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那边,匡伊扬已经有阵子没去了。他成天在夜城惹事儿,骆向东每天生怕接到什么电话是有关匡伊扬的。
匡伊扬是真心不乐意跟骆向东讲话,他再次甩着手臂,可却被骆向东提着衣领拽到面前。
骆向东看着他那张喝的醉醺醺的脸,沉声说:“你到底想怎么样?”
匡伊扬挣不开也甩不掉,皱起眉头,他好看的脸上露出极尽嫌恶之色。
抬眼对上骆向东的视线,他唇瓣开启,声音低沉沙哑的道:“别再装出一副你还关心我,在意我的模样,有意思吗?”
骆向东登时脸色一变,他压抑着愤怒,出声道:“你是不是疯了?”
匡伊扬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顿时笑了起来。因为笑的太大力,他直接被呛到,然后就是疯狂的咳嗽,咳到整个人弯下腰抽搐,吓得骆向东伸手想要帮他拍背。
匡伊扬猛地抬手,一把挥开骆向东的手臂,人往后退了几步,他的笑声停止,一张脸上换做痛彻心扉的恨。
他几乎是咬着牙说:“你不想让我提,我就不提。但从今往后,你也别再想来管我。”
望着骆向东说不出是强人愤怒还是压抑的面孔,匡伊扬最后又补了一句:“我是真的不想看见你。”
说完,他转身走到街边,身后拦了辆计程车,离开了骆向东的视线。
骆向东一个人在警察局门前站了许久,直到冷风将他浑身上下吹了个通透,不知为何,他忽然想到梁子衿脑震荡住在医院的那个晚上。
她浑身不着一物,对他投怀送抱。那时他清楚看到她眼中的神情,不是情欲之色,只是倔强。
她孤注一掷,只想向他宣战,挑战他的理性和口是心非,让他承认,他是爱她的。
他当时是怎么做的?
明知道自己给不了她想要的东西,可却仍旧卑劣的存着一己之私,将她按在浴缸里面肆意宣泄。
她咬牙切齿的说:“骆向东,你会遭报应的!”
那样的恨,几近磨灭了她心中所有的爱。
他想要停下,可是身体停不下来。她哭的肝肠寸断,而他,早已心如死灰。
很多次他都问自己,难道只能用这样的方式逼她离开吗?
其实不是,说白了还是他太坏,既不想因为她而坏了跟匡伊扬的舅甥之情,同样的,他也放不下想要她的执念。
那样深的纠结,生生将骆向东给逼疯了。
那天晚上,他湿了全身,赤着上身裤子滴水从洗手间里走出来。好在他之前把大衣脱在外面,等他出门之后,他害怕的叫护士进去找梁子衿,然后他一个人穿着湿裤子站在医院楼下。
夜城的一月,夜里零下二三十度,他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裤子都都冻僵了。打这之后,他回家大病一场,差点烧成肺炎。他已经很多年没有生过这么大的病,烧的稀里糊涂的时候,他梦见梁子衿来他家照顾他。
从没见过她这么不懂照顾病人的女人,他还在生病,可她买来的全是辣菜,还逼他吃下一盒的饭。
她跟他坐在沙发上,一起看电视中的小品和相声。看到搞笑的地方,她笑的那么开心。
梦里,骆向东的人坐在沙发上,跟梁子衿隔着不远的距离。而他的意识仿佛飘在了空中,看到了他自己。
他多想,时间就停留在那一刻。
他多想,他能早匡伊扬之前遇见她。
他多想,从来没有伤害过她。
孤单单的站在警察局门口,一直等到有其他人从里面出来,骆向东这才回过神来。他走到街边停着的车旁,拉开车门坐进去。
也许是太累了,骆向东特别想念梁子衿。即便答应匡伊扬,他这辈子再不见她,可心底无时无刻不在想她,这样的想念,真是折磨得他生不如死。
拿起手机,骆向东打了个电话出去。
手机中的男人问:“东哥,找我什么事?”
骆向东说:“帮我查一下梁子衿,看她在凉城怎么样。”
对方是私家侦探,同样也是骆向东的朋友。闻言,男人顿了一下,然后道:“东哥……纪贯新在凉城。”
骆向东拿着手机,良久都没出声。
第五百五十四章 敲门的人,是他
骆向东心里清楚,如果让匡伊扬知道他偷偷跑来凉城,那后果不必问。定是要掀起新一番的腥风血雨。
可他也是不想好了。在伤了匡伊扬和梁子衿之后,仍旧自私的跑来凉城。实在是太想她,想的快要发了疯。哪怕只能远远地看她一眼就好。就一眼。
事到如今,他还在自欺欺人。可他宁愿骗自己。也再不想被现实中的思念生生拉扯成两半。
时隔一月,骆向东第一眼看到梁子衿。是她从纪贯新的车上下来。他的车停在她家楼下长达五分钟,也不知道他们在车上说了些什么。
等她下车之后。她站在二楼平台上朝着纪贯新喊:“回去吧。”
纪贯新亮了三下车灯。然后顺着小区另一边的出口驶离。
骆向东坐在计程车的后座上,从他的角度,他正好可以看得到平台口处的梁子衿。她的身影一闪而逝。很快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前座的司机从后视镜打量骆向东的脸。见他刚刚一直盯着豪车上出来的梁子衿。也大抵猜得到他是过来等谁的。
只是现在人都回家了……司机试探性的问道:“咱现在去哪儿?”
骆向东亲眼看到梁子衿跟纪贯新在一起,那滋味儿远比听人说着难受的多。喉咙发紧。他正沉默的时候,忽然余光一瞥。发现平台口处再次出现了梁子衿的身影。
她穿着一件黑色大衣,一手拢着衣襟,一手拿着手机,眼睛……往他这边看来。
坐在车中的骆向东,心中不是不紧张的,他在想,难道她看出他了吗?
她去了超市,不多时拎着一个购物袋往回走。在过了马路之后,她故意绕到计程车后边,就是为了看车中的他一眼。
骆向东的身体下意识的往后靠去,将面容隐匿在光线背后。
梁子衿到底也没好意思细看,他就这样与她擦身而过。
一眼,说好了只看她一眼的。如今他已经多看了她一回,应该心满意足的回去了吧?
可是……心底像是破了个洞,完全没有满足感,反而是空的让他发虚。
他出神的望着二楼平台口的位置,看着梁子衿从下面拐上去。等她的身影出现之后,她莫名的往下,朝着他的位置看了一眼。
骆向东的心再次提了起来,她看见了?还是猜到了?
只是梁子衿看了计程车一眼之后,随即便望了眼天,骆向东不知道她是无意之举,还是刻意为之,他只是近乎贪婪的想着,梁子衿这次再回去,还会不会第三次出来?
他向来引以为傲的理智,在此刻分崩瓦解,明知道不可能的事儿,可他依旧执着的守着。这一守,就是半个晚上。
若不是骆向东给了司机一千块钱,司机不会在这里陪他耗上大半宿。到了后半夜,司机直接趴在方向盘上睡着了。而骆向东还一眨不眨的看着二楼的位置。
天亮之后,骆向东回去夜城,不知道是看见梁子衿跟纪贯新在一起,心死了,还是心虚害怕匡伊扬发现他偷偷跑来的举动。
回到夜城才下午四点多,郑泽宇打电话给他,叫他出来玩。骆向东一天一夜没睡,过去见郑泽宇他们的时候,脸色发青,眼睛都熬红了。
郑泽宇问:“你怎么了?”
骆向东也不言语,只是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拿起面前的酒杯,二话不说开始自己灌自己。
见状,卫铮和秦翊川都是一愣。前者开口说:“你最近一直神龙见首不见尾,到底出什么事儿了?”
打从美国回来之后,骆向东也没空跟他们几个聚在一起,他们自然不知道这阵子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各式各样的酒,各种颜色,像是勾兑好的毒药,一杯杯的灌下喉咙。骆向东心里难受,可这份心痛是他自找的,这就跟哑巴吃黄连一样,有口也说不出。
一天一夜没睡,胃里面一点东西都没有,加之喝了一肚子的酒,骆向东很快就醉了。
卫铮他们把他扶到楼上客房休息,昏暗房间中,骆向东猛地睁开眼睛,他刚刚做了个梦。梦里他跟梁子衿,卫铮,郑泽宇和秦翊川他们坐在王老五一起喝酒吃饭。
她就坐他旁边,笑着叫他‘东哥’。这一声东哥,直接惊得骆向东从睡梦中睁开眼睛。
“子衿……”
喉咙轻轻一哽,骆向东有长达十秒钟的时间,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强忍着头疼,他翻身坐起,打开床头灯。暖黄色的光线之下,他找到自己的手机,然后二话不说翻出梁子衿的电话号码,打了过去。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sorry……”
他手机中存的那个号码,还是她原来用的。她现在早就不用这个号码了。
是梦,原来她笑着叫他东哥的样子,只是梦。
该有多念念不忘,才会朝思梦想?
骆向东紧紧攥着手机,心疼到几近呜咽出声。
太想她,实在是太想她。
除了骆向东之外,没有人知道,他连着两天晚上出现在凉城,不是他直接在凉城逗留了两天,而是他回来夜城之后忍不住再跑过去的。
依旧是坐在计程车里,骆向东守株待兔堵在梁子衿家楼下。他看见她家里面没开灯,就知道她还没回来。
等了许久,梁云飞的车子从马路对面驶过来。梁子衿从车上下来,依旧去了路对面的小超市。
骆向东的视线随着梁子衿的身影而动,超市的门是玻璃的,他可以清楚看到她跟店老板说话时的样子。
几分钟过后,她拎着两大袋东西从超市走出来。东北的冬天,地面全都是结着冰的,她穿了双细跟高跟靴,小碎步在路面上踱着。
眼看着前面驶来一辆计程车,车速很快,正朝着马路中间的梁子衿而来。她也是着急,想要快走几步,结果脚下打滑,直接摔倒在马路中央。
对面的计程车急刹,车胎跟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也就是刹车刹的早,所以车头距离梁子衿还有一段的距离,可饶是如此,骆向东早已经慌到心都要跳出来,他二话不说,打开车门朝着她的方向跑去。
这一刻,骆向东忘记了,他的出现不会令她欢喜,只会令她愤怒和厌恶。
她跟那名吓得她摔倒在地的计程车司机,依旧可以和颜悦色。可是到了他这里,她连话都不乐意赏他一句。不,不仅是不乐意跟他说话,她甚至不喜欢他的触碰,她宁愿自己从冰面上跪着站起,也不愿意接受他的搀扶。
她在超市里面买了玻璃罐头,袋子摔在地上,连带着里面的玻璃瓶子也打碎了。她绷着脸弯下腰,伸手企图将袋子里面的玻璃碎片拿出来,结果可想而知,碎片划破了手,她的指尖马上就渗出鲜红。
他不敢再去碰她,只得弯下腰帮她拎袋子,可这样她也不肯,干脆将袋子抢过来,一把仍在他的脚边。哗哗啦啦的声响,玻璃瓶子碎了个彻底。
她到底还是被他的突然而至给激怒了。
他希望心平气和的跟她说话,可她却句句带刺,刺得他浑身上下,体无完肤。
她说:“我不希望再在这里见到你,更不希望别人见到你会误会什么。”
这句话,顿时戳到了骆向东的软肋,他脑海中几乎本能的蹦出纪贯新的脸。
所以他想也不想,很快的质问:“你怕纪贯新看见我来了?你真以为纪贯新来凉城是一心一意为你好?!”
他是那样的愤怒,气她跟纪贯新在一起,他害怕纪贯新要骗她,会伤她,可他更怕……纪贯新是认真的。
梁子衿闻言,却眼带嘲讽和心灰意冷的告诉他:“我的爱就一份,这一次,我会给一个最爱我的人。”
她不再跟他赌气,而是企图用若无其事去报复他。
骆向东真的好想跟她说,她成功了,他终于体会到万箭穿心的痛。