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这样?
“公主,您终于醒了。”那个人跪在床边,头上和身上都沾满了血水。
她挣扎了一下,发现全身疼得要死,她是趴着睡的,脸侧向那个人——“你……。”他真的很熟悉啊!
“属下辜负了王爷的嘱托,差点儿让公主……。属下该死!”他跪下来重重地在地上磕了几个头。
“我想你误会了——啊——。”她不能动,一动就痛得要死,身上似乎有一个很严重的伤口,只是那怎么可能呢?她记得最后一刻是潭渊公主向她扑过来……然后,然后她就从窗户里跌出去了……
现在怎么会来到这里了呢?
而且……潭渊说她已经死了……
她仔仔细细看那个人,身上的装束是她曾经很熟悉的——少数名族的——契丹服饰!
“公主有伤在身,可是追兵很快就会到这儿了,公主随属下走吧。”
庄舟一瞬间大悟,这个人,不正是两年前——和绮臻公主带着她一起逃到悬崖边的赫扎吗?
有一丝丝的头晕目眩,这样说来,她又回来了
赫扎已经过来将她轻手轻脚地扶起来,可是还是让她疼得不得了。那个伤口是在背部,一扯就痛。她低声呻吟了一声,赫扎立刻停下动作:“请公主忍耐。”
他为什么叫她公主呢?如果她真的回来了,他不是应该称她一声‘王妃’吗?
这时,突然一个小士兵摸样的人跑进来,也是一身血水,显得有些狼狈,但脸上仍是坚定的表情,他进来跪下:“公主,赫扎大人,耶律焱带着很多人过来了!”
赫扎的面色一瞬间苍白了,忙扶起她,背在身上:“快离开这里!”
庄舟挣扎了几下无用,伏在赫扎的背上,脑子里被疼痛神经占满,很多事情都没有办法一一想清楚。
到了外面,倾天的大雨弥漫了眼前的一切,灰暗的天空冷冷看着人间。一个士兵小声说:“这场雨可真大,一连就下了七八天。”
一个士兵把蓑衣披在她身上,赫扎背着她冲出去,大雨倾斜,浑身冷得不可思议,四周跟随的人警惕地四处张望,凌乱的脚步声和着雨声,更显得不堪。
雨水滂沱的道路不好走,赫扎跑得气喘吁吁,身旁一人道:“大人,让属下背公主一程吧。”
赫扎摇摇头:“我自己来!大家小心点儿。”
这种精神让庄舟甚是感动,可是不明就里,这个赫扎到底在搞什么花样呢?
突然间一阵马蹄声闯了进来,雨水愈发密集了,大家紧紧护着中间的她和赫扎,这种场景像武侠片里被人追杀的侠士——他们现在不正是被人追杀么?
“是谁追来了?”她好不容易问出这句话,却觉得身上的伤口被这一开口扯得更痛了,她咬着牙,脸上上不知是雨水还是汗水,流得肆虐。
“是耶律焱!请公主放心,属下万死也会保得公主周全!”
她脑中轰然一片!是他追来!他怎么会来追杀她呢?她走了很长时间,这其中又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吗?那段历史还是延续着她来时的脚步在运转吗?
一系列问题盘亘在脑中,搅得如同这天地一样杂乱无章。
第八章 有我就不能有你
“大人 请带公主往那边走,我们把追兵引开。”
赫扎转身对一干士兵道:“各位小心!”说罢,其他人已经纷纷跑开,赫扎背着她继续跑,一路颠簸,她只感觉背上像是被谁狠狠挖了一大块肉,冷风吹得麻木了,雨水浇得冰冷了,而脑海中的意识越来越薄弱。在经历过生死之后,她非常明白那种感受,是一种多么无奈绝望的痛,她再也不想经历第二次,可是为什么回到这个地方,她会一身伤呢?
“公主再忍耐一会儿,过了前面那座山,就安全了。”赫扎喘着粗气安慰她,他已经累到精疲力尽了,这话说出来他自己也知道只是徒劳的空话而已,眼下着情势,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他们都不会安全的!
她不说话,抬起头看到远处朦胧的山影,觉得希望真的在眼前了,可这希望在她心中又缥缈得如同一阵无意被风吹来的香气,袅袅的,就消散了。
这漆黑的夜,突然让她悲伤得不可思议,赫扎起伏的背,粗喘的呼吸,凌乱的脚步,都让她神经深处被狠狠扯了好几下。
她晃着眼,嘴里虚无地问他:“绮臻公主呢?”
赫扎明显地震了一下,然后笑了:“公主不是在属下背上吗?咱们很快就安全了,很快就替公主疗伤。”
她颤抖的手指轻轻抓着赫扎的衣服,不知是害怕还是冷的,或者是痛的,那声音仿佛都在秋风里的一片落叶,飘飘然然,又虚空又颤抖:“你……你说什么?”
她的话刚一问出口,后面的马蹄声突然践踏起无数泥水,哗啦啦刺得人耳朵里生疼,紧密锣鼓的声音,把黑夜踏破了一半,天塌地陷,雨水下得更凶了!
赫扎仰天长啸,发出一声悲戚呛然的呼喊:“王爷啊!老奴辜负了您的托付啊!”脚下突然一空,原来是到了一处山坡,他没有留意,仰头载了下去。庄舟跟着滚下去,山上的石头恪得身体撕裂一样的疼,她连痛呼都呼不出来,咬紧牙,喉咙里哽着,硬是发不出声音来。
四周的天空被一排排的火把照亮,蜿蜒过来的火光处,缓缓地,一人骑着黑马走过来,全身湿透也不减他丝毫的霸气,眸光冷冷一扫,锁定山坡地下的人——两个浑身血淋淋的人,像被他射杀的猎物,可怜地等待他前去,他冷冷一笑:“本王用了两年的时间抓你,如今,你还往哪儿逃?”
赫扎跌跌撞撞爬起来,双目瞪得血红,大喊:“我杀了你!”
耶律焱冰冷地牵动嘴角,左手扯着缰绳,马儿向前踏了几步,他右手的弯刀举起来,只看见银光一闪,赫扎站立在倾盆大雨中,一瞬间似乎变成一座雕塑,瞪大的双眼像铜铃一样,炯炯地瞪着上面高高端坐在马背上的男人。
庄舟好不容易才让自己支撑着身体转过身,雨实在太大了,她的视线被模糊,什么都看不清楚,也听不清那些人说了些什么,只隐隐约约觉得视线中一抹影子高大得不可思议。她双手抓着泥土,突然间摸到了一股温热的水流,她低下头,蓦地惊怔——那竟是一股一股的血水,顺着泥土淌下来。
她抬起头,却看见那个高大的背影轰然倒塌,像是陷落了一整个世界那样可怕——咚地一声,倒在她面前——断成两截的……赫扎的身体!
此刻的震惊已经足以让她失去一切本能,包括尖叫和逃跑。
她只能呆呆地看着赫扎——刚才还一直背着她奔跑的人,突然之间,突然之间就没了。好不容易,她用手抓着泥土,一点一点挪到赫扎身边,他的眼睛大睁着,鼓鼓的,眼里的光彩已散尽,但是还留着那种仿佛是坚定的神情。
她看着他的眼睛,在里面却看到另一个自己——她确定那是她自己,因为这里只有她这样俯身过去看着赫扎。
他的眼被大雨冲得明净透彻,比镜子还要清晰百倍千倍!她看得清清楚楚!
那张陌生的脸,那张熟悉的脸——沾满了泥水和血水!还有那双透彻的眸子,骨碌碌转动,仿佛一个世界都随着轮转了。
“绮臻……。。”
绮臻……绮臻……绮臻……
耳边,仿佛响起一个女子撕心裂肺的绝望哭喊:“耶律焱!我恨你!我恨你!我这一生再也不会原谅你!这世上若有我耶律绮臻在的一天,就不能有你耶律焱!你记住了你好好记住了!”
第九章 不惜一切得到你
她双臂一软,倒在赫扎身上,泪水却似这雨水一般断了线,一朝大堤崩溃,千生万世的灾难便随之而来。
这是怎么了?怎么她竟会成了绮臻呢?那眼睛里一定都是幻觉吧,一定都是幻觉!
可是那声音还固执地留在大脑里:“耶律焱!我恨你!我恨你!我这一生再也不会原谅你!这世上若有我耶律绮臻在的一天,就不能有你耶律焱!你记住了你好好记住了!”
她想爬起来,再看看赫扎的眼睛,是不是还是出现绮臻的脸,可是她再也爬不起来了,背上的伤口被雨水冲了千百遍,洗涤得焕然如新,疼痛早已不在,全身都没了知觉。
她昏昏沉沉的,只听见头顶上一声冷笑,夹杂着某种说不清楚的悲伤:
“绮臻,你说过这世上有我耶律焱,就不能有你。现在,你是不是要和我在这里决斗一场,看看究竟谁会活着?”
“不……。”她哑着声音,只想把一切都说清楚,可是她无能为力,她再也不能开口了。
耶律焱又道:“好吧,既然这样,我生——你就死吧。”
庄舟可以听出他声音里的颤抖,她心里最清楚,耶律焱是爱着绮臻公主的,只是……他们之间的仇恨不允许这份爱存在。
她逐渐闭上了眼,这便是绮臻和耶律焱最终的结局吧,也是她的结局。想不到她在二十一世纪活不下来,来到这里,同样只有赴黄泉的命。
她感觉到生命被抽离的感觉,缓缓地像是漂浮在一阵青烟中,晃晃悠悠的。
耶律焱,你杀了绮臻,是必定不能结束你的痛苦的,可是你能帮绮臻解脱,我在她身体里,我可以感觉她的痛,很痛很痛……
可是我不知道,两年前的我,是不是也在心里留过一个位置——还是,你只是把我作为全国信奉的神女来对待?
恍惚间,弥留的意识淡褪,她听到大雨中忽然传来一声冗长的的呼声——“皇上驾到——”
“绮臻,绮臻……。”感觉有一双温柔的大手在抚摸自己的脸,稍微动一下,身上的伤口又开始作乱。
她痛苦地呻吟,勉强支撑眼皮睁开,火光透进来,她有些不能适应,抬手挡着。
这又是个什么地方,为什么金碧辉煌的?和今天一早醒来的草屋如此天差地别?
“你醒了。”是个陌生男子的声音,温雅低沉,嗓子哑哑的。
等到适应了光线,她才看清楚那个人,可是差一点儿被吓晕过去——那人竟然是辽穆宗耶律璟!
耶律璟释然地笑了,执起她的手放在左脸上轻轻抚摸,神情是一种近乎陶醉的样子,庄舟突然慌了神,把手缩回来。
皇上有些悻悻地,眼底沉着一抹暗痛:“朕总算赶到了,把你救了回来。”
她有些迷惑,但立刻想到此刻已经变成了绮臻公主。她看着耶律璟,难道绮臻还和这位历史上的昏庸皇帝有什么私情不成?她可真是个麻烦的女人!
“皇上把我带回来的?”她想起大雨中死去的赫扎,又问:“赫扎呢?”
“朕让人好好安葬了他。”
她不明白心里的难过为何来得那么彻底,她和赫扎根本就不认识,兴许这痛不是她在痛,而是绮臻公主吧。
“多谢皇上。”她微微额首,心里盘算着如何让大家知道她的身份,可是又害怕。有人会信她吗?她一说出口,就等于真正宣判了绮臻的死刑!
“你好好休息,在这里没有人敢伤害你,你还有朕。”
她鼻尖一酸,差点儿落下泪来。慌忙别过头去,耶律璟低低地叹了一口气:“朕再也不会退缩,朕爱你,就会不顾一切得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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