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彼此看了一眼,打着哈哈说:“巧得很,确实巧得很。”她们三人欲越过陈游之,“大人……”
陈游之动了脚下的步子,将她们三人拦下:“大人今日在此宴请参加郡试的考生,为其践行。三位心意大人已领。”
于靖仍不死心,说道:“陈门上,大人来平春县近三个月,为百姓父母官。今日于靖终有幸得见大人,还请大人赏个薄面,让于靖聊表敬意。”她一手握着酒杯,一手托着杯底,往前一推。
陈子敬淡淡开口:“本官不胜酒力,游之,你一并代了吧。”
陈游之领了命令,端起杯子:“请。”一饮而尽。
于靖三人不好再磨蹭,一口喝了酒,还待开口。
陈游之说:“今日是为宴请学子,诸位有话可待下次聚时再说。”
陈游之已下逐客令,于靖三人悻悻告辞离去。
于靖一行离去半盏茶功夫,又陆续有人借着不同的名义试图来与陈子敬拉关系,被陈游之一一打发了。
方才被击鼓传花带起的氛围,一点点冷却下去。
陈子敬稍坐了一会,说道:“本官不胜酒力,先行告退。诸位请见谅。”
陈子敬自己推着轮子转了个方向,陈游之握住椅背推手。
宴席上诸人都站起身来。
陈子敬转过来,说道:“诸位请留步。”他转头对陈游之说,“游之,你不必送了,进去吧。”
陈游之说:“大人,我先送你回去。”
陈子敬坚持:“不必,游之,你留下。”
陈游之松开了放在椅背的手。
我迈出门槛:“方才吃太多,我正想走走好消食。大人,我随你走一段可行?”
陈子敬说:“走吧。”
我笑着对陈游之说:“陈门上,你快进去吧。”
陈游之点了点头,喊了店里伙计去后院门传轿夫准备,转身回了沉香厅。
陈子敬自己推着轮椅往前走,我不敢贸然去推,只得与阿九一道跟在陈子敬身后。过了佘香居门廊,过门槛时,陈子敬独力推着轮椅压过架在门槛上的木板,出了佘香居。
阿九踮着脚左右张望,说道:“公子稍候。”
轿夫从侧墙绕过来,落在佘香居正门前。轿夫两人,俱是孔武有力之人,步履沉稳。
他们停轿后,后面的轿夫将轿杆中的横木抽离。阿九拉动轿子后面的板门。轿子背面的板是活动板页。陈子敬推着轮椅从后面进了轿子,轿厢内似乎有固定轮椅的机关,陈子敬将轮椅固定在轿厢内,阿九将板子合好,喊了声“起”,轿夫稳当的起了轿。我和阿九走在一侧,与轿子保持同速。
佘香居附近巷弄里停了不少马车,应当都是佘香居里聚集的富户的出行工具。当初陈子敬进平春县时,很安静低调的上任,此后深居简出,县中富户几乎没有机会得见陈子敬真颜。如今难得得了个机会,她们蜂涌而至,谁也不愿错过。
阿九不满道:“这些人将好好的宴席都破坏了。”
他们确实坏了宴席氛围,陈子敬再不走,平春县的富户只怕会挨个拜见,宴席就无法再进行下去。
又走了片刻,绕过巷弄,转进衙前街。陈子敬喊停了轿子。
轿夫稳稳落轿。
陈子敬从轿窗探出脸来,在黑暗里,眼里映着星光:“褚书吏,劳烦你了。”
我回道:“无碍的,大人。”
陈子敬问:“风寒好了么?”
我说:“好全了。”多亏了半个公务员身份,免费看诊,才不至于让我无盘缠去郡试。
陈子敬颔首:“那便好。余下几日你安心复习,祝你此去一切顺利。”
我微笑:“谢谢大人!”
陈子敬微微一笑,放下帷幔。
轿子重又抬起,过了衙前广场,阿九与我挥手道别,轿子从东大街的侧门进去,没入高墙木门。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呼唤的情节,慢慢展开中。。
抱歉,让大家久等了
俺会努力提速~╭(╯3╰)╮
这几天迷上了古代食谱,
惊叹于古人吃食的精细与讲究
不知道按古方做出来的菜滋味怎样,有空试一试O(∩_∩)O
☆、返县
河水翻腾着浪花,拍击在船身上,船随之摇晃,桅杆上是摇摆的星空。
六天前,乘船沿着这条航道进曲水郡。郡里稍好的客栈都住满了,好在周文质早令人定了客房。郡试科目不同于县试,考的是经义、策论与诗赋。策论涉及实务,范围很广泛。郡试时的天气比之县试要寒冷许多,考场上咳嗽声不断。我将自己几乎包成了粽子才熬过郡试的两天。郡试结束后,有不少考生仍停留在曲水郡,等待一个多月后的放榜。
我与周文质二人都没预备在郡里等,今日便启程回县。又等周文质处理了曲水郡中分铺的事务,为家人选购礼物,我们下午才开船返航,逆流而行,直到夜半。
夜风很大,船颠得有些厉害,我眩晕着从船头走回船舱。
周文质抱着黄铜手炉坐在榻上,我跌跌撞撞的走到塌前,坐下。
周文质把手炉递过来:“已是说话都哈白气的天了,你竟然还去船舱外吹风。”
我将手炉塞入袖中,冻成冰似地手紧紧贴着手炉:“古人曾说,天下学问,惟夜航船中最难对付。我们虽乘的是夜航船,可惜无处可闻。”
周文质提壶斟了杯茶:“为何说惟有夜航船中最难对付?”
我喝了口热茶,说道:“有故事为证。曾有一位尼僧与一读书人同宿在夜航船上,读书人高谈阔论,听得尼僧敬畏又害怕,睡觉时缩着脚睡了。之后尼僧听闻他的话中有疏漏,便问道,‘请问,澹台扶风是一人还是二人?’读书人答:‘自然是两人。’尼僧又问 ,穆媵是一人还是二人?读书人答:‘当然是一人。’尼僧笑道:‘如此说来,还是让贫尼伸伸脚吧。’”这是夜航船序篇里的故事,我将故事原本的人物改成了与这里相应的人物。澹台扶风是女尊版澹台灭明,穆媵是女尊版尧舜。
周文质莞尔一笑:“颇有趣味,夜航船中亦有大学问。”
我握着手炉:“小故事总有大学问在里头。”
周文质道:“阿良你总有稀奇的言论。”
我笑:“都是听人说的。”
周文质道:“处处皆学问。”
她不追根究底,让我觉得自在。
周文质说:“阿良,你曾说考取秀才后做诉讼的中间人。”
我点头:“原本计划是如此,进刑房后才知,衙门中将此定为讼棍,调解纠纷多由一地里正参与主持,其他人不得轻易介入,所以这条路是走不通了。”
周文质问:“那你之后如何计划?”
“刑房书吏一职也不错,我应会在衙门中待几年。”我说道。
周文质说:“阿良你是陈大人在本县亲自招揽的第一个下属,跟随陈大人应是不错的。”
我有些无奈:“我是自荐,并非大人招揽去的。”
周文质说:“宴席后,有人说你或有机会成为大人心腹。”
我茫然:“荒谬。”又想起那天宴席上的事情了,说道:“流言不是真相。”
周文质不置可否:“不无可能。”
我说:“宴席那日县中多数富户蠢蠢欲动。孰料宴席后还有这多是非。”转头对周文质说:“还是你家明智,没有白费气力。”
周文质吹开茶水中的浮沫,细饮了一口,说道:“她们被蒙了眼睛,习惯用以往的那套去笼络人。陈大人上任后,与县中名流富户往来事宜都是交由陈门上掌管,从未涉身其中。她们的蠢动确实是‘蠢’动。”
我失笑:“文质你是以不变应万变。平日不见你多留意,心里却透亮,算盘拨的灵光,不愧是要开商道的奇女子!”
周文质说:“不知要到何时才能开。好在本朝不似前朝般轻商。但开商道,阻力甚大。”
前朝的商户的子女不得参加科举,入仕为官。虞国虽未抑制商业发展,却也未见有何支持商业发展的政策。如周家手握财富的商户,社会地位仍是不高的,因此商户总想尽方法与官员交好,以求庇佑。
我说:“在郡里走一遭,虽比平春县繁荣,却不及平春县热闹。路边无什商铺,若有日常所需,还得专程去市里走一遭。若过了闭市时辰,还得等到第二日。”虞国实行郡县制,郡县中设市坊,市是古代的商业购物中心。如曲水郡中作为商业购物中心的市与作为居民区的坊是分开设立的。逢年过节才偶开夜市。如今的平春县不过是个中县,因占了交通的便利,县中不少从了商的,每日码头船只来往不断。平春县在市坊管理上不若曲水郡般严格。
周文质说:“曲水郡商户更多,不过商户都集中在东西两市中,每日闭市时辰到了便不得再经营。不若本县中自由。”
不仅是不自由,虞国市坊制是以维护统治为目的的,虽然对市的管理在一定程度上维护了贸易秩序,但实质上也是对商业发展的一种限制。如果周文质要改革,坊市制服也是她需要面对的一道壁垒。
我说:“若是无此市禁,出了家门即可得所需,夜里了无睡意,去人群聚集处溜达一圈多么惬意。”
周文质摇头轻笑:“阿良你真是奇思妙想。”她轻吹茶水,又饮了一口。
我未再多说,靠在塌上养神。
不多时,有一仆从掀开帘子进来:“小姐,快靠岸了。”
周文质说:“准备下船事宜吧。”
仆从应了声“是”,进了里室收拾行李。
靠了岸,周家仆举着火把先行照明,我背起包袱与周文质一前一后下了船。
四周黑暗且安静,呼出的每一口气都在冷冽的空气里喷薄成白雾。我快走了几步,感受厚实的土地在脚底的平稳感。
周家仆从燃起了灯笼,照亮前方的路。
我回身,正欲说话。周文质忽然一把拉住我,将我拉倒她身旁。周家仆从快速的从两侧拦在我们身前。
我愕然看去,只见远处一从火光快速的向我们方向移动,奔跑的脚步声与喘气声在寂静的夜里荡漾开来。
我们的心被无形的手攫住,跳跃着不安。紧张的氛围四溢。
那光亮在几米开外停下,来人一声大喝,“何人夜半在此徘徊?”
声音有些熟悉。风从河面吹来,火把忽明忽暗,映着那脸在黑夜里有些可怖。我努力辨认:“可是黄玉黄捕快?”
“褚书吏?”她往前进了几步,面容终变清晰。
来人正是黄玉。
作者有话要说: 晋江又抽了,把亲们评论抽没了。。
我上一秒还在回复S的评论,下一秒评论就莫名消失了。。
抽抽的晋江,你能不能把这些评论还给我 T^T
致亲爱哒S,你的评被吞前,我还是有幸看到了╭(╯3╰)╮
S对滴血认亲的戏码永不死心呢,还儿案里你就在期待着~囧~
继续期待吧,或许某天会成真~摸头~
今天突发奇想看文在哪里,没在任何一个频道里找到。。
逆风行,像是凭空消失了。。
呼~怕了抽抽的晋江~
愿你们一切都好O(∩_∩)O
☆、命案(一)
沿着河畔疾走,风声在耳边掠过,河水在脚旁呜咽翻腾。视线越过萧瑟的芦苇丛,不远处有几座亮着灯光的屋子。
黄玉步速越来越快,我喘着气勉力跟上她矫健的步伐。黄玉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拖着仵作沈桑原,速度丝毫不减。瘦弱的沈桑原几乎是磕磕绊绊的被黄玉拉扯着往前走。
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