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怀锦选择继续守在这关口,这里早就是他的家,即便变成了大海也是一样的。
北狐川带着我,我们决定离去,转身的瞬间,我突然很是难过,为云霓难过,为我娘难过,为那些苦难的女人难过,
转身回首望,北岸远依旧站在原地,动也不动,他是我跟离若的外祖父啊,此番正对海长叹的模样,竟瞧着也这般可怜。
“前辈,敢问你在江湖的名号是”?我终于鼓起勇气,壮了壮胆问道,
“落无言”。
☆、微妙情绪
洛水湖畔,雨林镇。
不知是黑云之境耗费我太多精力的缘故,还是云霓的离去让我有些哀伤,或者又是北岸远跟落无言是同一个人的事情让我无法接受,总之,北狐川带我出来后,我便开始浑浑噩噩的,他只好在附近的镇上找了家还算过的去的客栈住了下来了下来。
也不知我睡了多久,偶尔梦里,看见一道净白的身影立在窗前,偶尔雪白衣裳拂过我的脸,然后一丝淡淡清汤入口,
就这样,半睡半醒之间,我觉得我肯定是要死了,我妹妹离若也要跟着死了,因为我们的祖父跟外公居然是同一人,
天啦,这简直是件疯了不能再疯的事情,可叹,如此重大的事情,除了我,估计当事人一个都不知道!
我在梦中唾骂男人,风流的男人,具体骂的是啥我也不知道,我从来都没有骂过人,不知道骂人该用什么样的字眼好。
但北狐川以为我中邪了,还专门给我调制了一颗据他说可以镇魂的灵丹妙药,很苦,我闭着眼睛将药连同口水一同吐了出来,他又拿回去用糖水加工加工再给我服下,后来知道真相了,有洁癖的我吐了半日。
平时看他干干净净、整整洁洁的一个男子,怎么这样的事情都对我做的出来,我气的整整一日没有理会他,哪知他竟舔着脸笑了一日也不解释,或许他是懒得解释,他反问我,你连自己的口水都会嫌弃啊?
当然,我也懒得争辩,在我看来,口水既然从嘴里出来了,就不叫口水了,叫污渍!
“你看,你的口水我都不嫌弃”,见我没反应,他开始大言不惭,我又被他雷的里嫩外焦,不得不重新审视,我之前遇见的北狐川跟现在的北狐川到底是不是一个人啊?这变得也太快了吧,现在的他,简直就是一个外表冷峻,内心火辣的闷骚骚包!
骚包,对,我重新对他定义一番后又睡了几日,
天真热,睡着睡着,身后出了大片的汗,想翻个身,但睡的太沉了,动不了,头顶上仿佛飘来丝丝凉风,好不舒坦。这凉风也挺善解人意的,见我哪里冒出的汗多,就在哪里多吹一会,于是,这些天我都是这么度过来的!
又是一个无比闷热的晌午,客栈外面喧闹的集市上一阵阵敲锣打鼓的声音将我从睡梦中吵醒,我眯着眼,看见北狐川正半躺在床榻的另一侧,一手对着我的头顶方向摇着蒲扇,一手握着一本书卷,
果然,都说男人专注的神情最性感,此刻,我好想上前拥抱他,但想想自己灰头土脸的样子,也就算了。
我正偷窥的忘了形时,街市上突然唢呐阵阵、锣鼓喧天,我很奇怪这个时节居然还有庙会,可惜啊,我向来对热闹的场合不感兴趣。
这场盛大的狮子舞整整绕着我们住的客栈奔波喧哗了三大圈,好像跟我有仇一样,我闭着眼惦记着它什么时候消停安静会,哪知,声如洪钟的男子开始拿着扩音喇叭宣讲,我的头皮阵阵发麻,再加上那喇叭的音质效果实在是不敢恭维,所以并没有听清楚他到底说了些什么,
但他好似揣摩到或许有如我这般的漏网之鱼,果然,又开始说第二遍,我的天啦,我要疯了,我真的要疯了,
于是,
“吵。。。死。。。啦”,我大吼一声,一下子从床榻上坐起来,浑身冒火,恨的咬牙启齿,恨的想立马阉了那个鳖孙!
集市上突然静谧起来,想来是被我吓到了,
“哦,醒了”,北狐川将书本往旁边的圆桌上轻轻一放,眼里有了笑意,
“我也觉得很吵”。
他刚说完,只一抬手,伴随着人群中无比夸张的尖叫声,身穿白色马甲,腰间系着红绸缎的男人正无比惊恐的站在窗户外面的窗棱上,因隔着窗,看不清他轮廓,只觉得他一定无比滑稽,想掉下去又掉不下去的紧张样子。
其实就算掉下去也死不了,这是二楼。
我忽略掉马甲男腰间系着的大红绸带,窗户外面一股股热浪好似也跟着掌力吸了进来,我睁眼透过薄纱窗细细的看,妈呀,何时大街上的姑娘都穿的这么清凉了,露胳膊露腿的,再一抬眼看,头顶上的太阳正明晃晃的照着,无比刺眼。
“把你刚才说的再说一遍”!北狐川眼色一冷,对那马甲男喝令道。
“娘娘。。。西宫娘娘。。。病好了,皇上。。。下令举国上下。。。接连欢庆三个月,今天。。。是最后一天,所以,所以……”,
看的出来马甲男胆都吓破了,一番话吞吞吐吐道了半天,跟闷葫芦里倒豆子似得,
“病好啦,娘,西宫娘娘的病好啦。。。。。”,我跟个神经病似得一下子跳到床下,看着那男子颤颤发抖的身影好像看见了从远古来的神尊一样尊贵吉祥,
“是。。。。。”,壮汉好似相当惊恐,全身上下没个地方是不抖的,
“哇……”;我赶紧飞奔上去,想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哪知,双臂刚刚张开,只见一股力量从身后发出,那男子啊的一声便掉了下去。
我往前冲的步伐来不及收回,一头撞在紧紧闭合过来的红色木窗子上,撞了个严严实实。
“你,太过分了……”,我铁了心要打算找北狐川算账,哪知,人依旧摇着美人蒲扇,面不半点亏欠之意,倒是笑意满盈的很,
“我还以为你要掐死他呢”。
“呵”,我冷冷道,“现在我想掐死你”!
“来吧”,他将手中的蒲扇往身边随意一放,我便狠狠的朝他扑了过去,双手双脚都用上,狠狠的跟他打架,
我娘的病好了的事情,从黑云之境出来他就已经知道了,我说之前有个梦怎么这么奇怪呢,我一直在好奇那到底是不是梦,果然求证了,
那应该是我们出谷的第一夜晚,我在床上睡着,直冒汗的难受,有个白衣女子进来,她径直坐在我床边帮我擦拭身子,起先我觉得很是舒坦,待看见那女子的脸,觉得她长的跟冥妖竟一模一样,所以,我很是拒绝,那女子见拗不过我,只得作罢。
当时,我还以为是因为我梦到冥妖了呢,原来如此……
男人都是风流,男人都是薄情,
我将他扑在床上,狠狠的咬他,手上,胳膊上,脸上,只要好咬的地方都咬上几口,谁让他戏弄我,谁让他给我吃吐出来的药,谁让他大晚上的让其他女人来给我洗身体,谁让他知道娘的病好了也不告诉我……
总之,我觉得很是委屈,委屈的快哭了,也不知为何,跟他在一起后,眼泪居然变多了,说哭就能哭的出来,以前的我可不是这样子的,或许我可以去当个群众演员。
“天籁,你可是再怪我”?他由着我闹够后,这才抓起我的两只手,一个起身便抱着我坐在了床边,
“我不明白”,我第一次见他露出如此低沉的情绪,不仅为自己刚刚的小情绪难过,
“落无言是你爷爷,既然你跟了我,我势必应该将他也一起接到身边照应,这样一来,他也可以安度晚年,而你也无需再为他浪迹江湖而担忧”。
他淡淡说完,眼里又多了些哀伤,我一愣,突然想到这样的想法我竟从未有过,落无言也好,北岸清也好,他是我爷爷,我有照顾他的义务!
天啦,北狐川都想到的事情,我竟然忘了!
“你怎么会这么想”,我轻轻抚摸他手背上的红色齿痕,心里好不愧疚,是我想多了,不应该胡思乱想一些有的没的,他还是爱我的,刚刚的事,虽然心里过意不去,但还是美滋滋的,
他很少说爱我,但我,想听。
“你这样对我,我又怎么不会乱想”,他又紧紧将我拥入怀里,“这些时日你都在睡,即便偶尔醒来了,也更愿意假寐而不是跟我说说话”,
“你这样不是对我有情绪吗”?
“我哪有”,我赶紧起身狡辩,他说他要娶个天下间最好的姑娘,那一定是要心美人美才对,而我这样跟他闹,明摆着是在自毁前程嘛,可我又找不到合适告知他的理由,只好涩巴巴的道,
“谁让你把我吐出来的药再给我吃”!
他听后,仰天大笑,
“傻”。
☆、云决出世
娘的病好了,而北狐川再一次跟我表明心迹,我的气色顿时大好,精神气也足足的,于是,去客栈的水房洗了个澡回来后,打算换他好好休息休息。
但回来后,不算太大的房间里竟然没他的人,他又去干嘛了,莫不是那个冥妖也在这个客栈里住着?
想到此我的心又一沉,冥妖像是间隔在我跟他之间的一根针,想到她,我的心就刺一下,我果然是个骨子里极度缺乏安全感的人。
直到北狐川推门端进来一碗绿豆冰糖水,我欢天喜地的问他,怎么都喝起凉糖水来了,他将糖水一股脑的倒进我嘴里,然后覆手攀上了我的脑袋,
“恩,不烧”。因他还带着一脸庄重模样,疲惫的神情略有放松,想来,我这几日挺折腾他的,一天到晚都没怎么休息,真是挺难为他的。
“我是不是要死了”?两手紧紧圈住了他的脖子,同父异母的孩子结婚生的孩子,那一定会是短命的,一定是天理难容的!
“瞎想什么呢”,他腾空两手,将我搂坐到怀里,“我们在仙草坞呆的有将近三个月,现在是六月初,你一下子从谷中出来,难免会有不适应“。
“六月初”?我张大了嘴巴,伸出手指对他比划了个三,“你说我们在谷里呆了将近有三个月”?
北狐川郑重的点了点头,我随即以为自己糊涂了,可是刚刚窗外明明有如火的骄阳,有浑身清凉的姑娘,
啊,我一定是马上就要死了,想到这里,我又咚的一声又跌回到床上睡去了,只听他在一旁悠悠叹了口气,好一会才是轻轻离去的脚步声……
我思索着,仙草坞是在人间的,所以日子应该是不会错的,后来我们接连坠入云霓的谷中、雾障下的深海,那么只能解释为,这两处的时光也许同人间是不一样的。
曾跟云霓一起在海上看的那片烟火,莫不是人间端午节燃放起的炮竹?黑云之境里她已经离去,她说她活的太久,可是,我一直都很想她,她是个很好很好的姐姐……
想着想着,我竟又睡了,
傍晚,北狐川果断将我从床榻上拽起,我本不想起的,只因他说了一句话,他说,再睡,我可不要你了,吓的我周身的困意立马开溜。
是啊,仙草坞一行给我的刺激不小,但我不能就此颓废,因为,又不是我的错,我也是无辜的,想到这一层,我赶紧起身又梳洗了一番,并拉着他下楼美美的去吃饭。
我在大厅中央随意捡了个位置落座,屁股刚挨着板凳,便被北狐川提溜着去了靠窗的一处静谧位置,唯有这一处,旁边有高大的绿叶盆景掩映,细细瞧,树梢上还接着叫不上名字的果子,红红的,很讨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