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绝不是梦,是她么,难道她没有死?
赵洛的心一点点地活泛了,她在这里,她就在这北楚的皇宫之中!
他迫不及待地奔了出去,连声唤道:“年哥儿,年哥……”一时情急,却是唤起了年哥儿往日的称呼。
年哥儿闻声而来,赵洛正要吩咐,却猛地收住了口,她既然在这宫中,为何不见他?她又是如何进来的?宫中定有人接应!如此一想,赵洛心中起疑,看着年哥儿不禁带了几分探究。
年哥儿头上冷汗直早冒,心道,祖宗哎,你想干嘛人家都算计到了,赶紧按剧本演完得了。
他扑通跪了下去,诚惶诚恐地道:“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实在是昨天您把奴才们都轰了出去,才会叫那女子混了进来。”
啊啊啊啊,昨天果然不是梦,赵洛心中狂喜,顾不得去分辨年哥儿话里的真伪,有一个女子,果然是她,果真是她!
他语气急切地道:“快把那女子带上来,快,快!”
年哥儿心中一紧,来了,马上就是重头戏了,可千万别演砸了,他袖中的手出了一手的汗,外表镇定异常,应了声后径直出去,片刻后回转来时,身后已然多了个紫色身影。
赵洛微微出神,是她么,走路的姿势,高矮胖瘦似乎一般无二,他按捺住激昂的心情,和煦地道:“你,抬起头来。”
那女子胆子蛮大,闻言立刻扬起了头,眼神平静地与赵洛对视,赵洛一双眼睛渐渐地犀利起来,不,这不是她,这个女子,表面坦荡却掩盖不了眼底的那一丝慌乱,在这女子眼里,他是一个皇帝,而在她眼中,他却是一个男人。
带着最后一丝侥幸,赵洛上前几步,一把抓住那女子的裙摆,掀开少许,见她赤裸的足踝之上挂着一串珠链,虽也是五色彩珠,却不若他母亲那串晶莹剔透浑然天成。
赵洛一阵头晕,他,他做了什么?难道昨天和他一起的,是这个女子?
赵洛心中混乱之际,身后传来了一声瓷器碎裂的声音,他猛地回头,凶狠地盯着小灵堂的门,又不满的瞪向年哥儿,年哥儿心惊肉跳,唯唯诺诺地道:“那里面许多酒坛子,我派了哑儿打扫一下,许是碎了个酒坛。”
赵洛不发一词,大步上前,拉开小灵堂的门,阳光从他身后疯狂涌入,他的身影投射在了地面之上,完全遮盖了灵堂之中那个瘦削的身影,她正傻傻地站在一旁,看着地上碎裂的一个坛子。
赵洛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顿沉心肝欲碎,痛不欲生,瓦片之中一摊黑色灰烬,灰烬中,静静地躺了一串珠链,阳光的照射下,珠链散发出了五彩光芒,流光溢彩,美丽非凡。
他跌坐地上,拿起灰烬中的珠链,紧紧握在手中,眼泪一串串滴落,打得地上灰烬四溅,他身体一震,反应过来,随即用手开始拢起地上的灰烬,又只手捧到衣襟之上,小心翼翼地兜着。
文竹呼吸一窒,强自按捺住想要伸出手去拥抱赵洛的欲望,事已至此,只差最后一步了。
她蹲下身子,帮着赵洛拢起那灰烬来,见到她那瘦可见骨的手,赵洛的手一顿,平淡地吩咐道:“把她们带出去,杖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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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史记
四月初三,晋阳王入宫拜见吾皇,吾皇拒绝见之,晋阳王大恸,哀泣于午门之外。
后人云,北楚武帝素来无情,由此六亲不认可见一斑。
文竹一身布衣,斜靠车厢一角,瞥了一眼晋阳王赵阳刚刚削好的苹果,不满地道:“块太大了。”
赵阳闻言,又用刀仔细地将苹果削成了一个个小块,逐一递到文竹面前,她方接了过去,一口口吃了。
赵阳满脸不舍之情,犹豫半晌,终于问道:“姐姐和他就没有半点可能么?”
文竹轻叹口气,神色黯然地道:“他既然能喜欢上另外一个我,自然也能喜欢上旁人,也许,他很快就会发现那些女子的美好之处了,我得了这个孩子,已经心满意足,至于他,且随缘吧。”
赵阳亦是叹了口气,他心知这是文竹的心结,旁人无计可施,转而道:“姐姐一定要回去么?”
文竹苦笑一下,轻轻抚摸腹部,嗓音低沉地道:“现在不回等肚子大了被他发现端倪就不妙了。”
赵阳急急道:“都过去三个月了,他一直没什么动静,一定以为姐姐已经被杖毙午门了,姐姐就留在这里吧,我一定会照顾好姐姐的。”
文竹欣慰地摸了摸赵阳的头,轻声道:“这里离他太近了,太危险了,等我生了孩子,再来看你,你也可以来看我们母子啊。”
说话间,马车已然行到了江边,赵阳扶着文竹下了马车,江风狂野,吹得她衣裙飘起,鬓发凌乱,人邓是神采奕奕,赵阳伸出手来为她理了理头发,依依不舍地道:“姐姐,多保重,我得了空就去探你。”
文竹笑着点了点头,又低声嘱咐了他一番,在赵阳的搀扶下上了渡船,赵阳见她的身影越来越小,逐渐消失在了江面之上,一双眼睛使劲眨了延,抹了把脸,转身登上了马车,向楚都驶去。
九个月后,宁都郊外的一个小院之中,文竹望着襁褓之中的爱子,满脸温柔,杨木远远站定,用帕子捂住口鼻,每次来此都受不了那一股奶腥气。
他瓮声瓮气地道:“楚皇的暗哨一年前均已从文家撤走,这一年以来再无任何刺探,应是死心放弃了。”
文竹手里握着拨浪鼓,逗弄着孩子,平静地道:“过几日,就搬回去吧。”
话罢,用手指勾着孩子肥嘟嘟的小手,笑道:“卫儿,要回家喽,高兴么?”
文卫被她逗弄的咯咯直笑,这孩子虽然才三个月大,眉目间却肖极了父亲,已然可以有了倾城祸水的影子。
三日后,一辆马车缓缓行入了文府,一众女眷尽皆来迎,看到白白嫩嫩又眉清目秀的文卫,一个个挣着抢着来抱,文卫丝毫不怕生,睁着一双大眼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文竹一身布裙,俨然一副女子打扮,随在一旁,徐夫人执了她的手,恼道:“你数月不见人影,躲起来生了孩子,也不管家人是否担心,”文竹心道,她身体瘦弱,生孩子九死一生,怎么敢和家里说?正不知如何接口,四太太上前打了圆场,笑的依然温柔地道:“孩子回来就好,母子平安,就别说那么多了。”
徐夫人两眼含泪点了点头,却是握紧了文竹的手,哽咽道:“你四妹妹也是,一出去就是两年,连孩子也不回来看一眼,世间怎么会有这么狠心的娘。”
文竹反手拥住了她,低声劝道:“等她心结解了,自然会回来了。”
话罢,一群女眷尽皆进了竹园之中,这园子却还和往日一般,打理的干净整洁,始终为文竹留着,文竹一一望去,一草一木历历在目,仿佛一切犹在昨日。
因顾虑着文竹舟车劳顿,几个夫人太太率先退下了,只留了文家的几个姐妹与她聚首,文梅此时在将军府中,尚未得信,家中只有二姐,五妹和七妹。
姐妹几人互诉别情,文兰话里有话,费劲心思地想要打探文卫的父亲是何人,都被文竹四两拨千斤地带过去了,文兰问了半天,最后急了,干脆单刀直入:“三妹,孩子的父亲到底是何人?”
文竹苦笑道:“二姐,我既然为他取名文卫,就是希望他守卫文家,又何必追问他父亲何人呢?他是文家的孩子,还不够么?”
文晓梅眉目间始终挂着一层清愁,却是多了几分婉约之美,自从她失去了自己的孩子,对姐妹的孩子越发疼爱,文妙的衣食住行向由她亲自打点。
眼见文卫在她怀里咯咯直笑,文晓梅心中劳动人民喜,她抱着孩子到了文兰身边,把文卫塞到了文兰怀中,文兰一阵手忙脚乱,文卫以为她与之玩耍,笑的越发开怀,一张嘴巴几乎咧到耳根,文兰抱着他软软的小身子,闻着阵阵奶香,心中莫名地软了,退了一步道:“姐姐是怕将来人家来讨回孩子……”
文竹面不改色地道:“不会的,他已经死了。”
文晓梅和文兰面面相觑,见文竹一派平静,不似作假,对怀里的婴孩不村又添了几分怜爱。
文晓竹始终不发一言,一双眼睛围着文卫打转,文竹看到她渴望的眼神,抿嘴一笑,伸手从文兰怀中抱过孩子,递到了文晓竹面前,文晓竹小心翼翼地接了过去,文竹打趣她道:“七妹如今倒是沉稳许多,将来去了草原,只怕要生上十个八个,现在就开始帮姐姐照顾卫儿,学习如何带孩子吧。”
文兰和文晓梅率俱都扑哧一笑,文晓竹被她说的满面通红,手里又抱着文卫,想躲出去都不成,索性大大方方地让她们笑。
文竹反倒止了笑,带着几分新奇的眼光重新审视这个妹妹,心道,看来杨木的教育很是成功啊。
文竹初回文家,每日里照顾文卫,三天两头和杨木互通消息,又常常核对账册,忙的足不沾地。
这日里,见天色晴好,手边事情处理完毕,想着带文卫出去晒晒太阳,她当先而行,奶娘手里抱着文卫,几个丫鬟媳妇护在一旁,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
到了花园之中,远远闻到嬉笑之声,听声音,似是几个夫人太太带着文章一起,文竹一时心急,抄起了小路,准备从草窠之中穿过,却不妨滚出了一个球,吓了她一跳,文竹定睛一瞧,这哪里是什么球,不过是人女孩,胖的不成样子了。
那孩子约莫两岁左右,一双眼睛被脸上的肉挤的几乎不见,脑袋和身子俱都圆滚滚,几乎望不见脖子。
文竹和她对视半晌,那女孩笛后传来了呼叫声,“妙儿小姐,妙儿小姐……”
文竹心道,这就是她外甥女?!怎么会胖成这副样子!她回来后这几日忙于安顿,却是无暇去探望文妙,杨木的消息里每次都说她身体安好,没想到两年不见,这丫头从体弱多病变的这么圆润。
伺候文妙的丫鬟嬷嬷们终于赶来了,见了文竹骇了跳,一齐躬身行礼道:“见过表小姐。”
文竹无视她们的拜礼,蹲下身,笑眯眯地道:“你是文妙吧。我是你表姑姑呃,以后你就要和我一起住了。”
文妙小小年纪,还不懂大人间的表里不一,见这个姑姑笑的各煦可亲,心里生了几分亲近之意,小嘴巴一撇,不满地道:“妙儿要和五姨姨一起住。”
恰在此时,文卫第一次见到表姐,一双眼睛甚为好奇地打量文妙,心中着急,闹腾起来,奶娘却是抱不住他,挣扎着下了地,却还站不住,一个屁股坐了下去,腰又是弯的瞬间就匍匐在了地上,一双子夜般的眼睛却还向上盯着文妙。
文妙居高临下地看着小婴儿,亦是十分好奇,她蹲下身来,伸出胖乎乎的小爪子捅了捅地上的文卫,文卫以为她在和他玩耍,咯咯笑了起来,文妙见他如此有趣,亦是咯咯笑了起来。
文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两个孩子,低沉着嗓子在文妙耳边诱惑道:“到表姑那里住的话,每天都可以玩这个弟弟哦。”
玩……半岁大的文卫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娘亲毫不留情地卖掉了,依然笑的阳光灿烂,文妙见他生的可爱,颇有些意动,略有些犹豫地道:“可是五姨姨……”
文竹极有耐心地继续诱哄道:“你五姨姨也可以时时来看你啊。”
文妙闻言,下定了决心,狠狠点了点头,可怜她脑袋太大,脖子又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