚帮他订，结果最近的伦敦好像是旅游旺季，问了好几个酒店都没有房间。
他这语气怎么感觉和制片方挺熟的样子？
程清珂有些奇怪，看着他。
谢尧察觉到她的目光，刚要说话，放在口袋的手机响了起来。他对程清珂歉意地笑笑，然后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不知道是谁的电话，竟然能让谢尧收了笑容，整个人都严肃了起来。
他抬起头对前面的侍者询问了一声自己房间的大概位置，对程清珂说了句抱歉之后，拿着手机走到长廊的拐角处才接听了电话。
他背对着她，让她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颀长的背影。
是什么电话，竟然要避开她来讲？
身边传来侍者的呼唤，程清珂找回了思绪，她深深地看了谢尧一眼，幽长的走廊里，他的身影看起来有些寂寥。她压下内心的纠结，转过身，随侍者离开了这个地方。
。。。。。。
程清珂和谢尧的房间只隔着一个走廊，程清珂在自己的房间门口看了半天也没看到谢尧开门。
第二天，一大早，房门就响起了门铃，程清珂打开门，看到是司心妍后愣了一下。
司心妍站在门口，看到程清珂已经收拾妥当的样子，说：“珂珂姐，我们去片场吧。大家基本已经到了。”
程清珂带上自己的包，把桌子上的房卡递给司心妍：“你帮我把房间退了吧。”
司心妍把卡退还给她：“珂珂姐，不用退了，制片方已经在这个酒店，帮整个剧组订下了房间。”
程清珂听到她的话，沉默了一瞬，心中涌起一股怪怪的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从她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快得让她还没来得及看清。
她走出房间，看到对面紧闭的房门，眉头皱了皱，问身后的司心妍：“谢导已经走了？”
“嗯。”司心妍悄悄观察着程清珂的神情，没有错过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忧伤。
*
片场定在一间旧别墅，主要拍摄16岁的林徽因和父亲在伦敦的生活。
为了迎合二十世纪二十年代的风格，别墅建筑正是符合那个年代的设计，白色的墙体有些泛黄，墙壁上攀了几支绿藤，四周都是宽阔的绿色草坪，一条小路蜿蜒到尽头，视野极其开阔，站在小路上就能看到澄澈的蓝天下小草随风摆动，几只白鸽闲懒地落到草地上，咕咕咕地叫唤着伙伴。
剧组在别墅门口的一小片石板空地上搭建了一个小棚子，是导演的专属空间。
程清珂本以为能在片场中看到谢尧，没想到那个座位上坐着的人却是一个熟人——易殊。
程清珂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冲易殊老师打了个招呼，腼腆地笑笑。
易殊老师见人来得差不多了，于是开口宣布：“谢导有点儿事，这几天的导演都是由我来担任，请大家多多指教。”
安静了片刻后，大家都兴奋了起来。
那可是易殊啊，电影界数一数二的名导演名编剧，这部电影的剧本就是由她操刀的。
只有程清珂，在扫视了一遍片场之后，发现没有谢尧的身影，有些担忧了起来。之前在国内拍摄的时候，还从未发生过这种情况。
她退后几步，低声询问司心妍：“谢导演去哪了？”
☆、第五十七章 （去英文）
湛蓝的天空下是一望无际的碧草，几只白鸽在天空盘旋，这里的地势起伏小，不高不低，坡度很缓，临水的岸边插着一个黄色的小旗，上面印着黑色数字“18”。
在草坪的东部建着一排棕色小楼，屋顶是三角形，设计简约，偏向亚洲风格，一小段房檐露了出来，遮住屋外一圈的木制地板。为了采光通透，四周采用的都是落地窗，能够看到外面广阔的风景。
一辆白色的电动高尔夫球车从远处缓缓驶来，停在了门口，作为球童的英国司机有些好奇地看着那个站在房檐下的亚洲男人。
他穿着一件白色的polo衫，领子叠得十分整齐，过膝盖的短裤之下，露出健硕的腿部线条。
“谢先生，我是来接您的。”
谢尧听到这个声音后，愣了一下，然后微笑着点点头，坐到了后面的座位上。
这个人就是昨天给他打电话的那位莫里斯先生的秘书，没想到中文说的这么好。
临时充当球童的钟诚背上球包，跟在了自家boss的后面。
阳光正好，此时刚刚九点，天气不算热，一辆白色的小车行驶在草地间开辟的一条小路上。
谢尧慵懒地靠在椅背上，阳光打在他白皙的脸上，显得他眼睛下方的眼圈有些重，他将帽檐压低了几分，轻阖着眼，略作小憩。
这几年，韩国化妆品大面积攻占国内市场，占据相当大的一部分市场份额。
之前谢尧从司心妍的口中得知了beets要进军中国的消息之后，就放出正因集团有意与beets合作的消息。而在昨天晚上正式接到了beets老板莫里斯的邀约，约他到这里相见。从他刚到伦敦就能接到对方秘书打来的电话来看，那个人应该是有合作意向的。
坐在旁边的钟诚看到手机里发来的短信后，抬起头看向谢尧，发现他闭着眼，好像睡着的样子，钟诚一时陷入了犹豫。
谢尧本来就只是在闭目养神，察觉到钟诚似乎是有话想说，于是开口吐出一个字：“说。”
钟诚听到后，松了口气，看了看前面的司机，然后压低声音：“boss，程小姐好像挺担心你的，早晨的时候她听到你已经走了的消息，有些伤心，刚刚还在片场向司心妍询问了你的去向。”
他本以为说完这句话boss会有什么反应，没想到他连眼睛都没睁开，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然后又开始休息的样子。
车子停在了一旁，谢尧睁开眼，看到不远处正在挥杆的中年男人，他给了钟诚一个眼神，走下车，调整了一下帽子，露出清俊的眉眼，面带微笑地向那个男人走去。
当谢尧走近那个男人的时候，原本送他们过来的司机微微俯身，开口：“老板，谢先生来了。”
男人回过头冲谢尧笑了笑，看到他的打扮后，邀请他来一局高尔夫。
谢尧温和地从钟诚手里拿过球杆说：“我打高尔夫只能说是业余的。”
男人听到谢尧的声音有些惊讶，笑容越发加深，蓝色的眼睛深邃了几分。
对于身为英国人的莫里斯来说，能从一个异国男人的口中听到十分地道的母语，心里不由地产生几分亲近感。
莫里斯是典型的英国男人，四十多岁的年龄，穿着一件墨绿色的polo衫，脸上有些许胡茬，为人谦和，一举手一投足都十分优雅，具有英国人特有的绅士风度。
他让谢尧先开球。在面对自己打了好几杆，球也没有进洞之后，脸上还是依旧带着笑容。在不小心打到水池里的时候，也只是很风趣地说“天太热了，我好羡慕它能到水里去”。
两个人打的十分随性，支开了各自的秘书。
一边打，一边还会聊上几句关于高尔夫的话题。他们时而为对方出出意见，时而互相捡球。两个人你来我往打了几局后，时间已经到了中午。
莫里斯接过秘书递过来的毛巾之后，很友好地递给谢尧，还夸赞他打的很好。
谢尧擦擦额头的汗，有些腼腆地笑了，回赞了莫里斯的话。
两个人一同回到球场东部搭建的小楼。
莫里斯作为主人，请谢尧吃了一顿饭后，开始交谈正事。
两个人面对面地坐在靠窗的单人沙发上，中间隔着一个木桌，身侧就是大大的落地窗，视野开阔，光线明亮。
小楼内的仆人端着一个圆盘走了过来，将一杯红酒放到了谢尧的面前。
“泽克西斯，我听闻你最喜欢喝红酒，这一瓶是八二年的。”
“谢谢你，布德”谢尧执起酒杯，轻轻的抿了一口。
在之前打高尔夫的时候，两个人相谈甚欢，决定各自以英文名相称。
“泽克西斯，你想和我合作吗？”
谢尧听到这句话后，看了身后的钟诚一眼，钟诚立刻心领神会，从包里拿出合同，递给对面莫里斯的助理。
“布德，我想和你成为工作上的伙伴。”他顿了顿，补充道，“中国市场竞争激烈，而我，刚好能帮助你。”
莫里斯看了看合同，有些惊讶，甚至于怀疑它的正确性，因为这个合同的条件实在是太有利于beets中国的发展了。
谢尧向莫里斯提供销售渠道，入驻正因集团旗下的商场，可以享有一切正因集团名下的广告推广，而他的条件就是抽取beets中国销售利润的百分之三十。
这个条件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